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曼狄斯估計,在前往荒野深處這一過程中,十三積累的失控成為了他的力量,並且沒有導致過分的失控。
能抗住失控並將其轉化為自身力量的人,不說天賦和努力如何,其本身一定擁有強大的勇氣。
勇氣是避免失控的最強大力量。
只是現在的超凡者們似乎已經大都忘記了這個事實。)
十三前往神國(荒野)深處,經歷了七十三個國度,一百九十三個部落,如繁星一般密佈於黑暗之中的村莊。
他經歷了無數歲月,終於見到了聖光本尊。
聖光並不像傳說中那般散發著照亮世界的萬丈光線。
聖光僅僅只是一團無法看清楚的金色氤氳。
聖光擁有回應人們祈禱的力量,可不是每一個祈禱的聲音祂都愛聽。
聖光不喜歡十三這樣一定要追根究底的信徒,於是祂將他放逐進了荒野深處,那世界的最邊緣地帶,輪迴無路之所。
(這個描述挺玄幻的,奧斯曼狄斯無法從字面意義猜測出這個地方的真相)
(接下來的描述就更玄幻了,奧斯曼狄斯甚至懷疑這些描述完全是這本書編纂者的臆想,在書寫時沒有遵照任何事實基礎。)
十三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他歷盡千辛萬苦,想要找聖光討個說法,他想問祂,那些虔誠的歌頌者,那些用信仰侍奉神明之人,那個死在戰爭中的孩子,祂怎麼能夠任由他們死去呢?
十三開始往回走。
他在輪迴無路之所擊殺了數不清的邪魔,在世界最邊緣地帶重疊的無數不同世界邊緣中穿梭並迷失了無盡歲月,他的心已經和手中的石片刀一樣冰冷。
(奧斯曼狄斯看到這裡的時候,心裡多少有點驚訝,因為這種描述手法之下,用這種文字進行描述的,通常不是人,而是神明。
十三成神了嗎?
奧斯曼狄斯對“神明”一詞不屑一顧,在他眼中,神明只是掌握了一些基礎規則的超凡者,腦子更加靈光,掌握的知識更多,除此之外沒什麼好牛逼的。)
最終,十三終於再次回到了聖光的神座之前。
他發出了質問,聖光依然沒有回應,十三大罵“偽神”,和聖光展開了一場戰鬥。
(奧斯曼狄斯內心:來了來了,歷史上人們都這麼搞——但凡要否認一個神明,必然要先把這個神明拉下神壇,才能否認神明是神明這件事。
十三現在做的就是如此,他一個凡人,能夠和神明展開戰鬥,這本身就證明了神明的“檔次”——都成神了,還跟一個凡人打架,實在是太掉價了。)
十三最終戰勝了聖光。
通常情況下,一個國教級別的超大型教派,站在其對立面的異端是不會透過這麼簡單直白的描述去抹黑的,因為實在是太蠢了,不符合足以讓人們相信的邏輯,根本沒什麼用。
但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在這本書的最後,十三用石片刀切開了代表聖光的金色氤氳。
意外發生了——整團氤氳被切開了,如同開啟了一閃門,門外是一棟古樸的大廳——那是聖歌團教廷的集會之所。
莊嚴肅穆又碩大無比的集會所內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聖歌團如今順為序列第一的大主教,另一個是他身邊的妖豔女郎。
大主教慌亂之間關閉了這扇“門”,十三面前的一切場景消失。
十三直至此時依然沒反應過來。
那個穿著大主教服的人……難道就是真正的聖光?
可聖光怎麼可能如此汙穢!
十三內心升起了一個強烈的念頭,他想要去到帝國的帝都,想要當面質問大主教,他想問一問聖光到底是什麼!?
當這念頭強烈到不可抑制時,傳送發生了。
他來到了帝都,站在教廷的聖殿之中,直面已經穿好了衣服的大主教,和大主教呼喚來的聖殿使徒。
戰鬥發生了,書裡的戰鬥描寫詳細到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變化,以及每一個人身體之內靈感的行走方式。
戰鬥結束了,書裡列出了戰鬥中的每一個死者,包括十三在內。
這本書就此結束。
奧斯曼狄斯記憶迴轉,感受著圖書館地暖升騰起來鑽進衣領的溫暖,回想起自己在網路中搜尋到的,關於這本書的後續事件:
在這本書在民間傳播之後,很快有人開始了調查,並得到了一些驚人的事實——
那個名叫十三的傳教士,的的確確是存在於帝國中部聯邦某個村子歷史中的人,並且根據村子裡流傳下來的歷史傳說,十三是三百年前離開村子前往朝聖的。
有心人很快發現,書裡記載的那些死在教廷裡的人,現實中也不再露面。
於是這本書在民間引起了範圍內的極大恐慌,人們開始質疑聖光的神性,書籍傳播到的地方開始有邪教氾濫,當地社會亂作一團。
然而這場鬧劇很快收場了,聖歌團出動了一些戒律僧,把邪教扼殺在了搖籃裡,並透過特殊手段回收了大多數人手中這本《第十三個聖徒》。
事情似乎就這麼平息了。
奧斯曼狄斯看向糯米果手中的書。
這本書並非沒有被回收,而是當初被回收的那些書裡的一本——漏洞從來都出現在內部,由於一些十分複雜的原因,這本書作為禁忌資料被亞楠市舊城區教會學校封存,又因為糯米果的需要而被已經成為校長的薇迪雅·甘地拿了出來,送到糯米果手中。
“這本書否定了聖光的神性,相當於否定了聖歌團的正統和根本,但你現在無法判斷其上描述的是真是假——當年的事情,死過的人,僅僅只透過現在的網路,已經無法查證了,因為網路興起的時間太短,而且網路大都只記錄當下發生的事。”
奧斯曼狄斯知道她懊惱的由來:
世面上的所有解釋聖歌團的書籍,但凡涉及到聖歌團的“道統”,就會竭力突出其道統的正確性,人們無法從這些書籍中看到任何其他的資訊。
而帝國的大多數歷史類書籍都是聖歌團組織編寫的,書中的內容一眼看去,全都是宗教為證明自身合理存在而做出的解釋。
“我相信神明的存在,但也沒有過分高看過神明。”
她皺眉道:
“但從現在看來,聖光更像是一個被【編纂】出的神明……像是一個被人類想象力【編造】出的神明。”
“可就是這麼一個被編纂出的神明,竟然最終獲得了這個世界的實際統治權。”
“真是……不可思議。”
面對糯米果的懊惱,奧斯曼狄斯說道:
“也許作為神明的聖光真的存在?
也許編寫史書所根據的規則並非聖歌團的意志,而僅僅是為了利益?”
糯米果對“作為神明的聖光真的存在”這件事不置可否,因為這件事根本不能證明。
至於後半句,她倒是知道他在說什麼:
聖歌團手中所掌握的權力已經透過整個帝國的運作而轉化成了實實在在的利益,而在相當多的大人物們看來,維護“道統”則是保持帝國這座龐大機器正常運轉的前提之一。
奧斯曼狄斯看她不說話,就繼續說道:
“為什麼要驗證聖光的存在呢?”
糯米果用很成熟的邏輯告訴他:
“根據現今一切文獻中可以考證的記載,聖光是千年前血月之夜之後存活下來的少數神明之一,也是後來掌握整個世界最大權力的唯一神明。”
“根據超反側社會記載在冊、可以考證的傳說中,所有神明都在血月之夜後一蹶不振,甚至傳說中贏得了血月之夜最終勝利的月神,也僅僅是維持著【宗族】大小的勢力而已。”
“只有聖光——只有那個名為【聖光】的神明,用難以想象的強勢手段發展出了聖歌團,並證明了其存在的合法性,讓聖光信仰成為了帝國的【道統】。”
“在整個千年中,只有聖光在發展,其他神明或類似神明的東西都沒有變得更強……
事實上,大多數神明都在不為人知的時刻消亡了。
因為,即便是神明,即便使用世界的底層規則,也無法避免失控的積累,無法避免【腐壞】的爆發。”
她在此停頓。
“所以,我做出了一個判斷——【聖光】是有能力讓自身增殖的——這和我從前所瞭解到的任何神明都不一樣,祂能夠讓自己不斷變多,以積攢更多的【失控】,以延續自己的生命。”
奧斯曼狄斯的獨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生命必有窮盡,這是世界的底層規則之一……底層規則不可僭越。”
糯米果低著頭:
“會不會有那麼一種可能,聖光就是因為掌握了這條規則,所以才成為神明的呢?”
奧斯曼狄斯愣了一下,而後臉色難看道:
“這……聽起來離譜,操作起來也太過不可思議,底層規則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石,越底層的規則就越難被生命所理解……
如果聖光真的能夠掌握那個層次的規則,祂還要什麼聖歌團啊?
還要聖歌團為祂控制那麼多權力?
要透過聖歌團獲取那麼多的利益?
這沒道理的。”
奧斯曼狄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她:
“我從前聽說過,掌握底層規則會讓神明的生命達到下一個層次,祂們會看到某些超越了底層規則的東西,那是在我們看來完全不可思議,連聯想都不可能想到隻字片語的未知知識。”
“那是來自更深層次世界,也或者是藏在這個世界另一面的世界中的知識。”
他語焉不詳,因為人類的語言無法準確表述出他所要表述的這些東西。
“也許,聖光就是因為見到了那些未知的知識,所以才越來越強?”
“我倒是知道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說……傳說在古老的、整個世界不被照亮的深海時代,有那麼一種誕生於人世的靈,這種靈被稱為生命形態的超越者,它們是誕生於這個世界,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糯米果低著頭,眉頭皺的更緊了:
“深海時代的事情並不是傳說……”
她沒有繼續討論這個問題,只是對之前的討論下了定論:
“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講,如果思考這個問題,就會完全墮入虛無主義,徹徹底底淪陷入不可解的混亂之中。”
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眼神恢復平靜:
“所以,我還需要更多的資料,以及……接觸儲存有這類知識的生靈或是器物。”
奧斯曼狄斯嘴角上揚,但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笑意。
單純從性格方面來講,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努力又喜歡思考的小姑娘。
糯米果站起身來:
“時間到了,我約了沃爾夫。”
話音落下的時候,彌賽亞已經來到她身邊。
奧斯曼狄斯一張臉拉了下來,至於這另外一個小姑娘,他就不是很喜歡了。
他被彌賽亞強迫來教會學校上學,起初他以為她僅僅是要提防著他,以為她是怕他對陳宴不利。
她從前就明顯表現出過這種情緒——她剛剛見到他的時候,用她作為野獸的本能看待他,那時候他一旦有什麼異常舉動,立刻就會遭受到她不遺餘力的攻擊。
但經過幾天的接觸,彌賽亞對她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轉變。
從她的舉動中,他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彌賽亞並不在意他的兇狠和嗜血。
她甚至不再在意他在她的視野範圍內用極兇殘的手段行兇——她不再對他展示她兇狠野蠻的獸性。
他意識到,她很可能知道,在和陳宴打成協議之後,陳宴對他有了極大的利用價值之後,他已經沒必要對陳宴下手。
那麼,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僅僅是要把他帶在身邊——就像是寵物一樣——她喜歡把他當做寵物帶在身邊!
這一事實的發現引起了奧斯曼狄斯一段相當久遠的記憶,而記憶引發的極大不適差點讓他控制不住使用暴力反抗。
直到感知到她那不可抵抗的力量時,他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這也許是他不可逃脫的宿命。
至少……
至少被她當做寵物時,他是相對自由的,可以在她的視野裡做幾乎任何事。
他打定主意,今晚和陳宴見面時好好聊聊,商量一下,不要讓她再這麼對待他了。
如果和陳宴商量不通,或者陳宴做不到,他就要想想別的辦法了。
得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她宰了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