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澤沒能進長安城。
原因很簡單,西軍傳統的互坑互相鄙夷套路。
而且亮出身份居然是京東西路來的,那就更加瞧不上了。
本就是西軍出身的楊志深知這些條條道道,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李雲澤,生怕他發怒挑起事端。
西軍坑隊友可不是說說而已,那是真的坑。
而且他們是客軍,在這長安城外和西軍起衝突,不會有好結果。
沒成想,李雲澤壓根沒有搭理,直接帶隊過了長安城直奔鳳翔府而去。
向來都是小心眼的李雲澤,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辛興宗是吧,等著吧。”
李雲澤率軍過咸陽,路岐山,經寶雞,越鳳翔而直入秦州。
一路上隨處可見路過的兵馬,徵調的民夫,各種佇列源源不絕向著北邊湧去,很明顯是一場大戰即將打響的節奏。
所謂秦州,就是漢唐之天水郡。大宋的秦鳳路轉運使衙署就位於這裡。
而轉運使,實際上就是負責一路財賦和監察之責的官職。
一手錢袋子一手監察,其權勢自然不問可知。
秦州這裡是後方糧餉大本營,來往兵馬與運輸糧草的民夫極多,堪稱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李雲澤遞上書信登門拜訪,卻沒見著轉運使。
只回給他一份文書,命他監督護衛一支糧隊去往定邊軍運送糧草。
轉運使與梁中書是好友,面對梁中書的拜託自然會出手幫忙,只不過也就是如此了。
給安排個差遣,混上一份資歷就足夠了。反正打完仗就要回去的。
李雲澤也不多言,拿著命令文書去找人辦事,隨後就護衛著一隊多達數百輛糧車的糧隊走攏州,渭州,原州入永興軍路。
之後過環州,入定邊軍。
這一路上都是陝北地區特有的土塬地貌,看著不算高也不怎麼陡峭,可就是一座接著一座綿延不絕,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如此地形,一開始的時候還讓山東來的軍士們感覺稀奇,四下裡打量張望,休息的時候還會爬上去玩耍。
可半個月的路程下來,所有人都累了。
心累。
畢竟是從小生活在平原之地,對於這種地方真心是不適應。
反倒是李雲澤對此毫不在意,而且其對這邊地理環境非常熟悉,甚至能夠精確的計算出從這座土塬到下一座土塬所需要的時間!
這真的是讓楊志徹底無語了。
“將軍。”楊志忍不住的詢問“莫不是來過陝北之地?”
沒來過這邊,甚至沒在這兒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人,壓根不會懂得這些。
“嗯。”一直維持著心態的李雲澤含笑點頭“以前來過。”
聽到這話,楊志才算是安心。
他之前差點以為李雲澤是諸葛武侯那樣的人物,看一眼地形就知道是什麼個環境,就知道該怎麼走,需要多長時間。….若是如此其智近似妖,那真的是讓人難以接受。
一路前行越過秦長城遺址,來到距離橫山寨四十里地的一處山谷之中,卻是在這裡撞上了一支潰兵。
攔住潰兵詢問得知,居然是有一支西夏人的鐵鷂子繞路從神堂堡那邊殺過來,專門襲擊宋軍的糧隊。
那支鐵鷂子就在翻過前邊兩個土塬的谷中,正在燒潰兵護送的糧草。
按照腳頭計算,最多一個時辰之後就會來到這邊。
“將軍。”
神色急切的楊志急忙上前“不如先退吧。”
“退?”李雲澤目光睥睨的看過來“往哪退?”
“前邊橫山寨不過四十里,後面通塞堡也不過六十里地。”楊志害怕李雲澤不知道鐵鷂子的厲害,連聲解釋“那党項狗的鐵鷂子人馬皆披掛重甲,刺斫不入,用鉤索絞聯於馬上,雖死不墜於地。”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打過。”
李雲澤的話讓楊志傻眼了,什麼叫做打過?
“你也知道前後堡寨相隔數十里地。”李雲澤舒展筋骨“咱們腳頭快或許能跑掉,可這麼多的糧草怎麼辦?”
聽聞此言,楊志也是愣住了。
是啊,人能夠跑掉,可這幾百車的糧草卻是跑不掉。
本就是押運糧草的,丟掉了糧草跑路,那結果只能是被軍法從事。
也就是說,左右都是個死?
李雲澤帶來的兵馬還算是安靜,可運送糧草的丁壯們卻是鼓譟起來,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跑路。
‘嗡~~~’
一枚利箭呼嘯而出,精確命中跑的最快的丁壯頭上髮髻,直接將其髮髻射穿。
“臨陣脫逃者!”手持弓箭的李雲澤厲聲怒吼“斬!”
面對赤果果的威脅,沒人敢於再逃了,甚至就連潰兵們也回過神來,不敢繼續跑路。
他們跑路的下場,也是死路一條。
馬背上的李雲澤左右看了看地形,用口水沾了沾手指豎起來,感受著風向,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數百輛的糧車上。
“楊志。”
“將軍?”
“咱們運的軍資之中,有火油嗎?”
“啊?”
一個多時辰之後,日頭偏西。
沉悶而又密集的馬蹄聲響徹了土塬,一隊約三百騎的西夏鐵鷂子,轟轟隆隆的來到了這處谷地之中。
“將軍,前方有宋人糧隊!”
“不要喊。”嵬名禮看著遠處那些轟然逃散的宋人丁壯與軍士,冷笑不止“我看到了。”
嵬名禮是西夏鐵鷂子大將嵬名移訛的兒子,今年還不到二十歲。
他之前一直在西夏皇帝李乾順的身邊為護衛,此次與宋人大戰,他也隨從父親來到前線鍍金混資歷。
這些時日裡,他口舌說盡了也沒說服父親給他出兵的機會。
好不容易前些時日父親去了鹽州,嵬名禮可算是抓住了機會,當即帶著自己的本隊鐵鷂子,不顧勸阻直奔前線。….好在他也不傻,沒傻愣愣的直衝宋軍重兵把守的防線,而是選擇繞路去突襲宋軍的糧隊。
這幾天他已經突襲了好幾支宋軍的糧隊,斬獲頗豐。
他也知道這裡是宋軍腹地,這種危險的地方一旦宋軍反應過來,必然非常危險。
所以已經做好了決定,等到明天一早就動身返程。
現在的話,眼前這支明顯是被嚇壞了的宋軍糧隊,就是他此次出擊最後一戰。
明天就要回家了。
因為接連的輕鬆勝利,讓年輕的嵬名禮迅速膨脹起來,已然忘記了在戰場上最為重要的就是冷靜觀察。
他毫不猶豫的策馬上前,打算燒掉這支糧隊之後就找地方休息。
身後數百鐵鷂子,自然是緊緊跟隨。
鐵鷂子是西夏精銳,皆由党項羌貴族豪酋子弟和親信組成,都是出名的驍勇之士。
這支騎兵裝備精良、行動快捷。配以最良的戰馬、最精的盔甲。而且在馬匹的要害處也有精鐵護具,作戰時騎士以鐵索絞聯在馬上,即使戰死也不會墜落馬鞍。
他們的戰鬥意志堅決,戰鬥能力極強。唯一的缺點,就是數量太少了。
整個鐵鷂子軍總共也不過三千人馬,分十隊,每隊三百。
如果嵬名禮他爹不是鐵鷂子大將嵬名移訛的話,也不可能這麼年輕就能指揮一隊鐵鷂子。
西夏騎兵衝入了糧車佇列之中,很是隨意的翻身下馬,準備引火之物要燒掉這些宋人的糧草。
“將軍!”
有精明的西夏騎兵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些糧車的擺放...有問題!”
數百輛糧車被擺放成了一個U形,凹陷處足以容納所有的鐵鷂子。
“將軍!”又有人衝過來喊“糧車上被澆了火油!”
運送糧草,糧食自然是不少,可還有大量的草料,這是用來餵養軍中牲畜的。
除此之外,軍隊之中幾乎什麼東西都要。
從筆墨紙硯到木材工具,從帳篷藥材到布帛油料。
李雲澤護送的糧隊裡,接近一半都是草料,還有許多各種雜物。
嵬名禮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急忙喝令“速速上馬!”
一片慌亂的時候,兩側的土塬上傳來了吶喊聲響,大批宋軍從山頭湧出。
一上來就是將上百輛的糧車從糧車推下來,翻滾著摔落堵住了U形的入口處。
緊跟著就是弓弩手們放過來的火箭。
“衝出去,衝出去!”好不容易翻身上馬的嵬名禮大聲呼喝揮舞手臂招呼部下“隨我衝出去!”
逐漸翻騰起來的烈焰之中,身穿漂亮甲胃的嵬名禮非常顯眼。
邁步走下來的李雲澤,一眼就見著他。
頓步,張弓,搭箭,瞄準,放手。
‘嗖~~~’
凌厲的破空聲響之中,李雲澤射過來的利箭,極為精準的命中嵬名禮的面門!
嵬名禮全身都穿戴著堅固的甲胃,唯獨此時沒有放下面甲。
‘啊~~~’
年輕的党項將軍慘叫一聲,身子癱軟從馬背上摔落下去。
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失去了主將的鐵鷂子們,頓時亂上加亂。
李雲澤護送的糧隊之中,還有幾車是藥材。
這些藥材被均勻分佈在了草料車上,被點燃之後冒起黑煙,順著風勢兜頭罩住了全身鐵甲的鐵鷂子們。
臉上蒙著溼布的宋軍蜂擁而上,弓弩手在後面房間,其他人在前方隔著糧車用長槍長棍阻擋党項人衝出火圈。
人喊馬嘶,刀光劍影,烈焰焚天!
射光了箭壺之中的利箭,李雲澤站在土塬半坡上,目光平靜的看著逐漸被火焰所吞沒的党項人。
“鐵鷂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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