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這回是真正體驗到了什麼叫“轉瞬即逝”。
從1號到7號，整整六天時間，他的體感是沒有體感。
好像只是很普通的過了一秒。
這不是《穿越時空之眼》副本里那種時間加速，他的鬍子沒有長長，躺在夏冷腿上的動作也沒有延伸。
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人類用來記錄“時間”的鐘表和日曆出現了問題，而時間本身並未發生變化。
或許有，但顧池沒感覺到，夏冷姐妹和陳醫生也沒感覺到。
時間本來便是一個非常模糊抽象的概念，看不見，摸不著。
如果沒有鐘錶，他們可能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這也是官方一直沒有對這件事情表現得太過急躁的原因。
陳醫生當初的說法是錯誤的，人類的壽命並不會因此減少，這是研究人員經過多次實驗得出的結論。
最簡單的例子便是點一根可以燃燒十分鐘的蠟燭，期間時間跳過兩天，蠟燭不會立即熄滅，它該燃燒多久依然會燃燒多久。
同理，人也一樣，跳過的時間不知道去了哪裡，反正沒作用在人身上，人體的生長衰老依舊會保持原有的速度。
部分專家引用科幻方面的相關概念，暫時將其稱為“時間蟲洞”。
週二到週五之間的兩天被某種未知力量透過一些特殊方式摺疊得無限短，又或是乾乾脆脆將這兩天“偷走”，導致週二後的某一秒直接銜接到了週五的某一秒。
所以除了最開始的一兩次，時間跳躍並沒有對現實世界造成太大影響。
只要習慣週二之後是週五，一週五天和一週七天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願意，他們完全可以將原本的週五週六周天，以及下週的週一和週二依次往前推換，改成這周的週三到週日，一切便可迴歸原貌。
只是沒必要。
將軍認為人類應該對未知的事物保持最基本的敬畏。
改日曆在他看來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行為。
人類的壽命雖沒受影響，但時間本身有可能是真的發生了變化，因為淨土遊戲的徵召倒計時和中層本的攻略時限都在對應減少。
淨土遊戲是目前的人類文明遠遠無法理解的存在，它捕捉到的時間變化，大機率是真的變化。
保持與遊戲同樣的觀測狀態很有必要，它也許意味著一些重要的事情。
而拋開這個暫時未知的重要事情不談，時間跳躍未嘗不是件好事。
將軍喜歡從多個角度去看待一件事。
玩家一個月只有三次徵召機會，一旦用完又沒有特殊道具，就只能等下個月。
時間跳躍則縮短了這個CD。
而人類自身壽命又不變，算下來大約每30個真實度過的日子就能比以前多一次徵召機會，相當於變相將玩家的發育速度提高了33%左右——前提是不發生意外。
現在意外來了。
將軍最初還沒感覺到時間跳了六天，他坐在位置上批閱檔案，和大家一起在地下作戰基地加班。
直到有人瞪大眼睛看著監控牆，喊了一聲：“將軍！有副本降臨！”
將軍回頭一看，有上百個螢幕裡的城市都亮起了紅光。
現在是半夜，任何強烈的光源都會改變監控畫面的顏色。
其中有一個角度正好，能十分清楚地看見遠處的高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團熾紅的烈焰，宛如燃燒的太陽。
那翻湧的火浪肆虐著吞噬夜色，將整片天空照得火紅，連周遭的空氣都因炙烤而肉眼可見的扭曲起來。
將軍：“？？？”
同樣抬起頭看到這一幕的楚暮沉：“？？？”
“今晚值班的是誰，怎麼沒有提前通知？！”將軍厲聲問道。
副本正式降臨之前都有個降臨前兆，會在公告中寫出來，即使沒有玩家位於相關區域，也能透過公告看到降臨記錄。
龍刃有一個小組專門負責盯這件事，可現在副本已經過了投影期，開始出現實形，他們卻一點訊息都沒收到。
將軍忍著怒火登入遊戲。
他以為又是那個名為救世之眼的組織在作妖，可開啟歷史公告一看——
【副本《寂雪山秘境》攻略失敗，即將降臨。難度：A→SS，地點：玉瓊山，時間：4400年1月7日02:37:40】
將軍：“？？！”
“《寂雪山秘境》！？”
怎麼會是寂雪山？
他們不還有兩次攻略機會沒用嗎？
爾後將軍才注意到降臨時間，猛然回頭看向桌上電腦的右下角。
【02:37，4400/01/07】
楚暮沉與將軍的反應高度一致，發現時間不對後面色大變。
今天是週六，時間提前發生了跳躍！
而且這一次直接跳了六天！
甚至連降臨前兆都被略過了，副本直接進行現實化。
迅速捋清某種可能性的楚暮沉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
他們耗費大量遊戲資源，準備了那麼久的存檔，結果連本都還沒進，副本卻先降臨到了現實。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時間會在這個時候跳躍？？
跳得還如此精準！
且好巧不巧，《寂雪山秘境》的降臨地點還剛好在國內。
原本還算安靜的作戰基地一下子變得喧鬧緊張起來，白鴿看著監控畫面中熾烈的火焰，臉都有些嚇白了。
楚暮沉此刻當真有種上了個彌天大當的感覺，似乎之前每週準時跳過兩天的規律，是什麼東西在故意做給他們看。
將軍強行鎮定下來，他知道這事怪不了楚暮沉，也怪不了任何人。
能在半個月內養一個與凰姎境界不相上下的存檔出來，楚暮沉和龍刃都已經盡力。
誰能想到時間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連跳六天？
直覺告訴將軍有“人”在搞事。
對方不一定是人，但八成是故意為之。
只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將軍果斷下令：“通知玉瓊山附近所有玩家公會，帶好復活道具，立刻去降臨區域外集合！”
“準備直升機……楚暮沉、白鴿，你們和烈天翁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路上把能接的人都接上，我會讓那邊軍區出一位談判專家，儘量為你們拖延時間。”
普通的談判專家是談不動的，連淨土遊戲都不瞭解，怎麼談？
只能用話術儘可能拖一會，讓楚暮沉等人趕過去。
“還有疏散工作，讓無復活玩家動用能力和道具，爭取在一小時之內空城。”
其實時間遠遠沒有這麼多，但他們必須盡力而為。
“另外，幫我撥通3號基地的電話，讓負責人接聽。”
玉瓊山處於3號基地的重火力打擊範圍之內，將軍希望用不到它們。
一條接一條命令發出，一架架直升機升入被焰光照亮的夜空。
這次副本降臨和時間跳躍發生的非常突然，幾乎全球人民都始料未及。
最懵的是那些剛獲得遊戲資格和少部分摸了半年魚還沒到20級的玩家。
前一秒他們還在興奮地抽獎或逛商城，下一秒便眼前一黑，被小破遊強制徵召入本。
許多跨年還沒睡覺的普通人這時也被突如其來的火光驚得開啟窗戶，探出腦袋想看看發生了什麼。
家裡看不見便下樓，到小區裡看。
各個城市一時好像地震一般，不知多少人“咚咚咚”往樓下跑。
小破遊的世界頻道更是空前爆炸。
爆汁刀法：“臥槽，你們快看天上，這回是真的大的要來了。”
九州第一小白臉：“壞伱媽的！SS+！”
正在跟朋友擼串喝酒的老李頭也愣住了，一串青椒卡在嘴裡半天沒抽出來，錯愕的老臉被火光映得泛紅。
他就在玉瓊山附近。
線下本老李頭打過不少，可陣仗這麼大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一眼望去，天空近乎被翻湧的烈焰填滿，不知道的還以為天要塌了。
街上陸陸續續站滿了人，個個驚疑不定。
老李頭的朋友老楊頭是個普通人，見到這烈火燎天的景象也驚了一下，說道：“最近怪事真是越來越多，搞不好真像網上說的那樣，要靈氣復甦了。”
“哪有什麼靈氣復甦。”老李頭回過神，將青椒吃進嘴裡，扔掉木籤道，“一把年紀了還信這些。”
老楊頭朝天上努努嘴：“都這個樣子了，不信這些信什麼？”
老李頭一臉嚴肅：“當然是相信科學。”
說著，他站起身，從包裡掏出一把桃木劍，口出一個“起”字，留下一句話便御劍而去。
“你結下賬，下次我請你。”
老楊頭：“？？？？？”
世界頻道上還在聊。
敏銳的直角：“《寂雪山秘境》，看名字應該是冰天雪地啊，為什麼會有火？”
我空軍了吐槽：“鬼曉得，這次時間跳得太特麼離譜了！”
沒有任何準備時間，副本直接降臨，導致他們這些離得較遠的玩家根本趕不過去。
不論是想蹭獎勵還是真心想幫忙，都只能望著天上乾瞪眼。
沙灘上的人越來越多，聲音嘈雜混亂。
這地方視野開闊，不少市區的人都跑了過來。
“淦，我好怕，不會要世界末日了吧？”
“別慌，經過我多年夜觀星象的經驗，這應該是火焰版的紫氣東來，大吉！”
“那個方向好像是玉瓊山？難道真有神仙？”
玉瓊山又稱玄蕭臺，是國內神話故事中天界上仙的居住之所，雲霧繚繞，風光無限。
本來這幾個月靈氣復甦的說法就傳得沸沸揚揚，現在傳說中的“仙山”上空又出現瞭如此浩蕩壯觀的異象，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夏冷微微蹙著眉頭。
她在也想那個問題。
“怎麼會是火？”
那把落雪無塵便出自寂雪山劍冢，山上是掃不完的雪，白茫茫一片。
怎麼想都該是起霜降雪一類的降臨效果才對，再不濟低溫下雨，寒風過境，怎麼會出現與冰雪恰恰相反的火焰？
顧池倒是知道為什麼，但他不敢說。
他表面淡定地瞅了夏冷一眼，一本正經地道：“可能是這次更新調整了降臨邏輯的問題。”
夏泠有些擔憂：“希望不要太嚴重。”
他們離得太遠，肯定過不去，除了祈禱做不了其它事。
顧池覺得少女也該為他祈禱祈禱。
你哥哥頭上有個“危”！
邊上，陳醫生正拿著一塊毛巾擦頭，他是真沒想到龍刃也解決不了這個副本，嘆了口氣：“這下怕是真瞞不住了。”
“是啊。”顧池也嘆了口氣，“紙是包不住火的。”
也不知在說小破遊還是在說他自己。
時間一下跳了六天，顧池都能想象出龍刃這會兒有多著急了。
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平白無故少了六天掙表現的時間，鋪墊也沒做夠，大大降低了他的存活機率。
唯一的好訊息是，玉瓊山離他們這和白石鎮都比較遠，夏冷平時也不關心這些，還能稍微瞞上一會兒。
只要夏冷不知道這次降臨的副本里包含一隻情敵，他就還有機會。
顧池依舊懶洋洋地躺在夏冷腿上，突出一個處變不驚。
腦子則像過載的馬達一樣瘋狂旋轉，尋找著端水的方式……不，不是端水。
這回是要加一碗水。
此時此刻，全國上下起碼有一半人都在遙望被烈火烹亮的夜空。
官方緊急疏散著玉瓊山周邊城市的居民。
降臨範圍取決於副本地圖的大小，根據前幾隊被凰姎團滅的隊伍帶出的資訊，基本可以確定地圖與副本同名——是一整座寂雪山。
具體尺寸沒法衡量，凰姎不給他們機會，不過透過其它時間線的無名之山，他們大概能推測出寂雪山應該比玉瓊山小，畢竟玉瓊山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一座山脈。
副本現實化大致可分為兩種方式，一是摧毀，二是融合。
《魔焰咒書館》就是前者，它會毀掉區域內所有不和諧的事物，創造新的建築。
當時遊樂園裡的水上設施便因此被全部摧毀，給咒書館騰地方。
融合則是在原有事物的基礎之上進行“改造”，比如把別墅變成城堡。
如果遊樂園水上設施的位置是水族館這類大房子，場面很可能就不會那麼暴力。
這都取決於降臨區域與副本的契合度。
玉瓊山與寂雪山都是山，這是個好訊息，但為保險起見，還是有必要疏散人群。
否則一座山將另一座山物理意義上的頂掉，周邊城市極有可能遭到毀滅性的波及。
直升機上，楚暮沉看著窗外的火光，內心緊張不已。
終歸是太年輕，做不到像將軍那樣沉穩。
烈天翁等人神色也十分嚴肅，他們耳朵裡都塞著耳機。
將軍則坐在指揮台前，凝視著螢幕中火紅的玉瓊山，隨時準備發號施令。
談判專家也正在去往玉瓊山的路上，他坐在飛速行駛的大巴車裡，閉著眼睛，調整自己的心態。
這是一次難度遠超以往的攻略戰，每個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直到夜空中的火焰漸熄。
肆虐的火浪緩緩收攏，匯聚於一點，繼而又上下延伸，擴開成一個細狹的橢圓，彷彿在夜空中開了一條火紅的口子，口子裡是如水面般起皺搖曳的虛無之色。
陳醫生一眼便認了出來，目光沉凝地道：“這是秘境入口。”
而除此之外，似乎再沒有其它異動。
楚暮沉等了兩秒，忽然反應過來，語氣略帶喜意：“將軍，降臨範圍縮小了！”
按照以往的降臨邏輯，應該整個寂雪山一起過來，現在卻只來了一個秘境。
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訊息。
將軍心中小小地舒了一口氣，可還不等他出聲讓楚暮沉等人不要掉以輕心，秘境入口已是蕩起一片波紋。
一個女子從中秘境中走出來，腳踏虛空，步步生蓮。
她焰色的霓裳如烈火化作的羽衣，紅豔端麗。
烏黑的秀髮以紅穗銀扣盤起些許，餘下三千青絲如瀑散下，傾於腰間，耳上則垂一相思紅繩。
那堪稱絕色的容貌精緻到無可挑剔，一雙鳳眸璨若星河，令人能莫名感受到其中情緒。
好似一位不慎墜入凡間的仙子，有種無法言喻的出塵之氣。
僅是驚鴻一瞥，便令這夜色灼灼生輝。
“臥槽！好美！”
“有仙女！真正的仙女！”
沙灘上爆發出一陣驚呼，他們隔得太遠，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可那股氣質騙不了人。
這絕對是一個可以用禍國殃民來形容的古裝大美女！
顧池更是大驚。
副本怎麼會降臨在天上？
凰姎還直接走出來了？！
他二話不說便一個翻身把夏冷撲倒：“夫人莫看，小心媚術！”
夏冷：“……”
可是，她已經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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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