“嗯。”謝珩點頭,看著傅青魚的眼睛很認真的道:“你殺,我來善後。”
傅青魚忽然笑了,心中的殺意真正的退了下去。
這種不管她做什麼都有人兜底的感覺實在不錯。
雖然或許有些三觀不正,但試問,誰不想要這種不講任何道理,只站在自己這邊的支撐呢?
謝珩見傅青魚笑了才略微放心一些,又問方才的問題,“讓你這般生氣,到底查到了什麼?”
傅青魚取出輿圖遞給謝珩,“你自己看。”
謝珩展開輿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
“這是描拓的蒙北軍防佈置圖。”
“嗯。”傅青魚起身,“這應當是洪正給自己留的一條退路,或許也正是為他招來滅口之禍的原因。”
“洪正既然連軍防圖都敢描拓一份以作要挾自保的手段,那便說明他早已在做防備。”謝珩疊起輿圖還給傅青魚,“或許是為他自己,也或許是為了他的妻女。”
傅青魚皺眉,“但洪府我們幾乎已經翻了個遍,並未再找到其他線索。”
“漪墨提起的鐲子我今日也看過了,確實不是洪正能買得起之物,但這也只是證明洪正有不明錢財的來路,或許是貪墨也或許是他為他背後組織做事所受的賞賜,並沒有其他更有用的線索。”
“即便我們想從鐲子入手查,如今洪正已死,這條線索也無從查起了。”
“便是我們運氣再好,從古物坊追查到了鐲子的出處,那也只能證明洪正確實拿了銀子去買這個鐲子,同樣對查案無用。”
“那我們不如換個思路。”謝珩提議。
“換個思路?”傅青魚沒明白。
“既然鐲子本身並不重要,那我們不妨想一想洪正為何偏偏要在死前送洪芊語這個鐲子呢?”謝珩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傅青魚出去說。
傅青魚頷首,一邊往外走,一邊想謝珩提出的這種可能。
“大人,你是何時開始調查到洪正身上的?”
“前些時日,不久之前。”謝珩從寬袖中突然拿出一個紙包,開啟裡面竟然是兩塊點心,“知你查案必然又會忘記吃點心,給你帶過來先墊墊。”
“多謝大人。”傅青魚一笑,捏了一塊點心,“那洪正送洪芊語這個鐲子應當還在之前,他尚不知道有人在調查蒙北軍防圖洩露一事。既不知道,那他就不會是預防危險提前留下線索。”
“洪正送洪芊語鐲子時可有說什麼,你可有問?”
“問了。”傅青魚兩口吃了點心,抹了抹嘴角,“洪正告訴洪芊語他會竭盡全力成為她的倚靠。”
“作為父親,擔憂女兒嫁入夫家後的生活聽起來似乎很合理。”謝珩將另外一塊點心也遞給傅青魚,“可若是細想,他這話卻有漏洞。”
“如何說?”傅青魚來了精神。
“以洪正的背景,五十歲之前能走到戶部尚書之位已是極限。在普通人眼中,戶部尚書自然是大官高官,可放在如今的世家眼中,要換掉一個戶部尚書只需略施手段而已。洪正為官二十多年,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林家在中都如今雖算不上勢力最盛鼎的世家,但拿捏一個戶部侍郎,乃至一個戶部尚書也不是難事。”
傅青魚皺眉,“所以洪正話裡的倚靠是另一種意思?”
謝珩頷首,“你有未想過林家為何要與洪家聯姻?”
“我今日也在想此事。”既然提到這個,傅青魚便說了自己上午去洪家後目睹林軒逼洪芊語退婚之事,“洪小姐說林家之所以到洪家提親是因為林軒自己心悅於她。可如今洪正剛死,林軒便已在她熱孝期間抬貴妾之法羞辱她逼她退婚。”
“若是當真心悅,怎麼可能做出如此落井下石之事。”謝珩給傅青魚擦嘴,“所以林家一開始向洪家提親的原因,極有可能便是洪正話中的倚靠。”
“林家有把柄握在洪正手中。”傅青魚還是想不明白,“可這與洪正突然送一個如此價值連城的古玉手鐲給洪芊語有什麼關聯呢?”
“可有仔細檢查手鐲?”謝珩問。
“檢查了,並無所獲。”傅青魚嘆氣,“我趁著洪芊語不注意,連盒子下方都掀開看過了,什麼都沒有。”
“這便奇怪了。”謝珩看傅青魚眉頭快擰成麻繩了,一笑道:“暫時不想這個,告訴你一個好訊息。”
“什麼好訊息?”
“霍大帥正在回中都的路上。”
傅青魚原本懶洋洋的雙手環胸站著,聞言瞬間站直了身體,驚喜不已,“師父要來中都了?”
“嗯。東域該發軍餉了。”謝珩見傅青魚展顏,眼裡也有了笑意,“我已打聽過,最多還有三日,霍大帥便能抵達中都。”
“太好了!”傅青魚來回踱步,“我已有許久未見師父了。前陣子師父自請去了蒙北,如今入中都怕也是直接從蒙北出發……”
提起蒙北,傅青魚的聲音便漸漸弱了下去。
她其實也想回蒙北,中都過於陰冷溼沉的氣候她並不喜歡。
謝珩牽過傅青魚的手,握在掌心之中捏了捏,無聲的安慰。
傅青魚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抬頭衝他笑了笑,“我沒事。走吧,也差不多了。再滴下去,人就真該被逼瘋了。”
兩人回到審訊室,販貨郎依舊在劇烈掙扎著大喊大叫,偏偏等他嗓音沙啞的好不容易停下來時,一滴水便滴落到他的眉心處,又是一串撕心裂肺的長嚎。
傅青魚上前解開販貨郎眼睛上的布條,居高臨下的看他,“滋味如何?”
“我說!我都說!只求你給老子一個痛快!”販貨郎雙目赤紅,儼然已經在被逼瘋的邊緣了。
精神折磨往往比肉體上的折磨更能讓人恐懼和絕望。
就比如死亡,人害怕是那一瞬間刀子劃破咽喉的痛感嗎?
不是的。
人害怕的是未知的死亡不斷靠近降臨,逼迫的精神力不斷緊繃的那種絕望。
“你若早如此,孟婆湯你都喝了。”傅青魚取過椅子上放著的兩本書,“說吧,你們是如何利用狼塞的風土誌物和纖雲先生的話本向洪正傳遞訊息的?”
“我不知道。”販貨郎緊緊的盯著傅青魚,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眸子似乎下一秒就能湧出血來。
傅青魚眯眼,“你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