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沒說話,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
洛菀笙以為他被自己這一手神來之筆給震懾住了,俏笑一聲:“你給我呆在這裡等死吧,老張,我們先走。”
張逸揚的眼神在陳芮的臉龐上徘徊,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疑惑。他的直覺如同敏銳的獵犬,嗅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卻又難以明確其具體來源。
他深深地凝視了易凡一眼,心中暗自思量,只要這人在臨海市,他就無法逃出他的掌控。隨即,他轉身離去。
杏林館內安靜了下來,易凡俯身,仔細地觀察鄒婉身上的銀針,時不時伸手捻搓一下。
陳芮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的嘴唇開合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打攪。望聞問切,自己從小習得,仰仗了一輩子的四診,頭一次被顛覆了。
易凡小心地調整了幾次銀針,然後袖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撓了撓頭,問道:“陳大師,有茶嗎?”
“啊?”陳芮一愣,隨後恍然大悟地喊道,“來人,上茶!”然而,話音剛落,他立刻意識到有些不妥,於是急匆匆地一路小跑,邊跑邊喊道:“等等,不用了,我自己來。你去我臥室裡把我私藏的茶拿出來。”
洛卿箏不能視物,聽著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只明白一件事情。自己被今天剛剛上門的便宜老公給牽連了。
這種無妄之災讓她感覺非常討厭,“你……發生什麼事情了?”
易凡在旁招呼道:“來來來,這邊坐。這事情其實和你沒關係,但是能解決住的地方也不錯。”
“什麼叫解決住的地方?”
“就是字面意思,我從山上下來,到這裡也沒個落腳的地方。”易凡淡淡道,“要娶你,總得有個地方吧。”
“什麼叫娶我?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執著於和洛家聯姻?”洛卿箏問出了她的問題。
易凡一聳肩,攤手道:“我哪知道?”
“哈?”洛卿箏滿頭問號。
易凡剛想解釋一下師父給自己遞來婚約的事情,結果陳芮直接端著一方案走了過來,其上有兩杯茶,正冒出嫋嫋茶香。
陳芮將茶放在了小桌上,熱情地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師承何處?”
易凡望著眼前這位大爺,先前還一副傲慢無禮的模樣,轉眼便低眉順眼,這種前後態度的巨大轉變,著實令人忍俊不禁。然而,在這嬉笑怒罵之間,易凡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大爺眼光獨到,能看出他身上的不凡之處,倒也有些真才實學。
“在下姓易,單名一個凡字。”易凡開啟茶盞,用碗蓋沏了沏茶沫。茶香撲鼻而來,細細一聞香韻縈繞渾厚,不由稱讚了一句,“好茶。”
“陳年舊茶,不足掛齒。”陳芮笑吟吟地說道,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易凡放下茶,看了看四周,淡淡道:“這地方真不錯啊。”
陳芮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他和易凡下的賭約是如果易凡三日內能夠醫好鄒婉,那這件杏林館就送給易凡。
易凡來到這裡點破了鄒婉是釜沸脈,又調整陳芮的施針。陳芮認可了他的見識,但還沒有見識他的醫術。
陳芮身為經驗豐富的醫者,面對釜沸脈也是慎之又慎,施針時毫無把握能夠救治,更不用說在三日內治癒了。然而,易凡的態度卻似乎預示著他在三日內治癒鄒婉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陳芮想到這裡,不禁心生一股無名火。他沉聲說道:“小兄弟,我一向是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不願提及師承,我也能理解。但是,既然你已經知道這是釜沸脈,又怎能如此自信能在三日之內將她治好?”
易凡扭了一下脖子,“陳大夫,明日午時,我自會出手。現在我乏了,你能否給我和我的未婚妻找個地方休息呢?”
陳芮臉上陰晴不定,“為何是午時?”
“陳大夫,你連子午流注都忘了嗎?”易凡笑吟吟地反問道。
陳芮突然一驚,背上瞬間冒出冷汗。
子午流注,這是中醫聖賢發現的一種精妙規律。中醫認為,人體的十二條經脈與每日的十二個時辰相對應。隨著時辰的更迭,不同的經脈中的氣血也會經歷盛衰的變化。
這本是施針時必須掌握的基礎規律,他竟然還要詢問,顯然,他的心緒已經混亂到了極點。
陳芮連忙擦了一下臉頰,穩定心神。“我這杏林館後院有客房,你和你的未婚妻自然可以先住在那裡。至於洗漱用品,我自會讓人給你們送來。”說著,掏出了一把鑰匙。
“好好好。那就感謝陳大夫了。”易凡恭敬地接過。
陳芮則是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洛卿箏,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易凡,你為何要娶她?”
“她怎麼了?”易凡明知故問。
陳芮嘆了口氣,“她命不好,壽數有限。而且命犯……”
“別別別,這話已經是命字科的東西了,我可不信。畢竟我們要相信科學不是?”說著,易凡拍了拍手,示意陳芮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他起身來到洛卿箏身邊,說道:“走吧。”
“去哪?”洛卿箏問道。
“睡覺。”
“睡覺?”
“對。”易凡用力點了點頭。
陳芮挑了下眉毛,對著二人說道,隨我來吧。
他帶著二人轉進了後庭。他這杏林館鬧中取靜,樹花掩映,設計得頗為不俗。前庭是對外開放的醫館,後庭則是可住人的小四合院。
走進四合院,彷彿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地。院中央的老槐樹,枝繁葉茂,綠意盎然。微風適時拂過,樹葉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在訴說著古老的傳說。一池碧水清澈見底,水面上漂浮著幾片荷葉,荷花在其中亭亭玉立,宛如仙子下凡。
易凡邊走邊感嘆道:“這地方針不戳,住在這裡針不戳。”
洛卿箏默默跟在後面。
陳芮指著前方,“那間是我住的地方,西廂這間最近有位貴客在此。只剩下東廂了。”
易凡忽然反應了過來,“等等,你是說……只有一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