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異最近心情很糟。
儒家的事情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可沒想到又出了平棘侯薛澤的事兒。
他被叫去廷尉衙門說明情況的時候,那張湯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功勞。
好在李雲澤對他還算是信任,並沒有乘機幹掉他的意思,這才僅僅只是罰俸就能脫身。
不過經歷了這些事兒,顏異也是真的心力憔悴,回家之後就病倒了。
可未曾想,這邊還沒養上兩天的病,儒家這裡又出事了。
沒辦法,儒家在朝中最牛叉的就是他,但凡是有點事情肯定是要來找他出頭。
“又出什麼事情了?”
強撐著病體的顏異,在府中接待了幾名魯儒。
魯儒們有些難以啟齒,互相推搡想要讓同伴開口。
這一幕也是讓顏異無奈“說!”
沒辦法,幾人只好扭扭捏捏的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聽完講述,顏異只感覺頭疼欲裂,連聲咳嗽之後,伸手指著幾人怒斥“蠢貨!”
事情很簡單,就是一群魯儒去了新城營造的地方,見到了許多全新的建造工具。
像是絞輪,像是木軌貨車,像是高架水渠等等。
這些魯儒或許是天生就瞧不起工匠,也或許是心懷對天子的怒火想要藉機宣洩不滿。
就陰陽怪氣的嘲諷那些墨家與工家,還在長安城內外宣揚‘有機巧者必有機心’這等言論。
很不巧,這些言論傳到了張湯的耳中。
身為朝廷重臣的張湯,自然是知曉這些東西實際上都是天子設計出來,由墨家與工家建造出來的。
誹謗這些新式工具,那就是在誹謗天子啊。
你若是個老農,因為風不調,雨不順而罵天子幾句,別人聽到了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可此時長安城內外眾人,都知曉天子不待見儒家,尤其是魯儒,蔑稱其為腐儒爛臭。
這個時候說這等話語,那自然沒什麼好說的,立馬就被張湯給抓進了廷尉大牢裡去。
被抓的魯儒的親友們,只能是來找顏異出頭幫忙撈人。
這可真是把顏異給氣到發抖。
明知道天子不待見爾等,竟然還敢在長安城內外講陰陽怪氣的怪話,這不是蠢貨還能是什麼?
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因為豬隊友們的騷操作而心灰意冷的顏異,閉上眼睛詢問“爾等為何不去找公孫弘?”
“找過了。”為首的腐儒真是不懂一點人情世故,毫不猶豫的就說道“他連見都不願意見我等,只好來找你了。”
這話說的,換個人都會立馬將其打將出去。
找別人,人家不搭理你,然而再來找我出頭?把我當什麼?!
也就是顏異性格好,又想要為儒家的延續出一份力,這才能夠勉強忍受。
換做李雲澤,早就拔刀了。
這還沒完,腐儒們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那些公羊派的現在可算是抖起來了,整日裡都是忙著另起爐灶,哪裡還會管我等的事兒。”
‘就算是不另起爐灶,他們也不會搭理爾等!’
顏異重重的喘了口氣,心頭一片悲涼。
都是這般的蠢貨,這儒家還有什麼可救的,還不如就讓公羊派作為繼承人好生髮展下去得了。
“此事。”
顏異掙扎著起身“某會去尋陛下求情.”
此言一出,魯儒們頓時面露喜色。
沒等他們言謝,顏異這兒卻是跟著說道“只此一次,從此之後爾等不許再來尋某。”
對於豬隊友們徹底失望的顏異,決定放棄這些傢伙了。
無他,心累爾。
顏異拖著病體尋著李雲澤的時候,是在前秦的阿房宮廢墟里。
始皇帝做過許多大工程,阿房宮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阿房宮屬於爛尾工程,是那種僅僅打下了基礎,還沒有完工的爛尾建築群。
甚至於,就連已經建好的那一部分,也在當年被項羽給一把火燒光。
項羽此人挺喜歡玩火的,到那兒都喜歡放火。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咸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
顏異來到阿旁宮廢墟的時候,就聽到李雲澤正在吟詩作賦。
他撐著病體走入群臣之中,安靜的站在那兒聽天子唸完。
唸完之後,主父偃,東方朔,公孫弘,周球,汲黯,灌夫等人都是齊聲喝彩,大聲稱讚天子吟的一首好詩賦啊。
“詩詞歌賦不過小道爾。”一臉雲淡風輕的李雲澤,背手而立“無須如此。”
眾臣頓了頓,急忙將之前直觀的吹捧轉為文縐縐的讚許,文學修養高的,甚至還能就詞解意,以表達對天子才華的讚美。
至於那些沒什麼文采的,卻是急的抓耳撓腮,想要說些好聽的話,可只恨胸中無墨水,只會一句牛嗶走天下。
好一陣喧鬧過後,李雲澤這才讓大家安靜下來,說出了自己這次來阿房宮的緣由“這麼大塊地不能就這麼荒著,把這裡全都拆了,以後新城可以往這邊擴建過來。”
阿房宮的位置,距離長安城很近。
出了長安城的南門,往西南方向不過數里地的距離就是阿房宮。
這裡橫跨澇水兩岸,是一座規模極大的宮殿群。
項羽一把火之後,這裡就成了廢墟。
平日裡除了附近的百姓會過來撿取一些廢棄的建築材料,像是石料木頭等物之外,完全就是野生動物們的天堂。
這麼好的土地,李雲澤當然不願意讓其就這麼荒著。
他要將新的長安城打造成世界第一的大城市,新城建造完成之後,還會再來二期三期等等,將北邊的渭水,南邊的潏水與滈水,西邊的灃水,東邊的,灞水與滻水所環繞的諾大地區,都
給建造成全新長安城的一部分。
這麼龐大的面積,除了灃水西邊的灃京,以及渭水北岸的咸陽之外,基本上囊括了從周到唐的各處長安城區域。
毫無疑問,這將是一個巨大的工程,也將是這個時代最為宏偉的城市群。
直到這個時候,李雲澤才見著了人群之中的顏異。
對於這位為人正直,又清正廉潔的大臣,李雲澤還是很有好感的。
“顏異來了?”李雲澤向他招了招手“聽聞你身體不適,朕已命醫官去看望,可曾好些?”
看著眼前面帶關切之色的天子,顏異突然感覺眼眶酸澀,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自己整日裡忙著為儒家奔波,甚至就連本職工作都給耽擱了。
所求的究竟是什麼?
一家學派的興亡,與天下比起來又能算得了什麼?
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的天子,難道還不值得自己效忠嗎?
這一刻,顏異突然感覺自己的思緒豁然開朗起來。
儒家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也不想再去管了,效忠天子,輔佐陛下開創萬世之基業,才是自己該有的畢生追求!
想明白了的顏異,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態都彷彿是突然之間好了許多。
他面露笑容,先是向著李雲澤行禮,之後才將魯儒被抓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哦。”
李雲澤點點頭“朕倒不是個因言治罪之人,更加不會搞文字獄。只要沒有直接罵人,那就告知張湯,將那些人放出去就是。”
顏異恭敬行禮“謝陛下。”
四周眾人面帶幾乎統一的笑容,可心思卻是截然不同。
有人覺得顏異聖眷極隆,在陛下已經明確表示極度不滿儒家的情況下,依舊是能夠從陛下這兒討得人情,這份來自天子的看重真是讓人羨慕。
也有人在嗤笑顏異,天子的情分何等重要,你這蠢貨一次次的為一群廢物給用掉,不是太傻就是有病。
更有人不無惡意的猜想,等到顏異將天子的情分都給用光了,到時候看你怎麼死!
而顏異這裡,卻是並沒有直接就轉身去廷尉大牢救人,反倒是再度向著李雲澤行禮說道“陛下,臣覺得這些人對陛下,對朝廷多有不滿,已不適合繼續留在長安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顏異這位儒家的領頭人物,這是要反水?
李雲澤也是略顯驚異“真的?”
“自是真的。”
顏異接著說道“陛下,像是此等只會逞口舌之利,卻又小肚雞腸之人,萬萬不可使其有機會進入朝堂,否則必將為禍天下百姓。還是早早趕走,讓他們回到家鄉自生自滅為好。”
背手而立的李雲澤,認真的打量著顏異,確定他說的的確是出自真心後,這才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就交給你去辦。”
“喏。”
千里之外的衡山國國都六城(六安)王宮,衡山王劉賜在王宮之中秘密接待了一位客人。
“皇叔~~~”
許久未曾有訊息的劉陵,見著了劉賜當即抹著眼淚下拜“求皇叔為父王報仇啊。”
前任淮南王劉長有三個兒子,劉賜是其最小的兒子。
開始的時候,劉賜是做廬江王,七王之亂後,原本的衡山王劉勃被遷去做了濟北王,再將劉賜轉過來接替衡山王。
“起來說話。”劉賜的面色也不好看,不僅僅是因為劉安被滅,更是因為他與哥哥劉安一樣,一直都有反叛之心。
現在他不關心報仇不報仇的事情,只關心一件事情。
“說,本王與王兄的書信,可曾落在朝廷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