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飛鳶怔怔看著一邊踉蹌走過來一邊絮絮叨叨的趙靈傑。
她有些錯愕。
這個人……
不會是真的瘋了吧?
他不會將這段時間最糟糕的事全都忘記了吧?
他嘴裡說的事,分明是四個月前啊!
那時候她和趙靈傑還沒有去白雲山,趙錢氏還沒有算計她,趙靈傑還整日裡裝做最溫柔的夫君,對她甜言蜜語,哄得她暈頭轉向……
那時候在任何人看來,她和趙靈傑都是一對感情極好的小夫妻,趙靈傑總是用這種溫柔的口吻跟她說話,總是用這般柔軟的眼神望著她……
景飛鳶皺緊眉頭,看著挾裹著滿身糞臭氣息越走越近的趙靈傑。
難道,這個脆弱的男人承受不住這段時間接踵而至的打擊,選擇遺忘了這段時間的痛苦經歷,只記得娶了她這個娘子那半年騙吃騙喝衣食無憂的滋潤好日子?
“離我遠點!”
景飛鳶看著已走到眼前的男人,捂著鼻子後退一步。
趙靈傑見她如此冷漠,愣了愣。
他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說,“娘子你怎麼生氣了?是不是我今兒沒有跟你一起回去,岳父他老人家生氣了?”
不等景飛鳶說話,他就捂著腦袋裝起了病,“實在是對不住,娘子,我今兒一起床就有些頭痛,我實在是沒法強撐著跟你出門,既然岳父他老人家生氣了,這樣吧,我明兒稍微好一點了就去給岳父賠禮請罪——”
他看了一眼景飛鳶,又說,“說起來也是我今兒頭痛有些糊塗了,才會如此失禮,岳父他惦記著我,不遠千里從江南給我帶回了這麼珍貴的古籍,我卻因為一點頭痛的小毛病就不去給他老人家接風洗塵,確實是我的過錯,也不怪他生氣,娘子,你明日陪我去給岳父買點好茶葉,咱們去給岳父賠個罪。”
說完,他期待地望著景飛鳶,“娘子,你說好嗎?”
景飛鳶沉默地望著他。
片刻後,景飛鳶嘴角扯起了一絲譏誚的笑。
她低頭看著身邊的鄭知恩,“他演得假不假?”
鄭知恩眨了眨眼,老實回答,“很假,一邊惦記你父親給他帶的古籍,一邊卻連去見你父親一面都不願意,他骨子裡就看不起你父親這個身份卑微的商人,所以他才會裝病不去看你父親。若是真的把老人家放在了心上,重病得起不了身都會強撐著爬起來跟你一起去給老人家接風洗塵,畢竟他走不了路還可以坐馬車僱轎子對不對?重病都能起來,何況,他還只是一點頭痛的小毛病?”
景飛鳶輕輕嘆息一聲。
是啊。
稍微有點閱歷的人,就能看出來趙靈傑這廝對景家人的怠慢和不上心。
可惜前世的她只是個被養在閨房極少出門的小姑娘,才十八歲,年紀小,見識不多,也沒跟多少人打過交道,她看不出趙靈傑的裝模作樣,她一心以為趙靈傑只是個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偶爾失了禮數是一門心思讀書不懂人情世故,所以從不與趙靈傑計較。
受盡了挫折看透了趙靈傑的真面目,如今再看趙靈傑在她面前裝模作樣,這模樣就顯得過於虛假了。
跟姬無傷對爹孃的那份真心實意比起來,趙靈傑的虛假和敷衍真的像個笑話。
不過讓她感到幸運的是,如今趙靈傑停留在了過去的假象裡,她卻已經掙脫出來了,她有了一個真心待她的好夫君,她擺脫了趙靈傑這個吃人的魔鬼,她再也不用受這人蹂躪。
景飛鳶冷冷看了一眼趙靈傑,對鄭知恩說,“太臭了,把他踹遠一點,燻得我噁心。”
鄭知恩高興地應了一聲,然後一掀袍角猛地抬起一條腿飛速踹向趙靈傑!
趙靈傑無比錯愕!
趙靈傑慘叫著被踹飛了!
趙靈傑倒飛一丈後重重摔倒在地,捂著心口痛苦吐血。
“唔……”
他抬起頭艱難望著景飛鳶,“娘子,你這是從哪兒找來的人?他怎麼……你怎麼讓他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夫君啊娘子!”
景飛鳶看著這個沉溺在過去虛假幻想裡的男人,感到噁心,也為他感到可悲。
不敢面對現實,只敢沉溺在美好幻想裡,真是廢物啊。
景飛鳶撥了撥鬢髮,無情吩咐老嬤嬤,“去拿一面鏡子來,讓他看清楚他如今臉上刺字滿身糞汙的醜陋模樣,讓他認清現實——”
她重新看向趙靈傑,厭惡道,“畢竟,我一點也不想讓這種人口口聲聲叫我娘子,太過噁心人了。”
“是,王妃。”
老嬤嬤行禮應了一聲,飛快轉身往屋裡走。
“唔……”
趙靈傑痛苦又狼狽地躺在地上,他蜷縮起身子,揉著眉心,搖晃著腦袋。
等他迷迷糊糊再次看向景飛鳶時,他的眼神又變得溫柔起來。
他好像已經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他已經完全自動忽略了不合理的地方,只記得景飛鳶是個滿心歡喜為他奉獻為他付出的好妻子——
明明剛剛才被景飛鳶身邊的人踹倒下,他又自己捂著心口艱難站起來,再次望著景飛鳶笑。
“娘子,你今兒是不是真的生我氣了?怎麼見我摔地上了也不來扶我一下呢?”
他溫柔說,“這可不是一個好妻子該做的,以後啊,你得改。”
景飛鳶冷冰冰地望著他。
鄭知恩也稀罕地上下打量他。
然後,鄭知恩用胳膊撞了撞景飛鳶的腿,“他這是真的瘋了吧?”
景飛鳶嗯了一聲,“或許是吧,王爺把他刺激太狠了,他心性脆弱受不住,腦子有點不清醒了。”
鄭知恩挑眉。
他盯著趙靈傑臉上那兩行刺字——
不足小兒雄偉之閹狗。
若不信扒他褲子細瞧。
他抱著胳膊嘖嘖道,“你別說,攝政王他是真的促狹,真的心黑,也不怪這廝心性脆弱受不住刺激,這兩行字也未免太狠了點,恥辱會一輩子如影隨形,非死不能解脫,他能不瘋麼?”
景飛鳶也沒忍住笑了。
她望著趙靈傑臉上的刺字,對鄭知恩說,“不愧是我們家王爺的書法,罵人的話也寫得這般賞心悅目,他這張醜臉能留下王爺的墨寶,也算是他的榮幸了。”
鄭知恩默默抬頭望著景飛鳶,嘿,這話也挺氣人的好不好?趙靈傑要是還清醒著,怕是又要被氣吐血一回。
說話間,老嬤嬤捧著鏡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