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城隸屬江州。
江州雖說不是大唐面積最大的一州,不過卻是實打實的是朝廷的經濟命脈。
貫穿大唐南北的運河從此而過,北接天樞,南接江南一帶。
此地物產豐富,水網密集,交通便捷。
又因為地處大唐最東方,遠離戰亂。
而大唐水軍強大,足以維護沿河一帶安全。
所以各地的商賈雲集於此,紛紛在此建立了自己的會館,各有特色。
車行、碼頭、船戶數量之多,分佈之廣,世所罕見。
舟檣櫛比,車轂鱗集。
商販如潮,日夜喧譁,船隊如潮,過冬度夏。
“駕駕!”
馬車在擁擠的街道上緩緩而行。
一路走來,夏侯榮原本低落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此時,心中自然滿是回家的喜悅。
給李長壽挨個介紹著這寧江城的各家店鋪。
李長壽從斗笠中微微抬起頭,看著這繁華熱鬧的一幕。
不由地便想到了小城的慘劇,又將目光垂了下來。
路邊攤的茶水,三文錢一碗。
李長壽將馬車停靠在一邊,“停下來喝一碗茶。”
“師兄,在這兒喝什麼茶啊,到了我傢什麼好茶都有。”
夏侯榮回家心切,不免有些著急。
“先潤潤嗓子。”李長壽要了兩碗熱騰騰的茶水。
此時,北風呼嘯。
天空飄著雪花,針一般地刺著行人的肌膚上
路上的行人將冬衣扣得嚴嚴實實的,把手揣在衣兜裡,縮著脖子,疾步前行。
李長壽抽了抽鼻子,連喝兩大碗熱茶。
“回了家之後,想好要怎麼面對你二叔了嗎?”李長壽忽然問道。
夏侯榮的喜悅之色僵在臉上,又不得不回想起這些糟心事兒。
“永遠不要被自己的情緒支配,否則做事便做不到謀定而後動,也往往會因為這個而失去性命。
這話我曾跟你說過,今天再與你講一遍。”
“....我知道,謝謝師兄。”
在東華道觀,在回家的路上,這些日子的種種磨難。
讓曾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心思單純的夏侯榮成了不少。
李長壽的目光落在街對面賣燒雞的攤子上。
燒雞的味道順著風飄得哪兒都是,讓人垂涎欲滴。
有不少人忍著寒風在那兒排隊,看樣子無論如何今天也要吃上一隻燒雞。
“去弄只燒雞。”李長壽扔給夏侯榮一錠銀子。
夏侯榮勸道:“師兄,別吃了。
留點肚子到我家再吃,我傢什麼好吃的都有,就怕你吃不完!”
“到了你家,指不定還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呢,我先墊墊肚子。”
“好。”
夏侯榮不再多說什麼,老實地拿起那一錠銀子跑去街對面排隊去了。
寒風凜冽,夏侯榮縮了縮身子。
“哎,老闆快一點啊!”
“就是,都等不及了。”
“........”
有人不耐煩地催促。
“哎呦,各位稍等,稍等。
今兒實在對不住,我家孩子病了。婆娘在家照顧呢,有些忙活不過來。”
賣燒雞的老漢一邊十分誠懇地致歉,一邊手上動作不停。
等了不知道多久,總算是輪到夏侯榮了。
夏侯榮拎著用油紙包的有些燙手燒雞,小跑著回到了茶水攤上。
“師兄..師兄?”
夏侯榮四下一看,茶水攤上已經沒了李長壽的影子。
便連剛才的位置都早已被人佔了去。
夏侯榮忙喚來小二,“剛才坐在這兒喝茶戴著斗笠的人呢?”
“他?走了。”小二看了一眼夏侯榮。
“走了!?”
夏侯榮瞪著眼睛。
“嗯,臨走前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小二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了話頭。
夏侯榮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扔了過去。
小二臉上帶笑,接住銅錢。
其實李長壽臨走前已經留了打賞的錢,不過這種混跡市面的人精明著呢。
“你那位朋友說,這趟鏢到這兒算是了了,鏢錢之前已經付過了
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夏侯榮拎著燒雞,怔怔地站在原地,嘴裡唸叨著。
“...江湖..再見。”
“駕!駕!”
馬車出了城,行駛在滿是風雪的官道上。
...........
噼裡啪啦的響聲響徹街道。
斗柄回寅,歲首。
春回大地,週而復始,永珍更新,新的輪迴由此開啟。
過年了。
李長壽漫無目的走在街上,在軍中的時候。
常聽人說過年須要在家鄉里才有味道,羈旅淒涼。
到了年下便只有長吁短嘆的份兒。
若是上無雙親,下無兒女。
那便更加可憐了。
李長壽如今,便是這樣一個可憐人。
這是一處位於偏北方的小城。
不算是太富裕,但也不至於窮者無立足之地。
在這個世道算是好的了。
過了年,街上殺豬宰羊的哀鳴聲起伏響起。
無論是窮是富,今兒晚上定是要吃一頓餃子的。
街面上大部分店鋪都關門歇了,即便是再忙著掙錢,這個時候也要在家裡的。
李長壽雙手揣在袖子裡,走了一圈。
最終只得回到了自己臨時住的破爛小屋。
將之前買的豬頭肉切了,自己又做了兩個菜。
一盤花生米,一盤鯰魚燉茄子。
自然還有一盤餃子,芹菜餡的,老漢愛吃。
在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擺下菜倒了兩杯酒。
外面寒風呼嘯,屋內火爐泛著熱氣。
李長壽大口吃著菜,吃著熱騰騰的餃子。
吃完了飯,他不等消消食。
便盤坐在床上,打磨自己的呼吸法。
沒有名師指點,也沒個神奇的秘籍功法。
便自己一點點琢磨,反正他無事可做。
他不懂得什麼原理,那便熬煉肉身。
包括身體的血、肉、筋、骨、髓、膜、五臟六腑。
肉身者,一切之根本。
肉身不行,後續定有死穴。
這個道理,李長壽還是懂得。
直到第二天的鞭炮聲再一次響起,直到初一初二走親訪友結束,直到廟會的花燈逐漸散去。
整整坐了三天三夜的李長壽才終於動了,從床上爬起來。
他似乎是有意將自己沉浸在這虛無縹緲的修行當中,忘記現實中自己在闔家團圓的日子裡孤苦伶仃的事情。
李長壽有氣無力,三天三夜水米未進。
再加上內修呼吸法,讓他的身體幾乎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