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謝辰飛徹夜難眠。
病房裡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藥水味、尿臊味、汗臭味……燻得謝辰飛噁心不止。
在夜安錦那裡吃了癟,他窩了一肚子火,但為了裝人,他和氣地讓唐琛和李婷婷把他送回醫院。
寒淼住的病房很寬敞,有獨立衛生間和更衣間。
他衝了澡,換了身衣服,還是覺得渾身腥臭,心情惡劣到極點。
再看寒淼,她瞪著兩隻淚汪汪的眼睛,哀怨地看著他,好像他死期到了似的。
謝辰飛胸口的怒火像埋著一顆炸彈,轟地一聲響了。
他不由分說,衝到病床前,揚起巴掌狠狠煽了寒淼一記耳光!
寒淼本來渾身痛得難受,又等他等得心急如焚,見他回來就忍不住哭了,沒想到他突然施暴,一下子被打蒙了。
“白著張臉跟個鬼一樣,一點兒血色都沒有,讓人家看見了還當我虐待你了。”
謝辰飛獰笑著,突然目露兇光,揚起巴掌又給了她右臉來了一耳光。
震耳欲聾,天旋地轉……
寒淼的腦袋像被重錘轟了一樣嗡嗡作響,意識都變得混沌不清了。
她不敢繼續怒視謝辰飛,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急湧而下。
“怎麼?你還挺委屈?你他媽天天躺著裝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什麼可委屈的?”
謝辰飛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沉聲低吼,“敢跟老子耍脾氣?老子在外面受氣,回來還得受你的氣,都想逼死老子麼?”
寒淼的脖子本來有傷,被他掐得骨頭要斷了似的,劇烈的疼痛和強烈的窒息感讓她充滿恐懼。
她雙手急抓住謝辰飛的手,想讓他輕一點兒。
沒想到,謝辰飛倏然抬手,再次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她的臉火辣辣的,像被澆了辣椒水。
她說不出話來,又不敢哭,憋得胸口劇烈起伏,引發腰部和骨盆分筋錯骨的劇痛,一時生不如死。
謝辰飛鬆了鬆領口,盯著寒淼紅腫的臉,冷嗤了一聲,“寒淼,你說你命怎麼這麼硬?炸不死、疼不死,苟延殘喘了這麼久,竟然還這麼抗打。”
寒淼真怕了。
如果他再給她來兩巴掌,她可能真要死了。
好死不如賴活。
寒淼卑微地合起雙手,不停地給謝辰飛作揖,求他手下留情。
“看把你嚇的。我哪捨得真打你?刺激一下面部神經,有利於你的康復。”
謝辰飛強詞奪理,卻說得理直氣壯,“你的臉現在是不是發燙?這說明你的神經末梢沒有受損,痛覺神經也很靈敏。你要堅定信心,說不定你很快就好起來了。”
寒淼一臉迷惑地看著他,不哭了,感覺他的歪理邪說很有幾分道理。
“你看看你,身上插這麼多的管子,跟個蜘蛛一樣,難看死了。”
謝辰飛拉了椅子在她床邊坐下,“以前,你是多美、多能幹的女人啊?特別是你出庭給人辯護的時候,簡直光芒萬丈……唉,命運弄人,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寒淼聽著這“同情、惋惜”的話,又感激謝辰飛,又心如刀絞。
她不知道,謝辰飛對她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惋惜,只有惡意的捉弄和打擊。
而且,她變成這個樣子,完全拜他所賜。
她剛剛忍住的眼淚又洶湧而下……
謝辰飛看著痛哭的寒淼,心情好多了。
這些日子,他一邊“照顧”寒淼,一邊接受警方的調查和訊問,表面從容鎮定,其實心慌意亂。
他怎麼也沒想到,事前毫無徵兆,叢森會突然暴露且被警方成功捕獲。
案發當天,他和劉婧約在鑫興酒店見面,他做了充分的準備。
無論是劉婧的行車軌跡、鑫興酒店的監控系統,還是寒淼這邊,他都做了妥善安排。
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快。
本來,劉婧前腳走,他後腳打算收拾一下離開那間客房趕回病房,把叢森替換下來。
沒想到臨時夜安錦突然來了。
而且夜安錦一來就四處找人,把大衣櫃都開啟看了。
他擔心劉婧離開後會掉落頭髮或者留下其他痕跡,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還好,夜安錦說她看到他的車停在葉天道的車位上,是上來找葉天道的。
夜安錦走後,他怎麼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不明白這種不好的感覺到底是為什麼。
為了防患於未然,他把整個房間打掃了一遍,又把從地上撿到的夜安錦的頭髮放在換好了床單的床上。
他當時並非單純為了預防警方的勘查,他希望自己夢想成真,哪天真能抱著夜安錦同床共枕。
他覺得有夜安錦頭髮的大床別有情趣,他甚至戀戀不捨地躺在上面自娛自樂了一把,然後美美地睡了一覺……
他後來悔得腸子都青了。
如果他及時趕回醫院把叢森替換了,或許叢森就不會死!
事後,他調取了病房區的監控,想看看到底是誰發現了叢森。
可是,之前為了方便他和叢森無縫銜接,他冒充病患家屬寫匿名信抗議醫院不尊重病患隱私,結果醫院把病房區的監控關了。
他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病房區沒有監控,讓他之前逃過了夜安錦的追查,後來也讓叢森莫名其妙被抓。
真是成也監控,敗也監控!
他完全無從得知,到底是誰識破了叢森。
他不敢問任何人。
明面上,叢森“無緣無故”冒充他(謝辰飛),是對他形象權的惡意侵犯。
面對警方的訊問,他“義正辭嚴”大罵叢森,指責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罪犯,說他(叢森)十惡不赦,必須嚴懲。
反正不嚴懲叢森也已經死了。
死無對證,他怎麼罵、怎麼說都可以。
可是,當他看到叢森屍體的那一刻,縱然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還是心跳失常。
當時,賀斌就在旁邊看著。
他(謝辰飛)一臉迷糊地看著叢森,眼神都是陌生而冷酷的,“這誰啊?我不認識。真是怪事,他為什麼化妝成我的樣子呢?”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他們對涉及案情的話題守口如瓶。
他(謝辰飛)看到叢森的兩條胳膊。
左臂齊根消失了,傷口骨肉參差、慘不忍睹。
那傷口截面看起來既不像槍擊,又不像割裂傷,倒像被什麼野獸一口咬掉了。
右臂從手到肩上了繃帶,沒筋骨似地耷拉著,不知道到底傷在哪兒。
他不敢問。
對“陌生罪犯”過於好奇,容易引火燒身。
他只能語氣輕鬆地說:“幸好你們把這個禍害抓住了,要不然他冒充我上癮了,可不了得了。”
他從賀斌的表情看得出,他偽裝得不錯,至少沒讓賀斌生疑。
天知道,他是怎麼強作鎮定,硬逼著自己保持正常的步履走出停屍間的。
原來,叢森兩條胳膊都廢了。
要不然,叢森怎麼也會給他發個暗號,告知他大事不妙……
他也看得出,叢森服毒自殺。
叢森那種人其實最怕死。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自絕生路……
這些天,他根本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就是叢森殘破的屍體,烏黑麻青的臉,硬梆梆的軀幹上頂著個碗大的疤……
叢森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老師……
叢森慘死,他謝辰飛多少有些於心不忍。
他就是想不明白,夜安錦沒事不會去醫院,再說就算去了,她也打不過叢森啊。
叢森到底是怎麼暴露的?
又是什麼人,能在第一時間內把叢森的左臂齊根殘斷?
叢森是個左撇子啊!
如果殘損的是右臂,叢森還可以分秒必爭地給他發訊號。
叢森死得不明不白,他想不提心吊膽都不難。
感覺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暗處盯著,他自以為瞞天過海的伎倆,那個人心知肚明。
這種感覺簡直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