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抹了一把淚,回到屋子裡,找到針線給妹妹改衣裳。
蘇秀兒依偎在姐姐身邊,用小手輕輕摸了摸衣裳,仰頭望著姐姐笑,“姐姐!這衣裳好滑溜,好軟,好舒服啊!而且全都是新的,沒有補丁!我還沒有穿過這麼好的新衣裳呢!景姐姐真好,跟觀音菩薩一樣!”
蘇婉兒點頭,深以為然。
可不就是觀音菩薩麼,景姐姐是最美的菩薩。
蘇婉兒剛把衣裳改好,虎頭弟弟就端著兩碗飯來了。
“蘇姐姐,吃飯啦!”
“謝謝虎頭,快坐。”
蘇婉兒招呼虎頭弟弟坐。
蘇秀兒趴在桌邊,這個從出生就沒吃過好東西的小姑娘看著碗裡的肉肉和雞蛋,眼睛都不會動了。
她努力吸著香香的味道,饞得好像有十萬只小貓在撓她的心肝肺一樣。
蘇婉兒看到妹妹這樣,心酸得要命。
妹妹在蘇家飯都吃不飽,何況是吃蛋和肉這樣的好東西?不過如今她們來景家了,妹妹以後會吃得白白胖胖,再也不會是這瘦骨嶙峋的模樣。
“秀兒,快吃吧,吃了咱們跟虎頭哥哥一起去熟悉熟悉新環境。”
“嗯!”
蘇秀兒立刻端著飯碗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肉肉,然後,她滿足地說,“好好吃啊,原來肉肉這麼好吃,我只看爺奶和爹吃過。”
她咂咂嘴,又說,“難怪爹不讓我和姐姐吃,肉肉這麼好吃他肯定要一個人全部吃掉了,還是景姐姐好,我爹都不給我吃肉,景姐姐給我吃啦!”
蘇婉兒心裡酸溜溜的。
景姐姐給了她和妹妹好日子過,她要一輩子留在景姐姐身邊。
哪兒都不去。
……
景家正院。
景飛鳶跟景尋鶴陪著爹孃一起吃了晌午飯。
吃完飯後,景雲峰伸了伸懶腰,轉頭對景飛鳶說,“鳶兒,爹今天精神養足了,走,爹陪你去找趙家人算賬,拿回你的嫁妝!”
景尋鶴激動地跟著嚷嚷,“我也去我也去!咱們一個杯子都不能留給趙家!”
景飛鳶看著護崽的爹爹和乖巧的弟弟,對於和離,她再無一絲絲顧慮,只有滿心的歡喜和解脫。
她點頭笑道,“好啊,今天拿回嫁妝,明天去衙門遷戶口,從此我跟趙靈傑就徹底沒有任何關係了!”
父女三人跟孃親李知薇說了一聲,讓孃親留著看鋪子,他們三人帶著身強力壯的夥計,抓著扁擔,浩浩蕩蕩出了門。
……
而此時此刻趙家。
趙靈傑一身頹敗的氣息,頂著兩個黑眼圈,緩緩進屋看他母親趙錢氏。
他母親昨晚怎麼都不肯睡覺,他不忍心看母親受罪,便讓陳嬤嬤給母親灌了一碗安神藥,所以母親這會兒還在沉睡中不曾醒來。
趙靈傑在床邊坐下,看著憔悴的母親,眼裡又湧上淚光。
他握著母親的手,喃喃自語。
彷彿是說給沉睡的母親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娘,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應該勇敢面對,咱們應該抱著把景飛鳶那賤人踩腳下的決心好好生活,怎麼能作踐自己的身體呢?”
“您這樣折磨自己,只會讓景飛鳶那賤人越發高興,她把我們害成這樣,我們絕對不能讓她太得意!”
“我們要無視周圍那些庸俗嘴碎之人的冷嘲熱諷,我們應該挺直脊樑漠視他們……”
“您瞧著,他們也只敢在我們弱小時欺負我們,等我考中了進士,等我成了比他們身份高的貴人,他們誰還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瞧不起我?”
“等您做了誥命夫人,誰還敢說您曾經的事?”
“所以娘,您要振作,您的兒子一定會有出息的,咱們母子倆一定能翻身的!”
“娘,您兒子我昨晚痛定思痛過後,已經讓自己振作起來了,您要跟兒子一樣,振作起來,請您一定要好起來……”
趙靈傑緩緩俯身,將額頭抵著母親的手掌心。
就像小時候在外面受欺負了,回來被母親拍著額頭輕哄一樣。
門外,陳嬤嬤看著趙舉人對著沉睡的老夫人自言自語,也不由紅了眼眶。
夫人是她幾十年的主子,舉人是她看著長大的,這母子倆落到這般田地,她真的心疼啊!
今天早晨她出門買菜,左鄰右舍那些碎嘴子就聚在一起指著他們家指指點點,還在偷偷地譏笑,她不用問都知道那些人在說什麼難聽話。
她根本不敢跟那些說什麼,低著頭就跑了。
她一個僕人都這麼難堪,不知道舉人和老夫人內心該有多難過呢?
她覺得老天爺好不公平,她們家舉人將來是要做大官的,老天爺怎麼就要讓舉人遭受這般的奇恥大辱呢?
而且,她發現,老夫人身上好像還發生了一件更難堪更嚴重的事。
若這是真的,恐怕老夫人會愈發不想活下去了。
想到這兒,陳嬤嬤抹了一把淚,猶猶豫豫走進門,輕聲喊,“趙舉人——”
趙靈傑聽到聲音,飛快抬手擦去眼中的淚,裝作沒事人一樣抬頭看著陳嬤嬤。
他淡淡道,“什麼事?”
陳嬤嬤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老夫人,低聲說,“舉人您跟我出來一下,我悄悄跟您說。”
趙靈傑一見陳嬤嬤這樣子,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帶著點不安,起身跟著陳嬤嬤走出房間。
陳嬤嬤站在廊下,搓著手尷尬又不安地望著趙靈傑,“舉人,我今早給老夫人擦身子的時候,好像,好像……”
趙靈傑見她這般難以啟齒,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
他沉聲道,“到底怎麼了?你痛快說。”
陳嬤嬤哎了一聲,湊近趙靈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給老夫人擦身子的時候,發現老夫人身下好像長了紅點……我懷疑,那兩個乞丐身上不乾淨,老夫人被他們染上髒病了。”
“……”
趙靈傑腦子嗡的一聲。
他震驚抬頭望著陳嬤嬤,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髒……
髒病?
怎麼會這樣?
趙靈傑怔怔回想起那三個乞丐。
糟糕,他和母親找乞丐的時候,根本沒細挑!
他們只是從乞丐窩裡挑了三個傻乎乎的而且不會說話不會洩露他們秘密的乞丐,他們根本沒有檢查那些乞丐的身子!
畢竟誰能想到乞丐這種窮得根本沒法碰女人的人會有髒病啊!
髒病不是要花銀子去窯子裡碰那些女人才會染上的嗎?
這些乞丐肚子都填不飽,又是幾個傻子,還不會說話,誰能想到這種落魄之人竟然也有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