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打仗喜歡穩重,也就是以堂皇之陣破敵。
憑藉優勢力量,去碾壓敵人,這就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他自己就是這種打法,所以對於霍去病這等千里突進的閃電戰很是不適應。
尤其是在此時此刻,明明已經達成了戰略目的,橫掃了河西走廊。
按理說就應該班師回朝了,朝廷會另外派遣兵馬去駐守,還有劃分設定郡縣,安排官吏遷徙百姓等等等等。
可霍去病卻並沒有這麼幹,而是轉頭就帶著大軍直奔胭脂山去了。
換個多疑的皇帝,說不得就要懷疑他是有別想法。
畢竟大軍在外,手握兵權的大將隨時都有可能因為天冷,而被人披上明黃色的衣服。
略微有些擔憂的衛青,悄悄的看向了李雲澤。
然後就見著天子對此毫不在意,還興致勃勃的站在懸掛起來的地圖上,指著焉支山說道“祁連山的雪水滋潤了河西走廊。這裡水草豐美,物產豐富,非常適合放牧餵養牲口。而且還有各路來往絲綢之路的商隊途徑這裡,無論是劫掠還是收取過路費,都能賺的盆滿缽滿,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有糧又有錢。是匈奴右部,最為重要的核心之地。”
匈奴人本質上是部落聯盟,內部的控制力度其實非常脆弱,完全依靠著武力進行壓制。
他們沒有國都,大單于也要不斷遷徙,自然而然的就缺乏對地方上的掌控力度。
地盤越大,掌控的力度也就越弱。
為了加強掌控,匈奴人就搞出了三分天下來。
實力最強的大單于,以自己的單于王庭為基本盤,帶著一大群的附庸部落位於正中位置。
在王庭左右,則是分別設定左右賢王,統轄左右二部的附庸部落。
這種辦法,很直觀的就將掌控力度提升了三倍,也是匈奴三部的由來。
其實左右賢王正式的名稱,應該是左右屠耆王才是。
這是因為屠耆是匈奴語,其意思翻譯過來就是賢,所以漢家都以左右賢王而稱呼。
為了加強掌控力度,通常情況下能夠做到左右賢王的,都是大單于的兒子。
“匈奴右部遭此重創,想必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衛青上前應聲“不過看霍去病的戰報,雖說是一路橫掃,可卻是並未遇上匈奴右部的主力”
“因為他們被打蒙了。”李雲澤當即說道“匈奴人以牧民為主力,這就註定了他們不可能天天都聚集在一起。畢竟是要放牧,就得散開在偌大的地盤上。以這個時代的通訊能力來說,此時此刻匈奴右部應該是剛剛開始集結起來。你覺得,他們會在哪裡集結兵馬?”
衛青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焉支山!”
這並非是張口就來,而是因為透過來往的商隊,以及張騫等人的偵查得知,焉支山下就是匈奴右賢王的王庭所在!
整個河西走廊,水草最為豐美,來往商隊必經之路的地方,就是在焉支山下。
這裡的草原好到了什麼程度?
後世最為著名的,也是規模最大的山丹馬場,就在這兒。
當然了,現在是匈奴右賢王的王庭所在地。
他們得知了漢軍橫掃河西走廊的訊息,必然會召集各地的部落與牧民,集中到右賢王的王庭左近聚集兵力,準備與漢軍打仗。
“沒錯的,就是在焉支山。”
李雲澤轉身回到了案幾後坐下“這一戰,應該也就是這幾天了。”
換做不懂軍事,或者是不懂裝懂的在這兒,說不得還得來上一句“匈奴人擅襲擾,為何不退兵襲擾之?”
若是真有人問出這等話語來,那李雲澤是絕對不會將與軍事有關的事情交給其去做的。
很簡單,都說明白了是閃電戰,全員騎兵的霍去病,猶如風捲殘雲一般席捲河西走廊,動不動就日行二三百里的,匈奴人哪裡來得及將老營給撤走。
匈奴人的老營,就是他們的命根子。
青壯牧民們或許可以騎著馬跑路,可老營裡的老弱婦孺怎麼跑?
那數以萬計乃至於十萬計的牛羊馬匹怎麼辦?
沒有了老營,也就沒有了乳酪糧食等食物,也沒有了帳篷可以遮風避雨,沒有了生病跳大神的薩滿,沒有了鹽,沒有皮革衣服等等一切的生活必需品。
馬兒或許還能靠吃草活著,可牧民們吃什麼?
殺馬?
所以說,面對著霍去病的閃電戰,右賢王來不及帶著自己規模龐大的王庭跑路,更加不可能拋棄部落,自己跑去找大單于。
他若是真的敢這麼幹,那身邊的人會先把他給幹掉。
對於缺乏時間來做出應對的匈奴人來說,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可能的集結力量,與漢軍決一死戰。
只要能夠打敗漢軍,那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漢匈之間已經十餘年未曾有過大規模的戰爭了,尤其是匈奴右部這兒,真正是安靜了十多年,所以並不清楚漢軍早已經是今非昔比。
經過科技與狠活加持的漢軍,其戰鬥力足以讓匈奴人為之絕望。
“長平侯。”
前方焉支山腳下的戰事或許已經開始了,只可惜這個時代沒有網路,沒辦法看到現場直播,只能是等十多天之後的奏疏了。
李雲澤閒來無事,就與衛青說笑起來“你可知,這焉支山又叫胭脂山?”
“胭脂?是女人家用的那個?”
“就是那個胭脂。”
李雲澤笑容滿面的說道“匈奴人稱祁連山為天神山,稱焉支山為天后山。”
“哦?”衛青也是來了興趣,好奇的詢問“這有什麼典故不成?”
“自然是有的。”李雲澤笑言道“據說這焉支山上盛產胭脂,是匈奴女子最重要的美妝品來源地。”
“原來如此。”衛青頷首點頭“未曾想,還有如此典故。”
“等到衛青打垮了匈奴人右賢王主力,有著豐美牧場的祁連山,還有盛產胭脂的焉支山,都成了漢家之地。”
說到這裡,李雲澤悠悠的哼了起來“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數千裡之外的焉支山下,後世最為著名的,也是規模最為龐大的山丹馬場,那遼闊又壯麗,翠綠如毯的草原上,兩支規模龐大的騎兵集團,正在不斷的互相靠近。
霍去病的閃電戰的確是打了右賢王一個措手不及。
其雖然儘可能的派出使者徵集各部落來聚兵,可漢軍來的實在是太快了,六天時間就橫跨了一千多里,衝到了這兒來。
此時聚集在右賢王身邊的各部牧民勇士,加起來也不過五六萬人的規模,與對面的漢軍兵力相差無幾。
換作是伊稚斜在這兒,說不得就真的要跑路了,哪怕丟掉了老營也要跑。
因為他曾經在遼水岸邊,被漢軍狠狠的教育過如何做人,深知漢軍戰鬥力的強大。
可匈奴右部這邊,真的是十多年未曾與漢軍大戰過,平日裡出兵也多是在西域小國耀武揚威,心底還存在僥倖。
就像是此時的右賢王,乃是伊稚斜的幼子,甚至還幻想著擊敗漢軍主力,從未獲取無上的功勳與威望,從而奪走太子之位,也就是左賢王的位置。
右賢王與衛青差不多的年紀,兩邊手中至少人數上也差不多,自然不甘心直接跑路,決心要逝逝漢軍的份量。
也就是這裡的規模面積足夠大,方才能夠滿足兩邊如此規模的大軍碰撞。
而且地形上也是極為合適,春天裡綠油油的草地,太適合打仗了.也適合埋人。
前哨戰的時候,匈奴人習慣性的派出人馬進行襲擾。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漢軍騎乘的戰馬,那都是經過了數代培育出來的良種馬,無論是速度還是耐力都有了相當程度的提升。
哪怕是披著馬鎧,依舊是速度極快的出擊,徑直追上來襲擾的匈奴遊騎。
當然了,這也與漢軍多馱馬,上戰場才會騎乘的戰馬一路上儲存了相當體力有關係。
猝不及防的匈奴人吃了大虧,損失了數百遊騎才狼狽逃回。
這事兒對匈奴人計程車氣打擊更為沉重,因為他們驚恐的發覺,漢軍的戰馬在披著鐵甲的情況下,甚至都能跟他們的馬兒跑的一樣快!
主力還未接戰,就已經在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趙破奴!”
“末將在!”
“你部從左翼出擊,擊破當面敵軍之後直插其身後,兜住他們。”
“喏!”
“高不識!”
“末將在!”
“你部從右翼出擊,擊破當面敵軍之後直插其身後,兜住他們。”
“喏!”
“僕朋!”
“末將在!”
“追隨本將的將旗,直入中軍!”
“喏!”
“路博德!”
“李敢!”
“.”
雖然年輕,可霍去病已經透過之前不斷的勝利,為自己樹立起了足夠的威望。
一眾校尉,皆願為其效力。
做好了戰場安排,霍去病縱馬在陣前來回遊走。
他拔出了李雲澤親賜的佩劍,放聲高呼“漢軍所到之處,皆為漢土!”
眾將士高舉兵器,齊齊呼和“漢軍所到之處,皆為漢土!”
霍去病深吸口氣,再度放聲高呼“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眾將士高聲回應“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呼喊聲從霍去病的本部向著四周擴散,各部漢軍齊聲怒吼,聲如驚雷,天地動容,對面的匈奴人也是為之色變!
霍去病調轉馬頭,直面數裡地之外的匈奴大軍,手中佩劍斜指前方,放聲炸響。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