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宮宮門處。
宮主陸敕怒氣衝衝地大步而行,腳下帶風,而右手掌心裡,有色彩極為亮眼絢麗的雷電之氣催生而出。
五指五雷共生,一掌之內,可蘊浩蕩天威!
此乃道門萬千術法裡,殺力最為強悍無雙的秘術——“五雷法”。
這位一襲粉色長袍的桃花宮宮主,平素都是個甚好說話,和藹可親的道門高真,修養和修為齊高。
今朝,他之所以會這等雷霆震怒,是因為他要親自處理自己那個犯下了彌天大錯的弟子。
膽大包天到連天神山莊大少爺凌真都敢惹的孽障,趙修寒!
只見陸敕面容鐵青,那張本就不白的長鬚臉上,此刻已滿滿的盡是憤怒的意味。
他右手掌心裡的那團雷電,已在莫大道韻的神通控制之下,化成了一根絢麗奪目的雷電長鞭!
此物模樣之驚世駭俗,便似那天庭神人,將濤濤雲海內的怒雷長蛇,直接果斷的拉扯下來了一般。
也唯有這位精通擅長雷法的陸大宮主,能夠做得出此般蓋世的手筆,尋常道門修士,只怕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陸敕這樣“引雷化形”的神通!
粉袍道長陸敕,單手緊緊握著雷氣滾滾的銳利長鞭,走至了徒弟趙修寒的身邊。
當下那個姓趙的白袍道士,被金光華美的繩子給捆綁束縛了起來,根本連動一下都難以做到。
如同一隻被綁住了所有腳的螃蟹,可憐兮兮,任人宰割。
由於那根縛仙繩本就是陸敕贈予凌真的寶物,故他一下子便幫著弟子鬆開了綁,然後沒等趙修寒說些什麼求饒的話語,陸大宮主便已振甩手臂,一鞭子狠狠抽打了下去。
啪!
雷氣攜帶勁風,力道驚人。
其中蘊含了這位道家真人對愛徒濃重的“怒其不爭”之意!
一下,只一下,就那趙修寒抽得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從這陣淒厲叫聲裡,便可明白這個白袍道士有多麼痛苦,那根“雷鞭”抽人的力度有多麼可怕!
陸敕一下接著一下的抽打著,雷電神韻不斷往邊上散開,他也絲毫不加以收斂,宛如洩憤般狂抽鞭子,鞭鞭皆打在其門下首席大弟子趙修寒的身上。
堂堂一座主修清淨的道家宮殿的外頭,有無比慘烈的哀嚎聲,持續迴盪,經久不衰。
青袍加身的凌真,和陸敕的道侶凌挽髻一起,走向了那個正在悲慘受刑的趙修寒。
來到了旁邊後,凌真兩條胳膊高高架著,看著白袍道士被雷鞭狠狠抽打肉身。
每一下之力度都強得可怕,捱打者每一下的慘叫也都響得可怕。
這是陸敕陸大宮主,在毫無留情的懲戒自己造孽匪淺的劣徒,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清理門戶!
因為那根蘊含有巨大雷力真氣的長鞭,可專門針對修士的三魂七魄,以及本命元神。
故趙修寒肉體再如何劇痛,總會在即將昏厥的前一刻,再度被重重落下的鞭子,打得一下子清醒過來,隨後再一次墮入地-獄。
反反覆覆,週而復始,橫豎就是無法真正昏倒。
只能悲苦無限的硬扛下來自師父陸敕的鞭打,嘴裡發出陣陣慘絕人寰的哀鳴。
凌真立在一旁,如看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輕輕拍手,笑著稱讚道:“陸宮主下手倒是夠狠,不錯,煩請再多用些力氣,讓你的好徒弟多長些記性。”
陸敕聽從凌大少爺的話,果然落下雷電長鞭的速度和威力,都有所提升。
道門大真人修的是鎮殺萬鬼、敕令邪祟之道。
像桃花宮宮主陸敕這等境界的道人,一旦動了真火,那毫無疑問,其氣勢,註定會十分可怖,鬼神皆懼!
“孽障!你為何要去飼養江河龍王那等殘忍的兇獸?你難道不知那種異獸以人肉為食?你養著它,它要吃掉多少無辜的百姓才能住嘴?!”
陸敕邊用力抽打愛徒,邊大聲喝道,“還有,誰給你膽子,居然敢動用我交給你的伏魔陣法來宣洩一己私慾,企圖藉著陣法來幫自己殺人,今朝若不是有大玄通觀的觀主仙豪在場,凌少爺現在已經為你這廝所害,鑄下難以挽回的彌天大錯了!”
言語間的這一鞭,力道極重,神魂俱顫的趙修寒,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都在被人用巨錘給敲擊並砸爛,半分完好的都不復存在。
異常的生不如死!
身上的白色道袍已經被雷電摧爛,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軀體,滿地盡是鮮血。
凌瀟瀟為少女心性,凌挽髻品質善良,這兩人已經完全不忍直視。
前者用手捂住了雙眼,後者選擇低了下頭,看著地面。
凌星垂看了一會兒,見趙修寒的慘狀愈發嚴重,便也把頭撇去了一邊,只聽得耳朵裡傳來一下下鞭子抽人的聲響,清脆至極。
凌真卻是饒有興致,神采飛揚,鞭子聲越響,嘴角上揚的弧度便越大。
心裡暗暗思量,此雷法鞭子實在帥氣得緊,或許可以用那根龍筋作為原材料,仿製上那麼一根,作為趁手的一大兵器使用,妙哉!
過了好一會兒,這場師父對待弟子的“行刑”算是結束了。
趙修寒被打得如同死狗一條,身上幾乎沒了什麼好肉,一地鮮紅,衣衫襤褸。
即使變成了這般模樣,激盪的雷氣電力,仍保持著在他體內不斷流動,使其不至於就那樣昏倒過去,喪失意識。
那樣的話恐怕真會有生命危險!
抽打不下百鞭的陸敕,停了下來,把那根縛仙繩交了過去,恭恭敬敬地詢問凌真:“凌少爺,這樣差不多了吧。”
言下之意想必就是,如果再打,就真要出人命,要把趙修寒活活打死了。
凌真到底也非那種窮兇極惡之人,既然這個姓趙的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戒,那自己也沒有必須真的趕盡殺絕,那樣未免過於鐵面無情。
便笑著接過了金黃色的長繩法寶縛仙繩,笑吟吟的對陸敕說道:“陸宮主,這門雷法神通,好生華麗,看得人眼饞,你看能否教我一教?”
陸敕收起了雷氣所化之長鞭,微微低頭,恭謙誠懇的道:“凌少爺若是想學,那貧道定當竭力相助,傾囊而授!”
凌真心情變得很好,微笑著道:“陸宮主的伏魔符籙法陣,當真是強得讓人害怕,我沒什麼見識,那些造化非凡的道門符紙,能否拿些給我瞧上一瞧,這樣下次碰上了,也能應付一二,不至於死得莫名其妙,你說對不對?”
陸敕先是一愣,旋即便會意,忙不迭從兜裡取出了許多的彩色符籙,以及一本捲起來的小小冊子,道:“這些名叫‘七寶彩煥符’,不單單能控制各類陣法的大道運轉,還可在修士的捉對廝殺過程中,起到出乎意料的神奇作用。這本小小的秘籍裡,有貧道先前寫的關於符籙一道的淺薄心得,不知是否能派上用場,望凌公子能不嫌棄……”
凌真一把拿過了那些彩色符籙,和那本記載著大量符門道法的小冊子,悉數裝入了納戒當中,自覺收穫頗豐,欠身朝著陸敕行了個禮,道:“不嫌棄,多謝姐夫慷慨相贈。”
陸敕頓時就愣住了。
姐夫?
這兩個字的稱呼一出,適才一隻緊繃著的那根弦,總算鬆開了,陸敕旋即大喜,笑得一下子就看不見眼睛了。
陸宮主的道侶,凌真的五姐凌挽髻,此時也笑著開口說道:“不愧是我弟弟,那可真是半點兒虧也不肯吃,只有先拿到實打實的好處了,這才肯喊那麼一聲姐夫。”
凌真哈哈一笑,打量了一遍自己的這個姐姐,又忍不住調侃道:“這段日子五姐過得挺滋潤啊,面板氣色都變得那麼好了,果然有了道侶以後就是不一樣,嘖嘖,美容養顏吶!”
陸敕有些木訥,對男女陰陽之事的思維從來不甚敏感,所以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仍在發呆。
而其旁邊,那個髮髻扎得十分精美的凌挽髻,一瞬間便明白了弟弟這番話要表達的調侃意味,當即俏臉微紅,罵道:“耍貧嘴!好些日子沒見,你小子的氣色倒是差了不少,說,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種不乾不淨的風塵之所了?”
凌真仰頭一笑,坦率直言:“偷偷去?呵,笑話!本公子去青樓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去,什麼時候偷偷去過?”
凌家八姐凌瀟瀟聽了這話,飛快白了自己這個沒教養的臭弟弟一眼,不願再去瞧他,看了都覺得噁心。
少女心氣的她,若是知道了那日琴淮城紅夢樓裡,凌真半夜瞞著自己,和蘭家姐妹喝花酒的事情,那無疑是要更加生氣不悅的。
所以凌真至今也從沒跟瀟瀟姐提起過,那一晚在樓內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陸敕似乎才反應過來,淡然說道:“我前段日子研製一種叫做‘延年道修丹’的美容丹藥,給挽髻服下後,確實有較為顯著的美白效果,想來是氣色變好的主要原因吧。”
仙豪的道侶凌星垂一聽這話,精神萬分,十分殷切的追問道:“當真如此有效嗎?”
曾經與凌星垂一同在通天月桂上生活的凌挽髻,嫣然一笑,得意的說道:“當然啦四姐,阿敕的煉丹水平可厲害著呢!”
“那太好了,那種丹藥可還有嗎?分我一些吧,看五妹你白了那麼多,真羨慕死我了。”
“好嘞好嘞,過會兒我就把剩下的延年道修丹都給你。”
“都給我?那你怎麼辦?”
“沒事,我讓阿敕再花點時間煉製便是了。”
“好啊,我的五妹真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姑娘!”
“哎四姐,咱都是一家人,這麼說就客氣了啊。”
凌真聽著凌星垂和凌挽髻之間的對話,笑著說道:“你們這對姐妹啊,真有趣,一個喊自己的道侶叫豪哥兒,一個則叫阿敕,你們何不換一下,阿豪和敕哥兒,我覺得更好聽些。”
凌星垂和凌挽髻這一對凌家的親姐妹,一齊轉頭向凌真,極有默契的異口同聲道出了三個字:“要你管!”
凌真只得擺了擺手,“好好,你們愛咋叫咋叫,我這個當弟弟的管不著,也不敢管,哈哈!”
凌星垂哼了一下,“剛才你咋咋呼呼的不是挺兇的嗎?怎麼一收陸宮主的東西,就立馬變得沒那麼硬氣了?”
凌真開懷一笑,“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況且陸大宮主可是我五姐的道侶兼師父,那地位,那分量,我本就沒理由,也不應該那麼硬氣的。”
說完便向陸敕彎腰行了一個不小的道門禮儀,“姐夫,剛剛是我的錯,在這裡向你賠個不是!”
粉袍宮主陸敕立馬回禮,表示根本無妨,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凌真回誇過去,“陸宮主肯不愧是修道境界登峰造極之人,這氣度忒大,是我太過小氣,以小人之心度……道門大真人之心了!”
這會兒,紅袍道士仙豪靠近過來,向著陸宮主行禮,欠身道:“事出緊急,我為了救人這才出手破陣,不慎毀壞了陸兄你的伏魔陣,實在萬分抱歉。
陸敕再度表示無礙,那陣法著實害人至極,出了這等事情,就算不被仙豪毀掉,他陸宮主也定會親手消除陣中的一切道法。
“不知仙豪兄此番來我桃花宮,是有何要事麼?”
陸敕正色發問道。
仙豪僅是輕笑了一下,拍了拍陸宮主的肩膀,“沒事就不能來看望一下我好朋友了?陸兄,我可饞你的桃花釀很久了,還有那種一喝就令人飄飄欲仙的酒神酒,我就喝過一回啊,這輩子都忘不掉了,宮裡可還藏著些吧。”
陸敕連忙點頭,開口笑道:“有的有的,桃花釀管夠,酒神酒的話還存著幾壇,夠喝的了。”
在一邊的凌真聽到個酒字,就跟凌星垂聽到美白二字一樣興奮,笑著直言道:“才幾壇?那不夠啊,光是四姐夫和我兩個人就能喝沒了,要不五姐夫你再臨時抱佛腳的釀一些出來?”
白衣少女凌瀟瀟當真有些聽不下去,便湊近在凌真後腰眼處,用手指掐了一下,凌真哎呦一聲,轉身瞪眼問道:“你掐我作甚?!”
凌瀟瀟嘟著嘴,很是不滿的說道:“每次都這樣,喝之前信誓旦旦說自己酒量多好多好,可結果呢,還不是醉得不成樣子,喝酒傷身,少喝為妙。”
凌真知道八姐這也是出於為了自身健康著想,於是用手掌狠狠的又搓了幾下白衣少女的腦袋,道:“瀟瀟姐你的好意我領了,但是哈,今兒是個例外,難得我四姐、五姐,還有四姐夫和五姐夫都在,這種大場合,我若是不撒開肚子了喝,那豈不是顯得不給他們面子了?放心,我大不了邊喝邊運氣,然後喝一會兒就把酒液排出去便是了。”
四姐凌星垂毫不留情的笑道:“如此這般,那你豈不是要一個勁兒的去茅房了?”
凌真瞪了下眼睛,“我就算一次都不去,也能喝趴你信不信?”
凌星垂一臉不屑的“呦呦”了兩聲,把玉手搭在紅袍道士仙豪的肩膀上,站在道侶的身後,道:“喝贏我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有本事喝過我的豪哥兒呀?”
凌真頃刻被激發起了鬥志,意態昂揚的大聲道:“好哇,你可是你說的,我這小暴脾氣,非喝給你看不可!”
青袍年輕人張揚的衝仙豪說道:“四姐夫,你是仙中之豪,那我今日就非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酒中之豪’!”
仙豪沒有言語,凌真又一副天下為敵我無敵的架子,朝桃花宮宮主陸敕說道:“五姐夫,我知你尤其會釀酒,但喝酒的本事就真的不太擅長了,今個兒你若真心喝不動了,就把酒杯往下一扣,不用多說什麼,我就心照不宣,知道你不行了,好不?”
老實巴交的陸敕還沒來得及開口,其道侶凌挽髻不禁高聲道:“我說九弟啊,你是來這桃花宮裡做客的,還是來跟人比賽喝酒的?小酌怡情,大飲傷身的道理你沒聽過嗎?!什麼都要比,怎麼不比比煉丹,不比比道法?”
凌真歪著腦袋,在親姐姐面前,慣來都是一副混不吝模樣的他,笑嘻嘻的道:“拿自己的短處,去挑戰他人的長處,你當你弟弟腦子是傻的不成?”
這時,那名被雷鞭打得滿身是血的道士趙修寒,居然很神奇的站了起來。
這一情況,令在場的幾人都大感詫異。
陸敕身為其授業恩師,以及出手施展刑罰之人,更是無比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只見這個通體面板綻開,一道道鞭痕傷口呈鮮紅顏色的年輕道士,此刻顫顫巍巍的勉強自地面爬起。
剛一站起,就朝著青袍公子凌真鞠了一躬,很深的一躬。
如同血人一般的桃花宮首席大弟子趙修寒,用十分有力的嗓音叫道:“對不起凌公子,我為剛才所作所為向公子道歉!”
凌真扯了扯嘴角,被這個姓趙的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糊里糊塗的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正當他準備簡單說一句:“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本公子不願多做計較了。”
剎那間,趙修寒陡然凌厲出招,以迅猛至極的速度,遞出了一掌。
罡氣兇狠,直指凌真的胸膛要害!
眾人皆驚駭萬分。
幸有仙豪反應及時,一把拉開了遭到趙修寒出手偷襲的凌家大少爺。
道法通玄的紅袍道士仙豪,在盡力救下凌真後,用極度嚴肅認真,且帶著些許仇視的眼神,死死盯著一擊未成的趙修寒,沉聲說道:“大家當心,此子妖孽,體內……蘊有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