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天邊。
有極狼狽的身影，向雲州城方向墜來。
再細看，那其實是兩個人。
一名老者，揹著一渾身浴血的年輕男子。
“來了。”雲州城牆上，範離自言自語般下令：“放箭。”
一陣靈氣加持的箭雨，自城牆向天空射去，全無下墜之勢，竟是直入雲霄！
老者立刻被箭雨所阻，未能再向前半步。
無奈，他只能揹著年輕人，在雲州城牆外小心落下。
看著城牆上改旗易幟，胡宗憲知道，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為何……不進城？”萬曆太子嗓音沙啞，虛弱質問道：“留……留在城外，誰為孤阻擋追兵？”
“雲州城已被敵軍佔領。”胡宗憲沉聲道。
“不可能！”
萬曆太子又驚又怒，好歹激出點說話的力氣。
“孤一人面對了所有敵軍！”
“哪裡來的敵軍，還能搶佔孤的雲州！？”
胡宗憲艱難的搖搖頭。
“太子，您截獲的那封信……”
“閉嘴！”
“閉嘴閉嘴閉嘴！”
“胡宗憲你什麼意思？”
“明明是你守城無能，竟敢把責任推卸到孤身上？！”
“這雲州城是被你弄丟的，與孤沒有任何關係！”
胡宗憲閉嘴了。
他是大明的臣子，是朱家的僕人，永遠不能悖逆主人。
萬曆太子重傷，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自然無法看清城牆上所立者何人。
“誰，佔了孤的雲州。”
胡宗憲抬頭，目光迅速鎖定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男一女。
男的風度翩翩、面若冠玉，乃絕世佳公子。
女的清麗出塵、傲然獨立，仿若一朵天山雪蓮。
竟然是他們？
胡宗憲一眼認出，那對號稱出塞購置毛皮貨料的行商夫婦。
“了不起……”
緩緩的，胡宗憲從口中吐出三個字。
他已猜到範離的身份。
坐山觀虎鬥？
不費一兵一卒，便拿下雲州城？
大楚晉公，實在了不起啊。
多少年了，胡宗憲許久未見到如此驚豔的年輕人。
這場戰鬥，範離曾經有許多選擇的機會。
當萬曆太子與聯軍惡鬥時，他可以作為奇兵突然參戰，並加速萬曆太子的戰敗，甚至死亡，但他沒有這樣做。
當胡宗憲出城救援時，範離可以設伏，圍點打援，吃掉自己這支五萬疲旅援軍，但他也沒這樣做。
他選擇了最低成本、最高收益的辦法。
不費一兵一卒，佔領城池。
這是最低的成本，也是最高的收益！
多少年了？
明強而天下諸國皆弱，竟然有一個弱國能佔領大明城池，這算是打破千年記錄了！
“胡宗憲！快告訴孤，城牆上是哪支軍隊！？”萬曆太子急急追問道。
“喲，萬曆太子？傷得不輕啊。”
沒等胡宗憲回答問題，城牆上就傳來範離那熟悉且略顯欠揍的聲音。
萬曆太子渾身一僵！
他像一具屍體，在胡宗憲身上徹底不動了。
皇家的顏面。
太子的尊嚴。
萬曆絕不願意以這種醜態，與曾被他追殺上百里的範離見面。
他突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嘶吼道：“胡宗憲！範離修為低微、不堪一擊，我命令你立刻攻城攻城攻城！只要斬下範離的頭顱，本太子便寬恕你戰敗之罪！”
“抱歉太子……臣做不到。”胡宗憲苦澀的說道。
“為什麼？！”萬曆太子大怒。“你怕了？你要臨陣投敵？胡宗憲，枉我大明待你不薄，你居然……”
“不是的，太子殿下，宗憲生是大明之臣，死是大明之鬼。”
“只是……”
胡宗憲艱難的嚥了咽口水。
他的目光落在寒月聖主身上，感受著自她體內刻意放出的磅礴劍意。
“範離身邊，恐怕有一位梵音淨土的聖主。”
萬曆太子沉默了。
他越發像一個死人，連呼吸都幾乎察覺不到。
這一刻，萬曆太子卻是把心臟提到嗓子眼裡。
他知道，就衝自己在雲夢山外對範離的追殺，雙方早已結下血海深仇。
再加上一位大乘境的淨土聖主，今天自己如何能活著逃出生天？
可是！
那幫女人，不是曾經與他合作算計範離嗎？
今天怎麼又顛倒過來，成為範離的盟友了？
梵音淨土，不，大慈王朝？
真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一幫人！
“萬曆。”範離扯著嗓子大喊：“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啊！”
寒月聖主：“？？？”
萬曆：“？？？”
連胡宗憲都忍不住，滄桑老臉上浮現出疑惑深思之色。
“範離，你什麼意思？你肯放孤離開？”
萬曆太子反覆咀嚼，範離剛才那句話，怎麼聽著都是要錢不要命的意思。
只要支付足夠的代價，他真能放自己一馬？
他一時激動，居然憑白生出幾分力氣。
抬起頭，激動的朝城牆上大喊詢問。
“對啊。”
範離繼續扯嗓。
“我大楚不養閒人，要你何用？”
“殺了你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不如咱們談談價錢？”
“在大楚，一斤肉也值十文錢，請問太子自以為價值幾何？”
萬曆太子聞言，居然下意識思考自己體重是多少斤。
他又立刻回過味來，不由得惱羞成怒！
“大明……大明乃天朝上國，什麼條件都承擔得起！這樣吧，孤把雲州城讓給你，這條件夠豐厚吧？”
城牆上，卻傳來範離的一陣冷笑。
割地？
大明造了多大孽，居然攤上這麼個貨？
“太子是不是糊塗了？”
“雲州城已被範某所得，何須太子再送？”
萬曆一時語塞。
他想了一陣，急忙又道：“黃金、白銀，修煉功法、靈寶丹藥，你要多少？等孤回了皇都，立刻命人送去彭城！”
範離聞言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
“太子又糊塗了。”
“大楚富庶，範氏又為大楚鉅商。莫非太子以為，您那點家底能比範某更殷實？”
這話說得囂張，卻是事實。
跟大明太子比家產，範離絕對有這個資格。
“太子，時間緊迫，小心後有追兵。”胡宗憲提醒道。
“那你到底想怎樣？！”萬曆氣急大喊道：“有什麼要求你只管開口，本太子全部答應你就是了！”
終於等到他說這句話了。
範離嘴角上揚，笑得十分缺德。
“我要……胡宗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