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出宮,直奔煙波畫舫。
“冊那娘!”
“害公公我親自跑一趟,煙波畫舫最好就在碼頭停著,否則還得去水上尋找。”
匆匆趕到碼頭,陳洪大老遠便看見煙波畫舫那樓閣般的偉岸造型。
他鬆了一口氣,重新擺起大太監的架勢,邁著四方步,悠悠哉哉向畫舫走去。
“你就是阿昌?”
當老鴇將阿昌領來時,陳洪有些意外。
花魁的貼身婢女,居然是如此平庸的模樣?
臉蛋平庸!
身材平庸!
衣品妝容平庸!
作為女人,她在外表上簡直一無是處,就是個身體略微粗壯的村婦!
陳洪不愧是皇宮內的大太監。
在仔細端詳阿昌的容貌之後,反而又覺得很合理了。
“柔嬪也不是太蠢。”
“寵妃身邊的宮女,最是容易雞犬升天,意外被皇帝臨幸。”
“古往今來,並非沒有奴婢搶走主子恩寵的先例。”
“柔嬪只在身邊留下這種貨色,想來也是用心考慮過的。”
太監的思維方式,與正常人確實不同。
先前,陳洪還有些看不起薛素素,現在反而開始欣賞她了。
畢竟若是連這點心機都沒有,在後宮三千佳麗爭寵的腥風血雨中,她是活不長的。
“你就是阿昌?柔嬪娘娘在畫舫時的貼身婢女?”
陳洪象徵性的問了一句。
“是。”阿昌面無表情,只點點頭表示承認。
陳洪見她無禮,心中有些不悅。
但想起此人好歹是柔嬪的親信,也就不與她計較了。
甚至,陳洪還擠出一副笑臉說道:“阿昌姑娘好運氣,柔嬪娘娘唸叨著你,讓咱家帶你入宮,今後繼續伺候柔嬪娘娘。”
“是。”
阿昌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模樣,仍是木訥的回了一個字。
難道她是個粗使丫鬟?
陳洪見阿昌‘素質’如此之差,心中暗暗鄙夷。
但凡有點情商,這會也該對他千恩萬謝,哪怕陳洪只是個跑腿傳信的。
“除了阿昌姑娘,平日還有誰是伺候柔嬪娘娘的?”陳洪又隨口問了一句。
他只是暗暗覺得奇怪。
秦淮河上最負盛名的花魁,身邊就這麼個貨?
似乎,不太合理啊?
“唉~!”
老鴇聞言,卻先嘆了口氣。
“原本還有個叫綠珠的,性格活潑,模樣也俊俏。”
“哦?”陳洪很是意外,問道:“綠珠姑娘在哪兒呢?也叫出來讓咱家見見。”
他今後要抱薛素素的大腿,當然希望多瞭解她一些。
眼看阿昌像塊木頭,陳洪便對綠珠來了興趣。
雖然未必會將綠珠帶入宮中,畢竟多一個人便多花一份錢。
但是,現在找綠珠聊幾句,問些柔嬪的隱私還是可以的。
“綠珠……沒了。”老鴇說道。
“沒了?死了!?”
陳洪先是一愣,立刻就反應過來。
這麼巧?
柔嬪娘娘以前的身邊人,突然就死了一個,這裡面不會有什麼事吧?
“怎麼死的?”陳洪皺眉問道。
老鴇拿出手帕,先抹了抹並無淚水的眼角。
“前日夜裡綠珠喝醉了,一個人在船頭吹風醒酒。”
“船身撞到一片浮冰,顛簸中綠珠不慎落水。”
“唉!這寒冬臘月的,又偏偏是夜裡。”
“她不會游泳,在秦淮河裡泡了一整夜,第二天才被撈起來……薛大家為了她,還偷偷哭過一陣呢……”
陳洪很是驚訝:“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老鴇點點頭:“您去京兆府打聽打聽就知道了,秦淮河上幾十條畫舫,每年落水淹死的沒有一百也有大幾十。”
陳洪更驚訝了。
他是後宮的大太監,不完整的男人,這輩子也不可能關心秦淮河每年淹死幾個人。
“這麼容易死人,你們還敢經營畫舫?上岸不行嗎?”陳洪好奇問道。
老鴇卻只搖頭。
“上了岸,我們和那些紅的青的樓有什麼區別?”
“畫舫是我們的特色。”
“都是苦命人,既然選擇吃這碗飯,就不能怕水。”
陳洪聽了,竟也十分感慨。
雖說他現在是大太監了,但如果有選擇,難道讀書考個功名不香嗎?
非得做個不完整的男人?
陳洪對‘苦命人’三個字感同身受,也就不再追問綠珠的事了。
“阿昌姑娘,你便隨咱家回宮吧。”
“咱家可是答應柔嬪娘娘了,一定讓她在天黑前見到你。”
阿昌點點頭。
“是。”
陳洪笑著又道:“好,那你先去收拾行李,咱家等你。記著,時間緊迫,你收拾些重要物件就行,皇宮裡其實什麼都有。”
阿昌依舊稱‘是’。
她轉身離開,果然很快便回來了。
“就這麼點東西?”
陳洪上下打量,發現阿昌只帶了一個小包袱,裡面怕是裝不了幾件衣物。
除此之外,她還帶著兩個畫軸。
“夠了。”阿昌淡淡道。
“行吧。”
陳洪可不是廟裡的菩薩,懶得關心別人的閒事。
花了五千五百顆上品靈石,陳洪終於打通關節,順利給阿昌登記造冊,成為一名合法的大明宮女,並直接調入鍾粹宮。
“X的!”
“姓馮的孫子敢漲價!”
“慣例都是五千靈石,他居然足足加了五百顆!”
“等咱家當上司禮監掌印,非辦了他不可!”
陳洪一路罵罵咧咧,把阿昌帶到鍾粹宮。
見到薛素素,陳洪立刻換上一副笑臉。
“哎喲我的娘娘,讓您久等了。”
“阿昌姑娘,奴婢真給您帶來了。”
他正要吹噓一番,說自己如何辛苦才打通關節,讓阿昌入宮。
薛素素卻好像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直接開口道:“多謝陳公公,你先退下吧,有阿昌陪著我就足夠了。”
陳洪:“???”
艹!
這女人屬白眼狼的?!
他差點沒忍住罵出聲來!
幸好,薛素素又補了一句:“晚膳前,請陳公公再來一趟。阿昌不懂宮裡的規矩,臣妾與陛下用膳,還需要陳公公在旁伺候才行。”
陳洪聽了,立刻轉憂為喜。
伺候人,本來就是太監的工作。
伺候嘉靖帝,卻是大大露臉的好事。
別看他是宮裡的大太監,單論每月在嘉靖帝跟前露臉的次數,卻是幾個大太監裡排在末位的。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陛下和您的膳食,奴婢告退。”
陳洪終於走了。
寢殿裡,只剩薛素素與阿昌。
阿昌手裡還捧著兩副畫軸。
“將畫收好,莫要讓人看見。”
薛素素上下打量阿昌,語氣多了一分關切。
“你的傷不打緊吧?”
阿昌搖搖頭。
“大明朱雀只是嘉靖帝力量的載體,終究不是他本人出手。”
“最多一月,我便能傷愈。”
薛素素點頭。
“苦肉計助我入宮,卻辛苦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