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
她要怎麼開口解釋她這幾天沒什麼精神,其實是和神臺上這位大吵了一架,把人氣跑了。
“月桐,你說要是惹真君生氣會怎麼樣?”
周月桐被她的問題弄得一愣,“為什麼這麼問?”
夏連翹:“隨便問問。”
梁桂香回頭聽到她們兩人之間的談話,笑道:“神仙應該不會跟我們凡人計較吧?”
夏連翹更頹喪了,看了眼面前冷淡的白衣少年仙君,這麼一想,自己簡直是膽大包天。
“我看連翹你這幾天是真的想得太多,是不是跟琅嬛白公子他們去除妖沾染上了一身的晦氣?”周月桐關切地指著蒲團說,“快拜一拜,叫真君幫你去去晦氣,這真君廟可靈了。”
夏連翹簡直悲從心來,跟凌守夷吵架還要來拜他的廟到底是什麼社死酷刑?
神臺上的少年神將眉眼冷冽。
如果神將每個信徒的祈禱都日日夜夜聆聽於耳中,豈不是一種精神折磨?
她久久不動,梁桂香和周月桐都已經面露不解。
出於莫名其妙的最後的倔強,夏連翹沒跪蒲團,也沒彎腰,隻手捻三炷香閉目,在心中默唸。
怒向膽邊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變成最熟悉的穿越之前每天和朋友激情輸出的祖安文學。
“我殺凌沖霄啊啊啊啊!!”
“凌沖霄怎麼還沒死?”
“好想給他幾個大嘴巴子啊啊啊啊。”
“不要男銅不要男銅,願世界沒有凌嬤。”
然後,大腦,便理所應當地,開始上演各種曾經把她創飛過的凌白白凌文學。
比如,白李結婚多年,凌小三一朝登堂入室,李琅嬛跟蹤二人約會被凌沖霄覺察,少年冷淡抬眼,明晃晃地望向李琅嬛。
又比如,凌沖霄泥塑雙性文學……
夏連翹:“……”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因為互關嗑白凌,這些同人二創總是時不時地創到她面前。嗑CP歸嗑CP,除非對家來創,夏連翹也從來不會主動對別人的XP指手畫腳。
這麼一想,她到底看過多少白凌向。
需知,思維是不可控的,有時候你越不想想什麼,大腦越強迫症一般的反覆上演什麼,這也是道家新手打坐初期常面臨的問題。
此時,少年仙君已經開始在自己腦子裡站街了。
夏連翹:“……”
算了。
如果凌沖霄真能聽到自己的祈禱的話,正好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站街文學。
第34章
神臺上的少年仙君,依然面無表情,淡漠威嚴,渡化眾生,震懾群邪。
夏連翹許過願之後,心情也鬆快不少,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浮土,拿起抹布就開始打掃衛生。
忙活一下午下來,累出一身的汗。
正巧香案前供奉著幾個水靈靈的梨子,便趁著梁桂香、周月桐二人不注意,伸手拿了一個咬了一口。
果然清甜多汁。
三兩口將梨啃完,夏連翹繼續去擦香案,也不知道碰到什麼東西,香案突然被撞翻在地上。
“啪”地一聲,香爐和供果一齊跌落,還有幾個蘋果噼裡啪啦地砸到了夏連翹的頭上。
夏連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散落一地的香灰,和灰堆裡髒兮兮的水果,頭皮不由一陣發麻,冒出點兒不祥的預感。
應該,只是,巧合吧?
她飛快地看一眼神臺上的凌守夷,努力安慰自己,忙趁周、梁二人覺察前,收拾香灰,扶正香案,企圖毀屍滅跡。
然而還沒等她收拾完,周月桐和梁桂香一回頭看到這一片狼藉,又看那香案上半個沒啃完的梨子,終於覺察到蹊蹺。
二人皆大吃一驚:“連翹!你在做什麼?!”
連翹訕訕地站起身,訥訥道:“我口渴,吃個梨?”
梁桂香著急:“那也不能直接拿香案上的供果呀,還沒供完菩薩呢。”
周月桐則走到香案前,“這香案怎麼好端端地倒了?連翹你看,真君一定生氣了。快去給真君磕幾個頭賠罪!”
夏連翹鬱悶:“我不去。”
吵一架吃他一個梨怎麼了?
周月桐不顧她的抗議,拉著她到蒲團前,又往她手裡塞三根香:“快,給真君道個歉。”
夏連翹辯駁:“如果他真計較這個,那還算什麼神仙?”
“哪有你這樣想的,菩薩可以不跟你計較,但你態度至少要端正。”周月桐嘆息。
好吧,她要是不拜,估計周月桐和梁桂香是不可能放過她了,夏連翹無奈之下只能接過香燭做做樣子。
閉上眼,夏連翹大腦運轉,努力思索到底要說什麼。思緒還沒整理出個所以然,突覺手背一疼,滾燙的香火落在手上,登時將她手背上的肌膚燙出個紅印子。
梁桂香猶如看到什麼驚奇的事,叫道:“連翹,你看真君果然生氣了吧?”
夏連翹:“……”
而這似乎是她多災多難的開始。
不是進出廟門的時候被門檻絆倒,就是牆上忽然掉下來只蜘蛛落在她身上,要不就是年久失修的牆皮砸在她頭上砸她一臉灰。
忍無可忍的夏連翹怒氣衝衝地抬起眼。
少年仙君依舊面無表情,一雙矜黑的眼與她四目相對。
……這熟悉的中門對狙,互相傷害感。
明明塑像不過是死物,但夏連翹卻硬生生從這木胎泥偶中看出點冷淡的不滿。
凌沖霄!
你這個小氣鬼!!
梁桂香還在唸念有詞,真君肯定生你氣了。
“真是菩薩顯靈了。”梁桂香也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捂住心口,連連咋舌,“怎麼會這樣。”
連翹簡直再一次悲從心來。
她總不能對梁桂香和周月桐說她其實被神臺上這位針對了吧?
你玉清威顯妙生真君,高高在上的渡霄殿之主,何必屈尊紆貴地跟她計較這個?不就是腦了他幾部站街文學麼……
好吧。
連翹心有慼慼焉地想了想,這個好像確實要計較一下。
本來一下午就能完成的工作,因為神臺上那位小氣神,竟然硬生生拖到了晚上。
走出廟門時,就連素日更為溫和穩重的周月桐也忍不住如釋負重地嘆了口氣,“今日真是奇了怪了,明天我也要來好好給菩薩上三炷香……”
夏連翹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可能這就是神明的偏愛——啊!”
話音未落,廟門前一隻松果落下來,砸在她腦門。
周月桐:“……”
梁桂香:“……連翹你還是少說幾句吧。”
夏連翹:……
如果不是松果不能說話,她險些要以為松果要冷冷開口,“胡言亂語”。
周月桐將目光一轉,嗓音裡忽然帶了幾分驚訝:“連翹,桂香,你們快看,那邊有蝴蝶!”
湘水村地處瀟湘大澤附近,此地半夜多起濃霧,山間霧氣縹緲,夜色如墨,除了常年生活在附近的村民,尋常人很難辨得清楚這條險峻的山道。
而前方陡峭的山道上竟不知何時出現一對淡藍色的,蹁躚的蝴蝶。
如草葉間的宵燭流螢,伴隨著上浮的點點微光,明滅遊走不定。
夏連翹微微睜大眼,驚奇地看著蝶翅曳出一道一道絢爛的尾芒,兩隻蝴蝶一直飛到她面前,便在她身側停留下來,繞著她翩飛。
點點幽藍色的鱗粉灑落,像是盛夏夜晚的流星劃過天際的星軌。
周月桐一愣,“我聽說,在沿海,海上的人信奉媽祖,如果航行過程中遇到雙飛的蝴蝶,神鳥,或者一盞紅燈,便是神仙在護持。”
梁桂香受寵若驚,半天都沒說出話來,“難道,這也是真君菩薩在護持我們嗎?”
夏連翹隱約間若有所感,怔怔愣愣地回頭望了一眼。
而廟內的少年仙君,依然烏髮如瀑,安靜清冷,山霧朦朧,不言不語。
一雙蝴蝶一直到她們平安無虞地走下山路方才散去。
臨行前,夏連翹還想觸碰一下這一雙蝴蝶,孰料,指尖方才碰到單薄的鱗翅,蝶翅便輕輕一振。
指尖泛起一股撲簌簌的觸感,很柔軟,脆弱的小生命。
蝴蝶自她指尖一飛而過,倏而即逝,如蜻蜓點水,淡而不留情。
夏連翹手還保持著微攏的姿態,眼前一酸,心裡也好像有蝴蝶振翅,翩飛不定。
等她回去的時候,卻並沒有找到凌沖霄的身影,問了李琅嬛才知道,少年自白天練劍回來之後就回房打坐修煉去了。
好吧。
她一顆心懵懵懂懂,被蝶翅滑過,盪開星星點點的戰慄。
不自覺捏緊手指,像企圖攥緊指尖殘存的觸感,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七夕當日,湘水村家家戶戶幾乎都出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