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眉頭一皺,冷冷道:“你找她做什麼?”
這個人先前在秘境之中就同自己提前過,他認識小師姐,甚至還因為小師姐,連自己都有所瞭解……
他怎麼一副長輩的語氣?
你和小師姐是朋友,我和小師姐是同輩的啊啊啊啊啊!!!
夏清明笑容和藹,比先前溫潤的氣質更多了幾分書卷的古意,他像一本書,閱盡世間。
“我和她是故人。”
“這一次聽聞,她即將和西域刀宗的齊大結契,特來一見,攜了幾件賀禮。恭祝她二人喜結良緣。”
江素一聽喜結良緣四個字瞬間就炸了毛。
“不可能!別給,什麼賀禮,拿走拿走,我小師姐才……”
她突然意識到。
小師姐似乎沒有明確的告訴過自己,她究竟為什麼要和齊大結契,無論同他是真心,亦或是假意……自己都不知曉。
自己……不瞭解小師姐。
江素鼻頭一酸,拒絕的話剛要脫口而出就被她自己生生壓下。
“小師姐說了有原因……就一定有!她和齊大沒感情!小師姐告訴我了!她有事情才會這樣!”
江素轉頭又在心裡寬慰自己,這種患得患失,更像是她自己在釣自己這條大魚。
她平靜道:“小師姐去了師叔在的殿裡,沒有留在天地二殿。不過,你還是等她自己出來,再去尋她吧。莫要耽誤了我小師姐的機緣。”
夏清明眼神流轉,和煦如風,他微微頜首,嘴角輕翹。
“好,我等著她。”
等之一字,他於此太過熟悉。
一旁的王伽面色不顯,眼神卻始終低垂盯著這位綵衣少女。
夏清明提起董倚衣之時,王伽眼睫微動,卻又露出對此泛泛無味,並不關心的態度。
“他再找董倚衣嗎……”
“可惜,他找不到了。”
“故人……”
王伽忽而勾唇淺笑,表情變化並不明顯,微微收起的下巴,讓她的神色更加讓人看不透徹。
“董倚衣哪裡還有什麼故人,她若是有故人,又怎麼用得著我親手殺她。”
氣氛重新歸於寂然。
夏清明突然掏出一棋盤,棋具在旁。
“各位,來一盤?”
“……”
————
“昨日羅漢殿中傳來了訊息,事關魔域。”
“聽說那邊有人在千百道中得到了一份傳承,傳承為書,書內有關於魔氣魔域的秘事。”
一老者皺著眉頭,面容嚴肅,“不就是死氣的事情嗎,別人不知道,咱們幾個老頭子還不知道嗎?確實是與魔修的死亡有關,他們的怨氣經久不散,我們又有什麼方法?”
一圓頭大和尚坐在正中,他正搖頭晃腦的看著幾人,表情上似乎對所有事情都很好奇。
“善聽老和尚,你說我們每年都往這千百道里送魔修的魂魄,甚至將黑塔中半死不活的人都拉到黃沙之中。這到底……用處大不大?”
幾位修士一齊看向提問的這位,緊接著眼神又落在善聽老和尚身上。
“自然有用。”
“解怨化結,千百道早在上古之時,就不單單是以機緣聞名。人人皆有困苦之時,愁怨不解,死氣不然,無仇無怨,死氣消,魔氣自然散。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我等度化魔修之怨,並非一時之事。”
幾位修士相互對視,眼中略有別意。
他們四人是修真界中的元嬰大能,都是在中期偏後期的階段,每一個人都是在放出名字如雷貫耳之人。
此時他們所在位彌勒殿,一共算上善聽老和尚只有五人。
彌勒殿中,佛像在前,金塑佛身。幾人落座佛像下,交談的聲音在殿中不斷迴響。
“這一次論道會又因何要改?前些日子貴寺的諸位大師不是還要以禁靈之地為此次論道的題目?”
提及此事,幾位老者紛紛表情嚴肅,“至今日,我門弟子根本沒有從中都出來。咱們這些修士進不去,裡面究竟什麼情況,只能聽那些凡人之言。”
“……”
“我們門中的弟子,是這一代的好苗子,捨不得啊。”
“我也捨不得。”
“我也是啊,我那個徒弟,是我親徒弟啊。”
“害——,善聽長老你看這……”
四個老頭愁眉苦臉,本就面板晦暗,斑點零零碎碎的想在面頰眼下,他們似乎和尋常老叟並無區別。
幾人苦苦看著這位圓潤的老和尚。
“……”
“他們會被救出來的,不過不是現在。”老和尚脾氣很好,笑呵呵的。
“當真?!什麼時候?!!”一位老修士面上的興奮不做假,鬍子飄飄,他是真著急!
這一次善聽老和尚笑而不語,過了片刻,他緩緩開口。
“這次老僧突然更改論道之題,是因為有魔修修至元嬰,而今已經潛伏在眾人之中。”
“這個人,必須進黑塔。”
善聽老和尚的語氣略有嚴肅,但表情卻依舊是笑意盈盈,他的雙眼眯成兩道弧線。
幾位修士突然沉默。
“知道是誰了嗎?”
“自然。”
“南域十方門的柳雲清。”
————
“雲笙,這一殿,似乎聽不出東西,他們彼此之間過於熟絡,論道範圍全然不在這次的題目之中,我們不如先行離開。”
身著麻布黑衣的劍修坐在一錦衣女修士的身旁。
他二人皆不開口,腰背挺直,故作認真的聽著,對面幾位大能相互論“家常。”
好學生第一次裝聽課。
章雲笙掃過幾人喋喋不休臉紅脖子粗的神態,心裡只覺有些奇怪。
“嗯,走吧。去外面再探探。”
兩人密語傳音,得到自家夫人首肯後,柳雲清二話不說便起身,向幾人悠悠行禮,而後轉身離開。
章雲笙在旁禮數亦是周到,緩緩走出殿外。
殿門緊閉之時,她復又回頭望去。
裡面眾人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只見一眾修士紛紛看向門外的兩人。
縫隙之中,數雙眼睛神情漠然冷淡,同錦衣女修的探究撞在一起。
“……”
“嘶啦——”殿門關閉。
章雲笙默不作聲,抬頭看向這一殿上的匾。
“伽藍殿。”
“雲清,這殿中有異。”
柳雲清停下腳步,回過身看向章雲笙。
章雲笙對上他的眼神微微一怔。
劍修的那雙眼睛,此時爬滿血絲,眼球外凸,眼瞼的粉肉貼上眼白。兩道血淚在眼眶蓄滿後從眼角緩緩流出。
劃過面頰……聚於下頜,逐漸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