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濃霧籠罩。
伴著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至,瞬間將山路淹沒。
嘩啦啦!
泥水橫流,山坡上樹木和土塊被沖刷坍塌,夾雜著石塊和礫石,匯聚成一股股滔滔洪流,急衝而下。
“快,後退!”
崔老道高聲呼喊,天地門弟子連忙牽著馬車後撤,險之又險避過泥石流。
自張彪將崔老道救回,長庚道人當機立斷,將天地門一分為二,讓願意跟隨者,隨著崔老道前往清風寨。
行走匆忙,竟趕上了暴雨天。
半晌,等泥石流經過,眾人繼續前行。
山路被毀,人馬舉步維艱。
雖努力避開溜石與泥潭,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遭遇塌方坑洞。
騾馬嘶鳴,在泥水中顫抖,已十分疲憊。眾人冒著雨霧和狂風,只能沿著堆積起的石塊和泥土前行。
誰都知道,這天氣趕路十分危險,但他們迫不得已,因為後路已完全被山洪封堵。
唯一能做的,唯有不斷前行。
張彪也在隊伍中,但他同樣毫無辦法,面對這天地災害,什麼術法都沒用。
好在,他已叫了幫手。
“呱!”
臨近都梁山時,悶雷似的蛙鳴響起。
咚!咚!咚!
地面隆隆震顫,泥漿中忽然爬出幾條手臂粗的蜈蚣,驚慌失措四處逃竄。
眾人抬頭,皆張大了嘴巴。
只見濃霧暴雨中,一頭巨大的蛤蟆從天而落,咚的一聲,泥漿四濺,大舌頭一甩,就將幾隻蜈蚣舔入嘴中,還吧嗒了幾口。
“大,大蛤蟆…”
儘管張彪已事先提醒,面對這樓房高的巨物,不少天地門弟子還是兩腿發軟。
“是寶蟾,大肚爺!”
崔老道一巴掌拍在旁邊弟子後腦勺上,看著大肚爺,笑得滿臉褶子。
清風寨有這東西,足以說明張彪強橫。
再有,他看見這大肚爺,就莫名覺得喜慶,嘀咕道:“金蟾吐華光,祥瑞之兆啊…”
張彪也是面帶笑容,“大肚道友,麻煩你了。”
他與這些山神異獸相處,比人爽快多了,無論燕山姑還是大肚爺,都異常溫順。
而且大肚爺四處捕防毒蟲怪,在墨陽城幾地百姓心中,地位遠比他高。
“呱!”
大肚爺一聲鳴叫,張大了嘴巴。
眾人連忙將物資行禮放入。
看裡面有空閒,崔老道還滿臉笑容,一屁股坐了進去,招呼道:“來幾個膽大的,讓大肚爺捎咱們一程。”
當即,便有幾名膽大的小子鑽了進去。
張彪臉色古怪,卻並未阻止。
咚!
大肚爺合上嘴巴,粗壯的雙腿用力,一聲巨響,泥漿四濺,便已騰空躍起,消失在濃霧中。
“走,加快速度!”
沒了行李拖累,眾人當即加速,穿過都梁山,終於在天黑時趕回清風寨。
崔老道等人早已回來,此刻正一個個臉色慘白,齊刷刷蹲在屋簷下,一陣陣乾嘔。
餘子清等人則滿臉欣喜圍了上來。
“張大哥!”
“師尊!”
張彪走後,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擔憂,見其平安歸來,這才放下忐忑的心。
“師尊,雲霞關那邊是否能拿下?”
鐵玉成憂心忡忡詢問道。
“難。”
張彪沉思了一下,微微搖頭,“雲霞關對於大梁的意義非同一般,之前還有所忌憚,但這次關防空虛被奪,已然露了底,再想奪回就難了。”
“為什麼?”鐵玉成疑惑道。
“因為代價!”
旁邊王信接過了話茬。
他自從學會御妖術,恢復正常容貌後,心性也開朗許多,沉穩中帶著一絲戲謔,搖頭道:“還未進六扇門時,我也曾讀過些兵書。關卡之戰,不在於奪,而在於守,在於是否願意付出足夠代價。”
“雲霞關是門戶,對於大梁意義非凡,得了此關,進可攻,退可守,也是其能安心攻打偃甲宗的保證。”
“以前是不清楚底細,但如今輕鬆佔領,便不會再鬆口,耗費數萬人的性命也值得。”
“而相比懷州,玄都觀更看重宗門所在的博州,因此只派來不到百名弟子,若戰事吃緊,隨時可以退走。”
“還有懷州王以及四大家族來說,手中的兵力是他們唯一籌碼。”
“沒了這些兵力,就是玄都觀也會立刻拋棄他們,怎會拼盡全力,消耗在雲霞關?”
“所以說,雲霞關被破的那一日,便已經易主,再也無法奪回。”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沉默。
他們知道王信說的沒錯,戰爭走向,從來不在一城一池得失,至少目前階段來說,拼的是資源消耗。
霧災降臨,道路阻塞,懷州原本就饑荒遍地,要說懷州王和四大家族,會不惜葬送根基,耗費海量物資,舉全州之力與大梁拼個你死我活。
說出來都沒人信。
餘奎和吳鐵雄面面相覷,滿臉擔憂道:“那怎麼辦,要不我們搬家?”
“不急。”
張彪搖頭道:“大梁兩線作戰,能奪下雲霞關,已是意外驚喜,至少潞州蒼州那邊的戰事結束之前,不會大規模侵入懷州。”
“且看著吧,今日起都勤修苦練,等局勢明瞭,再做定奪。”
“是,仙師!”
“是,師尊!”
叮囑了眾人一番後,張彪便回到洞府。
因為沒有他的吩咐,清風寨之人也不敢擅自進入,所以數日未歸,便積累了不少灰塵。
張彪打掃了一番後,便盤膝而坐,運轉真氣恢復,等到夜幕降臨,便帶好法器,趁著黑暗雨幕,離開了清風寨。
不多時,他便趕到了那座峽谷。
如今的他,已不再遮掩氣息,因此燕山姑遠遠便已察覺,順著懸崖從深淵下方盤旋而上,開心地吐著信子。
“哈哈哈,道友別來無恙啊。”
看著這傻蛇,張彪陰鬱的心情再次好轉,從蟠龍葫蘆中取出五株醒神草,遞了出去,“等下一批成熟後,再給你拿點。”
燕山姑大眼睛中滿是歡喜,吞下醒神草後,便搖頭晃腦,帶著張彪進入峽谷。
因為接連暴雨,下方深淵中同樣山洪爆發,原先的沼澤已全部被淹沒,密密麻麻的毒蟲跑出,攀爬在兩側崖壁之上。
這些毒蟲互相廝殺吞噬,毒血蟲肢四濺,擠在一起瘋狂湧動,不時有一些掉落,被山洪沖走,顯得異常瘮人。
一人一蛇到來,群蟲頓時受驚,紛紛四散,讓開好大一片區域。
燕山姑毫不在意,尾巴身軀勾在凸起岩石之上,上半截身子仰起,死死盯著河水一處區域。
張彪知道,這是三明地火芝出沒點。
這種寶藥擅於遁地,也只有常年待在下方修行的燕山姑,能偶爾看到,記下方位。
但讓張彪更在意思的,則是這些毒蟲。
他眉頭一皺,喃喃道:“竟成了天然養蠱地,時間長了,多半會孕育出惡蠱蟲妖,正好,改天帶著大肚爺來清理一番……”
靈氣復甦已有大半年,受霧災影響,這些數量驚人的蟲豸已有崛起之象。
這段時間,墨陽城一帶區域,即便有大肚爺鎮壓,也不時有蟲怪襲人的訊息傳來。
明年,恐怕更難熬…
嘩啦啦!
就在這時,渾濁河水中忽然冒起一物,好似瓜子狀的龜甲,正是三明地火芝外殼。
甲片緩緩展開,寶芝舒展。
峽谷內頓時異香撲鼻,無數毒蟲蜂擁而動,竟不懼生死,嘩啦啦湧入水中,但轉眼就被咆哮的山洪沖走,不知去了何方。
天地機緣,眾生皆捨命爭奪。
嘭!
神咒丸爆裂,淡金色濃霧將三明地火芝籠罩,使其動彈不得,而張彪早已藉著無形鉤鎖飄蕩而出,一刀將寶芝砍掉收走。
“嘶嘶嘶!”
燕山姑很是興奮,扭動龐大身軀,將周圍騷動的毒蟲盡數掃開。
沒了寶芝,那龜甲外殼也緩緩收回。
張彪將三明地火芝收入蟠龍葫蘆,看著那外殼若有所思。
這東西,就是寶芝根莖,西南溶洞中的多目蜈,便是吞噬此物,才血脈爆發。
但顯然留根才是更好選擇,說不定若干年後就會誕生新的三明地火芝,成就他人機緣。
讓他在意的,是寶芝特點。
畏懼神術魘咒,又紮根於地下火脈中,完全不受靈氣中斷影響,存留至今…
他想起了溶洞中冥火花封印,定是靈界力量將某些東西鎮壓在地脈深處,溢散出的靈氣,成為三明地火芝養料。
是什麼樣的存在,能有如此力量?
從宗門的表現來看,並不知道這個秘密,恐怕其被鎮壓時期,還要追溯到更古老的年代……
想到這兒,張彪朗聲道:“燕山道友,走,我們去下個地點!”
說罷,一人一蛇便沿著深淵峽谷,往更深處而去……
次日,依舊暴雨傾盆。
張彪回到洞府,取出一株三明地火芝。
或許是山洪爆發的原因,他與燕山姑忙活了一整夜,也只找到兩株。
雖有些失望,但暫時已經足夠。
磨粉、燒火,耗費了幾個時辰,一鍋三神歸血湯終於熬好。
三味寶藥相輔相成,已是完整版的湯藥,粘稠似糊,殷紅似血,咕嘟咕嘟冒著泡。
僅聞了下,便覺氣血翻湧。
運轉靈視之眼檢視,果然已達三品。
看著眼前湯藥,張彪莫名想起虛辰說的話,他的道行,在懷州可稱第一。
宗門之中,恐怕也有鍛體境高手。
還有五仙教胡長老的話,各個宗門如今都在蟄伏蓄勢,真正的高手隱而不出,連潞州戰場也沒出現,多半有更大圖謀。
前路漫漫,還差的遠啊…
虎跳峽一戰,不僅令他人吃驚,連他自己也有些意外,達到鍛體境,對於低階別修士,簡直有壓倒性優勢。
強橫的身體和反應速度,讓御真府龍牙衛的術法,根本打不到他,只需以少許術法配合,便可輕鬆鎮壓。
那些宗門的鍛體境修士又是怎樣,對方若使出飛劍,自己是否還能擋住?
想到這兒,張彪端起湯藥一口飲下。
轟!
丹田之中,好似火爐點燃,越燒越旺,這是三明地火芝藥力。隨即,一股冰涼之氣升騰而起,正是玄冥七葉參。
三股寶藥之力相互配合,化作洶湧洪流,順著周身經脈緩緩運轉。
張彪臉色瞬間變得通紅,緩緩行功,搬運周天,抱圓守一,逐漸入定。
過了一會兒,洞中燭火燃燒殆盡,但山洞內依舊閃著紅光,正是張彪頭頂三陽真火。
原本只有雙肩兩團火球,而如今在他頭頂之上,一點若隱若現的火光,也在不停閃爍。
洞外,狂風呼嘯,雨勢越發猛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