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兆才聽到對面說話的聲音不僅不是景薇的聲音,而且還是一個男聲,這一下,他以為是張雨綺那邊已經抓捕了景薇。
結果並不是。
原來是景薇出於謹慎用了變聲器,張雨綺和閆兆才兩邊通訊,這才有了資訊溝通不及時的尷尬。
不過,就算溝通了資訊,聽景薇和高麗英說話還是很困難。
因為這倆人說的是蘇雲市下面的地方方言,那兒靠近魔都,算是魔蘇兩地混合的方言。
反正張雨綺和閆兆才直接抓瞎,他們本就不是平江省人,對於這些地方方言,半句是聽不懂,許正也是如此,所以說當警察必須得會多種方言。
正當閆兆才聯絡局裡懂這些方言的同事,朱教授連忙攔住了他,“別,不用,她們的話我懂。”
所以,朱教授又充當了專桉組的臨時翻譯,此時景薇和高麗英對話的內容也得以及時的呈現在專桉組面前。
其實她們倆人的對話,並沒有赤果果的談論莊齊傑的事情,高麗英雖然是精神病,可是她現在沒有犯病,雖然精神看上去傻兮兮,凡事比正常人慢半拍,但思維上面也不比正常人差。
比如她給景薇說道:“我今天在高速上碰到一個我特別想送他進天堂的人。”
景薇也沒隱瞞,“這個人我今天剛剛也碰到了,看來,警察也用了頭套。”
這時候的高麗英神情恍忽,本來有點清醒的臉一下子好像傻了起來,好像警察這兩個字對她有特殊的含義,不過仇恨的力量終究可以壓制住她心裡對景薇的屈服。
“你得幫我報仇,我不管他是不是莊齊傑,就算他是假的,我也要他死…”高麗英身為精神病的偏執,終究還是讓她在電話中直接提出了她的要求。
而景薇這邊,聽到高麗英如此直白把殺人的事在電話中講了出來,她臉色瞬間變了又變,可見她很介意高麗英把事情說透。
不過,許正在監視器裡看的清楚,景薇應該開始頭疼高麗英竟然開始反抗自己的命令了。
掌控精神病殺人,當高麗英的訴求達不到滿足,惡果就會出現。
這個時候景薇還不敢反對高麗英的請求,偏執起來的精神病只能先哄,哪怕她知道這兩個莊奇傑都很明顯是警方做的局。
其實景薇好像也沒必要再管高麗英的死活,如果不繼續作桉的話,高麗英對她已經無用了。
除非高麗英有景薇的違法證據。
可是她一個精神病人就算有證據,她會放在哪裡呢?
高麗英得到了景薇的答覆,終於安心掛了電話,還說了去老地方見面。
而景薇呢,猶豫了半天,終究還是放棄了她去警局自首的計劃,調轉車頭,她往高麗英提到過的老地方開去。
說是老地方,其實就是一個咖啡廳,很普通,不普通的地方在於這兒離樂天律師事務所,看這個樣子,景薇和高麗英應該是兩年前在這兒常見面。
她們倆人的對話雖然只有短短几句,但還是有很多的資訊量,首先,景薇確實是她們兩人組合中的帶頭大姐。
其次景薇不敢在高麗英還有目標沒報復的情況下自首,這說明她還有把柄落在了高麗英手裡。
最後,景薇答應高麗英,沒準是想用緩兵之計,不知道她接下來會怎麼對付高麗英,現在莊奇傑的出現已經打亂了她的計劃,這個時候的她,心裡應該滿是怒火吧?
許正和張雨綺坐在福特指揮車裡,一直跟在景薇後面,因為有她的定位,他們跟著並不遠,現在已經過了早高峰,景薇的速度很快,預計有二十分鐘就能到達她說的那個咖啡廳。
張雨綺讓跟過來的其他警力先去咖啡廳踩點,店裡面保留兩對“男女朋友”假裝約會,其他人留在咖啡廳外面等待著。
至於閆兆才還是跟在高麗英後面,他們也快到蘇雲市,不過要到咖啡廳還得有半個多小時,這一段時間,他建議,專桉組開個線上的研判會。
談一下,要不要景薇和高麗英見面的時候,直接抓捕她們?
張雨綺也覺得這個事情值得商量一下,先不管倆人的犯罪證據,警方現在掌握的有多少,但現在兩個人碰面,景薇明面上就和高麗英做下的桉子脫不開聯絡。
最起碼包庇罪,甚至窩藏重要兇犯,她景薇是跑不了的。
這種情況,她還願意和高麗英親自見面,難道她真有把柄落在了高麗英手裡?
許正低下了頭一路分析,他認為是這樣,高麗英手裡應該是掌握了景薇的把柄,按照朱教授的說法,像高麗英這種精神病患者,她在正常情況下,能聽景薇的話,這說明她和景薇不僅僅是合作關係,還是從心底相信景薇。
如此,高麗英和景薇就可以締結一個像蠱毒控制人心那樣的盟約,實質上就是景薇催眠了高麗英。
要是一個正常人,被人深度催眠之後,就會完全失去自我的認識,比如現在社會上的那些“奴”,但是高麗英不是正常人呀,她是精神病患者,所以,她看到莊奇傑的時候,她才反對景薇的從長計議,甚至還說出了威脅的話。
這種種跡象表明,高麗英是有景薇的把柄,至於她放在了哪裡,還不如說,她精神病復發之後,誰會發現她留下的證據?
許正想到這裡,瞬間就明白了,甘寶東!
沒錯,必然是甘寶東,這個面相老實,行為憨厚的中年人,也是那個悲劇的全家戶口本上只有他一個人。
一直以來,許正以為他已經夠悲催的,也沒什麼實質性的犯罪,目前他因為窩藏受害人屍體,包庇前妻高麗英的原因,被羈押在看守所。
許正就上次提審過他一次,覺得他的事情已經交代了清楚,但是現在想想。
如果自己是景薇,她最好的結局就是高麗英到了警察局精神病復發,這樣高麗英被捕,她就算被警察請到了警局,她也不信警方掌握了她多少證據。
“張大隊,你問下一下朱教授,景薇在用催眠控制高麗英的時候,有沒有可能讓高麗英到了警察局,或者說看到穿制服的警察,不是交警,是普通民警。
或者直接是警徽。
我意思就是那種可以讓高麗英去了警局,直接精神病復發的誘因。”
張雨綺琢磨了一下,“你意思是說,你懷疑景薇讓高麗要自首,結果高麗英去了警局還沒交代完自己犯下的殺人罪,精神病就復發了?”
許正點頭,這種可能性應該非常大,因為只有高麗英不能說話,或者神志混亂已經不能表達她的意思,這種情況她可能就不知道自己還有景薇的把柄。
如此的話,警方也就不會找到高麗英藏起來的把柄。
張雨綺顯然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高麗英精神病復發,獲利最大的就是景薇,因為復發了精神病的高麗英,她的話不能作為證據,再有腦子要是不清楚,警方在她嘴裡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既然有這種可能,張雨綺沒有透過閆兆才,直接聯絡了朱教授,把這種情況一說,那邊的朱教授也傳來肯定的答覆,“這種見到某件東西,警徽、警服、警車或者只有警察審訊犯人才會說的話,等等,都是有可能成為高麗英精神病復發的誘因。”
現在蘇雲市大街上,高速路口,都有很多警察,還是穿著制服,高麗英都沒事,看來朱教授說的只有審訊才會說的話,許正瞬間想到了審訊流程,“姓名、年齡、性別、哪兒人...”
這些標準流程是必然要走的,普通警察也只有在審訊嫌疑人的時候才會問到,所以,這可能才是高麗英精神病復發的真正誘因。
可景薇為啥讓高麗英自首?
許正猜想,她還是想讓高麗英這個精神病患者在大陸法律上走一場,大陸法律規定無刑事行為的精神病患者會免除死刑,交給精神病院治療她的精神病。
而精神病又是治不好的一種病,也就是說高麗英要一輩子關在了精神病院。
但是她會活著,甚至是健康的活著,還不用蹬縫紉機。
“張大隊,你說要是沒有咱們的釣魚計劃,高麗英至少還有三個仇人在外面,那她怎麼願意去自首呢?難道光是景薇的控制?”許正想了半天,看到張雨綺望著窗外閃過的人群在發呆,隨口就把她拉過來做頭腦風暴。
張雨綺當然不是在發呆,她在琢磨,景薇到底如何控制高麗英的,難道真的是催眠?
可惜她對催眠雖然特意瞭解過,但是還真不知道精神病患者是不是也會被催眠?
“聽你這話,你已經有了思路,別打啞謎,老...我正煩著呢。”張雨綺在和許正一起工作的時候,從不願意給他好臉色,這也是許正在她心裡不是一個好人的原因。
許正已經習慣了張大隊的態度,繼續說他的想法,“我認為咱們一直忽略了一個人,甘寶東,你想想,憑甘寶東所犯的法,還有他幫助咱們警方快速鎖定了景薇,從而解救了王法官的女兒於珊,他在法庭上受到的刑罰並不會很嚴重。
這樣的話,他出獄,甚至延期執行,他都有時間,有動機,有能力接過高麗英留下的囑託,去把傷害他女兒剩下那三個人殺了,還有可能包括他們的親人。
還有景薇,如果她那個時候在外面,她也可能是甘寶東報復的物件。”
隨著許正繼續說出他的觀點,張雨綺也越聽越仔細,而且不住的點頭,甘寶東,確實是專桉組一直忽略的存在,就連景薇的追求者席鵬飛也被警方審訊組輪流轟炸。
而甘寶東呢,除了許正審訊那一次,這麼多天,一直沒有再次提審。
老實人嗎?
當然他以前是,不過現在,真不敢說,身為警察,面相忠厚的人見的多了,男盜女娼的大有人在,警察雖然對嫌疑人都是論跡不論相,可有的時候,先入為主,還有像許正這樣的太自信,總會忽略很多東西。
像提審甘寶東,專桉組的同事都覺得這是許正審訊之後的人,應該不會再有秘密了,再審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處於這種心理,甘寶東在專桉組眼裡成了透明,許正也是因為太自信,心裡就沒再想過甘寶東的事情,現在想想,自己女兒因為被四個人渣侮辱,苟且偷生的活了兩年,前妻因為這事得了精神病,又殺了這麼多人,他的人生已經慘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會是一個老實人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許正經驗少,閱歷不夠豐富,張雨綺作為多年的老刑偵,當然是不認可這句話的,人性是多變的,此時她已經相信了許正的判斷,“那下一步你決定怎麼做?”
下一步去提審甘寶東?
許正搖了搖頭,不行,上次提審他是因為都是關於高麗英綁架於珊的事情,對他以後是不是報復並沒有提及,更別說高麗英給他留下了什麼東西。
“我想去找找高麗英留給甘寶東關於景薇的把柄,我估計景薇也在找,搞不好她昨天去見葉律師,就有這方面的意思,只是咱們當時沒有領悟到。”
“去找高麗英掌握景薇的把柄?這個可以有,而且非常有必要,只是,你一定能找到?”
許正感覺到張雨綺的眼神變得惡意,謹慎起見,他沒有說死,“事在人為嘛,雖然精神病人的心思難猜,但一份東西她再藏能藏哪去?”
真要是關於景偉的把柄,許正覺得八成應該是高麗英和景薇互相商議這件事的錄音或者影片,這樣的話這東西不是u盤就是一部手機,找起來應該不難吧?
張雨綺看看手錶,問道:“那一會景薇和高麗英見面,你還參與行動嗎?”
許正本想不參加,可是大隊長的話還是想他留在這兒給她參考意見,得,“當然,我也想看看,她們倆人見面之後會談什麼?”
專桉組各個小組的執行力非常完美,他們在景薇趕到咖啡店的時候,已經佈置完了張雨綺的要求,包括咖啡店裡有兩對約會的男女朋友,還佈置了幾個攝像頭。
甚至其中一位便衣警察身上還帶著配槍...
景薇到了之後,直接走到了角落,她剛坐下就有一個服務員熱情的和她打招呼,“景律師你可好久沒來,還是老規矩?”
“嗯,是的,等一會英姐也會到,你先給準備她最喜歡的冰鎮檸檬水。”景薇顯然對這裡很瞭解,她環顧了一下咖啡店,服務員還是之前的那幾個,此時早上九點左右,就已經有了來約會的兩對人,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好在這兩對男女朋友都是年輕的單身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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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注意到被景薇打量,兩個男生就主動的伸出去了手和嘴...
景薇收回了目光,她其實並不在意這兩對男女朋友是不是警察,她的心思一直在怎麼勸說高麗英乖乖的走進警局,只要高麗英進去了,她的計劃才能順利進行。
才能讓那些法律人看看,看看你們制定的法律打了自己的臉,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想想兩年前,法庭以受害人不出庭指正凶手,還有兇手們年齡小的因素,判刑並不嚴重。
現在高麗英是一個精神病患者,那麼她所犯下的惡劣殺人罪,誰又能判她死刑?
正當景薇在這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坐在了她對面,在她詫異的目光中,男子伸出了右手,溫和笑道:“景律師,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