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薛棠要去威遠,司危匆匆出了書房。
他午飯都來不及吃,一路快馬加鞭,堪堪與薛棠的馬車同時抵達了碼頭。
他坐在馬背上,看著薛棠款步下了馬車。
遠帆碧波的背景下,她一身水藍色的長裙,頭髮用水藍色的絲帶綁了一個高馬尾。清風吹過,她的裙襬舞動,墨髮與絲帶一同輕輕拂動。
看得司危竟然有一瞬的晃神。
“司大人。”薛棠跟他打招呼,同時接過秋蝶手裡的食盒,遞到司危面前,“饕餮樓的小吃,特地帶來給司大人嚐嚐。”
見司危沒帶隨從,薛棠轉身又把食盒交給秋蝶,“先幫司大人拿著。”
司危驟然回神,翻身下馬,目光掃過那個食盒。
食盒上刻著“饕餮樓”三個字。是饕餮樓外送食物專用的食盒。
司危瞳孔微縮,朝著薛棠打量過去,她臉上表情依舊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他也同樣只是眸光微動,不顯露太多的情緒。
“你知道我會來?”司危問。
薛棠:“當然,因為我來了,司大人怕我搞砸了威遠的事,自然要過來看著。而且來的匆忙,可能會錯過家裡的午飯。”
慕顯也跟司危打了招呼,然後幾人一起朝著不遠處的一排房子走去。
他們剛走沒幾步,李班主便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神色特別慌亂。
“秦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公子又買了一堆的繩子,揚言今晚要去懸崖邊跳高。他還說,之前沒成功,是因為找的地方不對,這次應該對了。”
按理說,原本是追光要過來稟報的,但是李班主擔心今早剛剛回南曲班子的人又不見了,所以讓追光在家寸步不離的看著,這種事交給別人他不放心,便親自來找薛棠。
懸崖邊,跳高?
簡稱:跳崖!
這位秦二公子,還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旁邊路過,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的眾人,全部僵在原地。
薛棠神色如常,“好,告訴他,等我到了再跳,免得摔散架子了,我找不到全屍。辛苦李班主回去看著,如果他提前出門了,立馬派人來通知我。”
司危、慕顯、秦陸、秋蝶,四人一聽就知道又要發生什麼。
司危心底頓時升起一股怒火,還有一絲心疼。
秦驍家裡的,這都是些什麼人,一家之主在外面生死不知,家裡還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幸好薛棠不再發瘋,否則他可能要把一個兩個的全都抓去關進暗牢。
司危:“我派人去把他綁起來。”
“不麻煩司大人,我可以解決。”薛棠淡淡拒絕。這些人貌似真的不懂怎麼管教熊孩子。
薛棠:“如果用粗暴的手段,還不如直接讓他自己摔死算了。”
威遠,是秦眀淵三年前開辦的海運生意,專門向南越國販賣絲綢、瓷器和茶葉,同時也會帶回一些珠寶和深海的魚類。
威遠的管事叫秦明厲,是秦家的旁支。
秦明厲一個月前帶著一船貨物出海去南越國之後就再沒了訊息,老管事才不得不站出來替自己兒子暫時撐著家裡。
老管事叫秦遠,按照輩分,秦眀淵要叫一聲叔父。
李班主離開後,薛棠邊走向威遠的倉庫,邊聽著慕顯介紹。她慢慢理解了段景辰在宴會上說的那些話,但她不急著相信段景辰,總要全方位瞭解了之後才好蓋棺定論。
秦遠一身粗布衣,臉上滿是滄桑,帶著一排下人列隊等在屋簷下。
見幾人走近了,他帶著身後的人笑著向前迎了幾步,卻是擠開了薛棠,停在了司危和慕顯面前,“慕老闆,你來了?怎麼還驚動了司大人大駕光臨,能在這裡見到司首輔,我們真是三生有幸。”
薛棠慢吞吞的側過身,看向秦遠身後的那些人。那些不像是碼頭上的搬運工,因為長得都並不健壯,甚至有些稱得上瘦弱,看起來倒像是做文職的倉管員和賬房。
慕顯都替薛棠尷尬,但餘光一看,那位好像根本不在意。
他笑了笑,對秦遠說:“是夫人想過來看看。”
“啊,原來是夫人要看看啊!”秦遠霍然轉身,彷彿剛看見薛棠一樣,笑容不打眼底的招呼道:“夫人好!”
秦陸站在一旁翻白眼。
秋蝶都忍不住心想:你是不是瞎,你也去了秦家的宴會,不信你不認識夫人。
薛棠只是淡淡瞄了秦遠一眼,然後就轉過身去。
早就知道薛棠臭名昭著,被這樣對待,秦遠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偷偷不爽罷了。
他看了看薛棠的裝扮,心裡更加不屑。只知道肆意揮霍,卻不知道自己該穿什麼衣服體面?堂堂將軍府的主母,穿的像什麼樣子,還當自己是女俠了?
他掛上商業笑容,問道:“夫人想看什麼?倉庫裡的貨一個月前已經出手了,銀子也都存進了錢莊,現在我們這裡也就只有一些賬本,但是……”
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屑。
他身後那些人眼中也有明顯的諷刺,諷刺薛棠根本看不懂賬本,而且也看不見,來這裡添什麼亂。
薛棠沒有一絲怒意,只是眼神冷了三分,身上也多了高傲與輕蔑,看著秦遠,問道:“我是誰?”
秦遠:“???”
秦遠被問得愣在原地。
慕顯開口替他回答,“您是秦夫人。”
“那麼這裡可是秦家的生意?”
秦遠回過神,“是!”
“既然是秦家的,我就有權利巡視。哪怕這裡是秦家軍的大營。”薛棠的語氣不溫不火,卻字字鏗鏘,不容置喙。
在場的人不由站直了,他們好像知道什麼是下馬威了。
秦遠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女人踩住了氣勢,還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女人。
慕顯將一切看在眼裡,不由想:世人總喜歡挑軟柿子捏,但卻不會料到,如果捏錯了,軟柿子也是會傷人的,至少會濺一臉的番茄汁。
司危目光落在薛棠身上,心底不由升起幾分讚賞。她的確變得有本事了。
秦遠強維持住臉上僵硬的微笑,“是,您說的是,您想看哪裡?”
薛棠淡道:“不是隻有賬本嗎?看賬本。”
聽見這話,秦遠心裡的怒氣一下變成了嘲諷,他假笑著告訴薛棠,“夫人,這不能隨意拿出來,是秦將軍的死令,如有違背,杖斃!”
薛棠蹙了蹙眉,“那就看你們的採買計劃。”
“這個也不行。”
薛棠神色一冷,“到底能看什麼?這個不準,那個不行。那你帶我去倉庫,立刻馬上。再敢說不,我就叫人拆了這裡!”
秦遠一聽這話,心裡不由冷笑。果然,蠢女人,除了刁蠻跋扈,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在這裡胡攪蠻纏,恐怕就是閒的無聊來擺譜來了,或者是來看看秦眀淵死了她還能分到哪些產業。而司危和慕顯也很可能是來看著薛棠別弄壞了什麼東西的。
“好,我這就帶您去,不過倉庫雖然空了,還有很多貨架在的,您千萬別亂動,免得不小心傷了您就不好了。”
“嗯。”薛棠淡淡應聲,然後對秦陸說:“你跟著我去,秋蝶留下。”
司危站在原地沒動,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屋子,對慕顯說:“你陪我去吃個午飯。”
聞言,秦遠內心更加不屑。果然,司危和慕顯是不願意跟著薛棠這女人折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