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盤根胸口衝出的醜陋造物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轉方向,砸在一旁的地面上,那地面便像是豆腐一般被那東西撞爛。
直到大盤根收了力氣,醜陋造物才沒有繼續向地下更深處衝去。
而當他把那東西收回來的時候,地面上已經多了手掌大小一塊一眼望不到底的空洞。
據歐嘎米保守估計,那空洞至少有3米深。
不到半秒鐘的時間裡,鑽入地面3米深的位置……歐嘎米衡量了一下這種力量和速度的程度,竟發現單就破壞性而言,那醜陋的東西已經有了對他造成傷害的資格。
大盤根收回那東西,滿臉惱怒的看著哥特琳德:“你已故的母親會為你所作所為而感到羞恥!”
哥特琳德直視著他,從隨身的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並說道:“並不會,舅舅,時代變了,我們或許可以用其他方式延續春神的生命。”
所有人看向她手中的東西。
那正是陳宴在今晚剛剛交給她的,結界生物的心臟。
“這是帝國最新科技的造物,來自未知神明的知識,被聖歌團用在仿生人身上。”
大盤根一眼看到了那顆被斬開心臟之上的纖維。
“這是!”
哥特琳德一隻手捧著心臟,另一隻手指著心臟之上錯綜複雜如植物脈絡一般的血管:
“這是可以承載血肉的植物組織……也或者說,這東西已經不好說到底是動物組織,還是植物組織。”
她看著大盤根臉上神色的變化:
“有了這東西,我們就不必再受良心的譴責,更不必違背春神的意志,不需要再以祂不喜歡的方式去發展信徒。”
“我們只需要將我們每個人身體裡那一部分春神的意志,灌注進入這樣的造物之中,就能夠令春神重生!”
大盤根說道:
“可……這東西已經是死物了。”
哥特琳德說:
“這東西是上週日晚上才在亞楠市第一次出現的,而按照聖歌團的行事方式,這種東西必然還會出現第二次,而且必定是改良版。
我們需要關注聖歌團的動向,鋪設陷阱,在聖歌團仿生人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將其捕獲,然後想方設法抹掉其中的意識,將春神的意志至於其中,在其中生長……”
大盤根終於把目光從那顆被劈斬開的心臟上移開:“倒不是不可以。”
他環視四周。
眾人獲得了他的允許,開始發表各自的看法:
“春神很難長時間存在於凡人的肉身之內,即便我們這些信徒也是一樣,所以我們要不斷獻祭自身的生命力,以維持自己的身體可以繼續負荷春神的意志。”
“春神倒是可以生長在植物裡……但如果把春神放在固定的植物裡,實在不安全。”
“是的,春神對帝國的那些邪神來說,就像是一味能治百病的藥——春神的神力甚至還可以用來治療【腐壞】。”
“如果春神成為了固定的植物,我們就會束手束腳,在祂重新獲得神格之前,無法保護祂了。”
“如果春神能夠生長在這樣……像是動物的植物之中,不但能夠儲存神力,還能夠凝聚破碎的神識,站在我們面前,指引我們前進的方向!”
“到了那時,我們就不必再如今日一般困惑了!”
大盤根聽著眾人的話,嚴肅的臉色忽然散開,興奮的高聲道:
“若是如此,再好不過了!”
他兩步來到哥特琳德面前,從她手中拿過結界生物破裂的心臟,端詳片刻,忽然說道:
“這並非徹徹底底的死物。”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連歐嘎米都愣住了,在場的眾人中,他的靈覺最強,最能感受到心臟的氣息——那心臟明明已經完完全全是死物了。
只見大盤根伸出指頭,他的指頭便化作青苔一般在被斬開的心臟之上蠕動,並沿著乾涸的動脈鑽入其中——
下一刻,心臟之上的動脈忽然跳了一下。
第一下跳動之後,過了整整5秒鐘,才發生第二次跳動。
而第二次跳動和第三次跳動之間相隔的時間,縮短到了2秒鐘。
直至第四次跳動出現時,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
“砰…砰…”
灰白色的心臟在大盤根手中像是有了新的生機!
在場的春神信徒們歡呼著,而歐嘎米只能感覺到詭異:那心臟是被拜淚斬開的,無論如何都不該有生命在其中存在了才對。
可如果那東西已經徹徹底底死了,如今的“復甦”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歐嘎米能肯定一件事:強行往已經死去的軀殼中注入生命,只會導致喪屍之類醜陋畸變物的產生。
那顆心臟的“復甦”,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哥特琳德看著那復甦的心臟,激動道:
“這東西簡直就像是植物的孢子一樣,只要不被磨滅,就有重獲新生的可能!”
大盤根小心翼翼的捧著那顆心臟,發出了像是喜極而泣的聲音:
“這是……我們的希望啊!”
在場的春神信徒們皆含淚囁嚅,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大盤根對眾人說道:
“我們要尋找一塊肥沃的土壤,將此物種下,而後精心照料,直至此物煥發的生機可以承載春神的意志!”
信徒們紛紛表示同意。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大盤根從懷中拿出一根已經被盤的光亮的樹枝,將樹枝沿著自己胸口處從上到下一劃而下——
噴濺出的血液沒有引起在場任何人的不適,他們用純潔的狂熱的眼神看著他劃開自己的胸口,取出自己的心臟,然後將“重獲新生”的結界生物心臟放進了自己的胸腔。
歐嘎米再沒見過比眼前更像邪教儀式的場景了。
大盤根臉上有兩種神色交織在一起,一種興奮,一種痛苦,他就在這極端的興奮中痛苦著,直到整個儀式完成——
其他人從胸口探出了那醜陋如沼澤蟒蛇一般的觸鬚,在他胸口的傷疤處抹上深綠色的粘液。
隨著低沉的灼燒聲響起,他的胸口出現了一條從脖頸下方蔓延到小腹處的疤痕。
那顆心臟被“種”進了他的胸腔。
在這之後,在場的眾人就開始聊一些正常的話題:
關於彼此之間的貿易往來、城裡有多了什麼喝酒的地方、明早的早餐吃什麼……
他們甚至開始喝酒,酒桶就在地下室裡,而且一聞就是精釀的果酒,和外面賣的假麥酒完全是兩種東西。
用歐嘎米話來講,這場面甚至和諧的不像是一場邪教集會。
這場集會在凌晨四點多的時候結束了。
眾人散場之後,歐嘎米繼續跟著哥特琳德,來到一處暖氣管道前。
他眼睜睜看著她把手放在暖氣管道的排氣口,整個人破碎成了一團團蠕動的青苔,那些青苔沿著管道鑽了進去,但有相當一部分留在管道之外——她似乎沒辦法很好的控制所有青苔的移動。
歐嘎米還想跟蹤,但暖氣管道是通向地下的,他沒跟幾步,就徹底失去了哥特琳德的氣息。
他回到她進入管道的位置。
亞楠市的冬夜冷到不可思議,管道之外被遺留的青苔很快就被“凍死”——它們因被冰封而失去了生物活性。
歐嘎米將這些青苔收集起來,裝進街邊撿來的塑膠袋裡,帶了回來。
“我還以為這個塑膠袋的來頭有什麼說法……”
陳宴聽完了他的講述,看向塑膠袋中青苔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這些東西再次開始蠕動,說明它們的生物活性已經恢復了。”
他有些尷尬,對著青苔說道:
“哥特琳德,你在聽嗎?”
青苔並沒有回應他,而只是像之前一樣毫無規律的蠕動著。
“咦?”
這東西……怎麼回事?裡面不存在哥特琳德的意識嗎?
陳宴開啟靈視,立刻看到,這些青苔已經完全變了樣子——那些毫無任何色彩的灰白色,像是黑白電視機中灰色畫面的顏色,代表著這些東西已經是真正的死物。
“死的東西……怎麼會蠕動呢?”
歐嘎米一邊演示,一邊說道:“你看。”
他向青苔伸出手指,當手指距離青苔半隻手臂距離的時候,那些青苔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手指,竟擰成一股集束,想要觸碰他的手指。
歐嘎米收回手指,從骨質義手上剝下來一塊乾涸的血痂,朝青苔扔了過去。
“你再看。”
陳宴看著那些青苔在頃刻間吞沒了血痂。
靈視之中,一抹紅暈在灰白色的青苔中蔓延。
下一刻,灰白中有了第三顏色——那一抹極其漂亮的翠綠色,如海浪般在青苔中蔓延。
“它們吞噬了血液,使其成為它們的生命力量。”
歐嘎米說道:
“能夠吞噬血液的植物,並不常見呢。”
陳宴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是的……我認為這東西應該是某種真菌的孢子,因為真菌中有嗜血桿菌屬和溶血桿菌屬,兩種屬類中都有可以吞噬血液的菌種……”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
“當然,也或許這是一種未曾發現過的異常生物。”
他看向這些嗜血菌的眼神頓時不同了。
“要是咱們處理不了,不如直接交給動物園……”
他說完就覺得不靠譜,如果把這東西交給動物園,以後和哥特琳德之間就沒法相處了。
歐嘎米說道:“無論如何,它們沒有任何生物活性,只依靠得到的血液來補充生命,這樣的東西……和喪屍沒有任何區別。”
陳宴看著塑膠袋裡正在“雀躍”著的嗜血菌株,回想起歐嘎米剛剛所講述的地下室中的見聞,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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