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哭泣，抱著膝蓋坐在沙灘上，月光灑在臉上，表情裡滿是對未來的憧憬期待，“等時間到了，你要來找我要新的符紙。
等我們離開這裡，也不需要有一個特別大的房子，就小小的房子也可以，說不定我以後還能讀大學，等我賺錢了，再買一個大房子養你。”
蘇曼對此沒有發表看法，未來這個詞真的是太遙遠了，目前來說，她只看當下，不過她也沒有說什麼打擊小德，只是打了一個岔，岔開了話題，“那現在我們的關係也算是更進一步了吧，你能和我講一下你們村子裡面的這些事情？比如說大家拿著我們這些外鄉人的命來許願的事情，比如你們的那個儀式，再比如，海女到底是怎麼來幫你們實現願望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小德就飛快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做賊心虛的左右看看，“不能叫海女，得叫海女娘娘。”
至於儀式的事情，還有獻命的事情，他又皺了眉，表情有些糾結，但還是開口了，“村長是村子裡面第一個得到過海女娘娘恩惠的人，是他告訴我們的，說海女娘娘讓他傳達的，只要貢獻出一個生命，就能夠許下一個心願。”
“村長其實還有個大兒子的，大家都說，他的那個兒子會是未來的村長，可是後來，村長落水，得了避水珠之後，他大兒子就突然死了。”
大家也因此就信了他說的話，但是村子裡面的人都是互相認識的，誰也不可能說相信誰，於是後面，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什麼都不知道來這裡旅遊或者有其他意圖的外地人身上。
而且他們這些外地人，不光是村民眼裡的香餑餑，也是那些魚人眼裡的香餑餑，“我不知道那些海里面的為什麼也喜歡外來的人，但是，是真的，經常會有那些魚人來抓外地人。”
“你現在叫他們魚人？”蘇曼有些驚訝他的稱呼，“你們先前不是說這是使者嗎？”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他們是使者！”小德啐了一口唾沫，“也就是我爹他們糊塗。”
或許是有那次被抓走的經歷，他十分害怕這些傢伙，覺得這是可怕的惡魔，他還回家告訴了爸爸，“可爸爸不相信我的話，當時村長就在我家裡談事兒，他還把這件事當做是笑話講給了村長聽！村長信了，還拉著我問了好多，比如說那魚人長著什麼樣子，後面那些魚人變成了使者，也是村長告訴大家的。”
“是村長說那些魚人都是海女娘孃的使者，不能傷害，否則會遭到報應。”
小德哼了一聲，顯然是沒信村長說的話的，“哦，對了，村長還說，他的那個耳朵就是因為不小心在海里傷害了一個魚人而遭受了報應。”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他以前耳朵還挺好的，我老遠喊他一聲村長伯伯他都能聽到。”
“那個儀式嘛那是海女娘娘自己告訴我們的。”
自己告訴？
“怎麼告訴的？”
“夢裡。海女娘娘在夢裡告訴我們要舉辦那麼樣的一個儀式。”
“那我先前有聽說你們這裡許願，是海女娘娘託夢給你們，然後就有人來到海邊，緊接著就夢想成真..”
“沒有的事兒，那估計都是村長讓往外面傳的吧，村子一直以來都是靠著這個噱頭來吸引外來人的。”小德搖頭，“大家晚上覺都不夠睡的，怎麼可能半夜醒了來許願？”
“再者.”小德又猶豫了，似乎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又觸及到了敏感的話題，不過他還是說了，“許願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許願是需要村民投票稽核的，最後由村長舉辦儀式。”
“那許願有失敗的情況嗎？”蘇曼想到了今天發生的這一切。
“沒有，只要儀式開始了，最後都會成功的，從來都沒有失敗過。”
“可這樣的話，那誰家不都有機會許願嗎？但我聽說你家沒有被海女青睞過.”
“我爸爸以前去村長那邊提交了不少的願望，比如說想再要一個小弟弟，比如說希望我家裡的條件能過的好一些，還比如說，以後我的那個姐姐能有一個好的夫家。”小德說著低下了頭，爸爸許了那麼多的願望，從來都沒有想過他，“但後來這些，全部被村長給否了，村長有一票否決權，村裡每家至少都實現過一個願望，只有我家沒有。”
蘇曼聽到這裡明白了，也就是說，其實讓不讓許願，都是村長說了算，小德一家或許是因為得罪了村長或者是沒被村長放在眼裡，所以才一個願望都沒給他們實現。
兩人還待再說些什麼，海上憑空炸起了響雷，偌大的閃電像是驟雨一般來襲，一道接一道的劈在海面上，浪也層層疊疊的翻湧了起來，像是大海在發怒。
“媽媽，海上好像有人！”閃電一晃而過，小德縮了一下脖子，看到了站立在海上的巨大黑影，害怕的拉住了蘇曼的手。
他的話剛落下，海上狂風大作，一浪高過一浪。
蘇曼趕緊拉著小德往後面退了一步，要是被這種浪帶下去，人指定是要沒了的。
這天氣倒是真的反常，沒有一點徵兆，壞成這樣。
至於小德說的巨大人影，她也看到了，不過她比小德看到的要清晰一點，那巨大的人影更像是一個閃電下的投影，倒是海上有人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是海女娘娘還是魚族。
這個時候她要是有個避水珠，指定是要下去看看的，可惜，她現在沒有。
不過這避水珠也不一定非得要那村長的吧？她倒是有些鑽到牛角尖了，那不是還有周喵喵嗎？
一個電話就能搖來的周喵喵，一個貨源充足又喜歡搗鼓稀奇古怪東西的道具玩家！
她立馬掏出手機，可惜不知道是天氣原因還是什麼，她的手機一格訊號也沒有。
倒是小德明白了她想做什麼，也不問緣由，指了指自己家，“我家有電話！什麼天氣都可以打。”
大霧裡面的那些路也不是白走的，他們所在的這個沙灘離著那儀式小廣場有些距離，要去到小德家裡，要經過那儀式小廣場，他們過去那邊的時候，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散了，而那裡別說是人了，連點血都沒有，乾乾淨淨，就好像先前她看到的那些都是錯覺一樣。
小德說，他剛才往沙灘走的時候，這裡就已經沒人了。
要離開小廣場的時候，蘇曼餘光突然發現了一個黑影，就躲在小廣場的一個石墩子後面。
她示意小德噤聲，動作飛快的從那石墩子後面揪出了一個人。
“哎哎？別動手，我是好人。”是個女生，扎著雙馬尾，眼神清澈，慌里慌張的擺手，瓶瓶罐罐從衣服裡面掉了出來，掉了一地。
“啊？怎麼又掉了？我怎麼什麼都做不成？”女生看著地上的瓶瓶罐罐，表情懊惱。
蘇曼看著地上散落的東西，多看了女生兩眼，微挑眉，“道具玩家？”
“啊？”女生聞言表情更慌張了，像是被抓包了不知所措要哭的小倉鼠，“你怎麼知道？”
她噗通一聲就跪了，“我第一次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殺我好不好？你要是要這些東西的話，我都給你，免費給你，這東西很貴的。”她以前遇到一個前輩，前輩說，如果遇到了一些窮兇極惡或者識破了他們身份的人，千萬不要捨不得手裡的那點東西，說不定手裡的這些道具就能換自己一命，所以她跪的極其的乾脆。
蘇曼認出她的身份也簡單，地上掉落的那些瓶瓶罐罐裡面就有她以前經常買的那個消除負面影響的針劑。
最主要一點，她看到她道具玩家的身份牌了，這種身份牌，她以前在周喵喵的身上看到過，只能說，這個人太不謹慎了，不過聽她說是第一次，那也情有可原。
但這些都和她沒關係，她只想知道，“有避水珠嗎？”
“啊？”女生反應了一下，原來不是要她的命，她鬆了一口氣，但搖頭了，“我還沒有資格賣那樣的產品。”
她就像是她以前遇到的那些新手道具玩家一樣，給她推銷起了那暢銷的針劑，“你可以要這個，大家都喜歡買這個的，這個東西的銷量也特別好。”
她看了一眼小德的手指，“他受傷了用這個針劑正好。”
她還看到了蘇曼手腕上的鱗片，第一反應以為是個什麼病：“你的這個面板病用這個也好。”
蘇曼擺擺手，想起先前那個黑瘦趙哥說他家裡有一堆這玩意兒沒用，想起趙哥說的他們村子和這些道具玩家之間的恩怨情仇，她覺得這東西在這裡大概是沒有什麼用的。
可道具玩家不知道這些，還以為她是不相信她的產品，一個勁的要她嘗試一下，“你用過就知道這個東西的好了，我真的不收錢，你看小孩子手上的傷，看著就很疼，用一下就不疼了。”
她說著就想要往小德的手上抹，她是好心，但蘇曼不需要。
蘇曼一把推開了她，“說了不用！給你一個忠告，要想活命的話，在這裡藏好你的身份！別人可不一定有我這麼好心！”
這道具玩家也沒有她需要的避水珠，她也就不和她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拉著小德往家走去。
那道具玩家十分可惜的在後面喊，“我這個東西真的很有用的，能很好的減輕孩子的痛苦的，你的那個面板病你真的不試一下嗎？！”
小德下意識想回頭，蘇曼擺正了他的腦袋，“不要聽她說的任何一個字，這樣的人可能明天就死了，不要和她產生任何聯絡。”
這新手道具玩家這麼莽撞，要是不聽她的勸告還這樣一意孤行的話，遲早會死在這裡。
鬼祟的到了小德家裡，發現他家裡除了他一個清醒的，其他的睡的都跟死豬一樣，呼嚕打的震天響，哪怕外面不停的在降下霹靂，屋裡人也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
於是鬼祟就變成了光明正大。
她給周喵喵去了一個電話，周喵喵那邊幾乎是秒接。
在聽說她要避水珠的時候，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還告訴她這避水珠有好幾種，但是在聽說她在大魚村的時候，她又遲疑拒絕了，“不是我不幫你，說句實話，那個地方不歡迎我們這些道具玩家，去了那邊，要是被發現了身份，會死的。”
“總歸三言兩語是和你說不清楚整件事兒的來龍去脈，但真的去不了，那個地方，也就忽悠一些剛來的新手玩家。”
“對了，我剛還聽說有一個新手玩家被忽悠著去那邊了，我看看人出發了沒有，要是沒出發的話，我讓她給你捎帶過去。”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玩家已經來了，我看到了。”
“去了啊，那有些可惜了，我反正是不能去的，那邊民風有些彪，去了我是真的可能就死了。”
周喵喵字裡行間都透露著抗拒，蘇曼嗯了一聲，隨口問了一句，“那你們怎麼把一個新手忽悠來這裡了？”他們道具玩家之間也有競爭排擠？
“嗨，她呀，不是我忽悠的，我也就是聽說，你知道我訊息很廣的，這個玩家啊，據說腦子少根筋，雖然是新來的，但是得罪了不少人，那個大魚村，一直都有在任務地點上，而任務地點都是自己選的，這玩家，就自己選了那個大魚村。
一般來說，如果有人選大魚村，就會有一些前輩提醒，說這個地方不能去，危險係數高，但她嘛，我說了，她人緣不太好，沒人給她提醒。
哦，也不是，好像有路人和她說過這個地方危險，她說什麼來著，她說哪裡都會有危險，她不怕。”
周喵喵那邊好一頓吐槽，最後好像是接到了什麼新的任務，連說了幾聲抱歉，她就掛電話了。
看來今天晚上是不能得到這避水珠了。
“媽媽，喝水。”小德適時的從廚房裡面出來，端了一杯水遞給她。
水溫溫的，蘇曼接過喝了一口，準備喝第二口的時候，餘光看到小德捏著衣角，侷促不安，“你怎麼了？”她放下杯子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