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神像容貌與凌沖霄有些不同,但她偏又能認出是同一個人,不知道這是不是穿越者的BUG。
“這真君廟可靈啦,咱們附近這幾個村上誰家想要求姻緣求子接生都會跑過來拜拜真君,求真君保佑。”梁桂香是個嘴巴閒不下來的,絮絮叨叨地說著。
夏連翹:……
雖說她也知道□□人求神拜佛講究實用主義,甚至還出現過股神菩薩,英語菩薩,駕考車神等各種魔化混搭產物。
但是,身為玉清威顯妙生真君的凌沖霄,他自己知道他主營業務這麼廣泛還附帶接生的嗎?
少年神君冷淡高居神座之上,一雙眼似乎能窺破一切愛恨,道心花開,清靜不動。
對上這雙眼的時候夏連翹內心一跳,好像這幾天鬱郁於心的一些隱秘,也被攤開曝光在日光下。
她匆忙扭過頭,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一陣難過,卻有不知這難過從何而來。
神臺上的少年,既陌生又熟悉。
廟中三步路,他居神臺之高。
宛如一道不可翻越的天塹。
“這幾日都是連翹陪在凌道友身邊,也不知凌道友如今自己一個人適不適應。”
傍晚,折返回湘水村的路上,李琅嬛想到凌沖霄還有些擔心。
白濟安正欲說些什麼,目光一瞥,卻忽瞥見一道白衣身影,正是凌沖霄無疑。
也不知是何時迴轉的湘水村,許是先他們幾個時辰早早折返,如今自默坐修煉去了。如今正微微蹙眉入定。
李琅嬛的目光循著白濟安望去,訝異地揚起眉,“今日怎麼迴轉得這麼早?”
“或許。”白濟安道。
“或許?”李琅嬛問。
白濟安頓了半刻,笑了笑說:“誰知道呢。”
第32章
因為總有些心虛氣短,所以夏連翹沒進廟裡打掃,而是主動請纓擦洗廟門,灑掃廟旁的小廚房。
小山村中的真君廟沒那麼多講究,平常誰家辦酒,家裡廚房騰轉不開,就都到這小廚房裡燒鍋煮飯。
因著七夕祭禮將近,到時候廟前架臺唱戲,擺桌吃飯,小廚房這才開始重新得到運用。
夏連翹跟梁桂香、周月桐忙得滿頭是汗,等到夕陽西下,孟子真踏著晚霞過來接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孟子真猶豫半晌,這才溫聲問出困擾他這幾日的話:“夏道友你們這幾日可曾看到過那隻小狐狸?”
夏連翹知道孟子真對這藏狐有感情,安慰他說:“還沒呢孟大哥,你放心,有我在,到時候找到它,在沒問個清楚前,定不會叫凌沖霄輕易傷它的。”
孟子真赧然,苦笑,“這凌道友處事果決我確有些擔心,竟叫你也看出來了。”
“你說它當真是妖嗎?”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是狐仙也未可知。”
兩人說著說著,回到院中,正巧與凌沖霄撞了個正著。
見到凌沖霄,夏連翹一怔,心裡不知為什麼,又在亂跳,眼眶也不由自主開始發酸。
想了想,還是沒過去打攪,從他身邊徑自走過去了,倒是孟子真喊他一聲凌道友。
有一就有二,這一天下來,她竟沒跟凌沖霄說過什麼話。
待到第二天,也是無言。
由於她前兩天黏著凌沖霄黏得太過顯眼,如今驟然冷落,就連白濟安和李琅嬛也覺察到蹊蹺,更遑論凌沖霄這一個當事人。
少年微微抿唇,不解其意,對她這忽冷忽熱的態度,更覺莫名其妙。性格使然,自也不會主動與她攀談。
夏連翹本來還等著凌沖霄跟自己說一句話,結果沒想到這人竟然真的冷淡到這個地步。
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動開口牽起話題,憑什麼每次都是她主動維繫關係?平日裡不想還好,這一想簡直怨氣橫生。
既然你不理我,那我就不理你好了。
第二天一早見到白濟安,夏連翹只跟白濟安打了個招呼,全把白濟安身邊的凌沖霄當空氣。
凌沖霄更覺莫名其妙,同時氣悶,你不理我,我也不會理你。
於是,兩個人莫名其妙地開始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冷戰。
白李兩個憂心忡忡的人碰頭坐到了一起。
李琅嬛心大,根本看不出兩人之間的冷戰究竟因何而起,只能詢問白濟安的意見:“道友可知曉連翹最近跟凌道友之間發生何事?”
回想一下這兩人的相處,也沒看出什麼蹊蹺的白濟安:“……”
……他是不是真的跟不上這些少年少女的思維方式了。
但琅嬛年紀分明也不大。
看著眼前一本正經的,作長輩擔憂狀的少女,又想起那天夏連翹說的話,白濟安嘆了口氣。
“這有什麼的,”他想得比李琅嬛樂觀,寬慰說:“這兩人少年心性,你和我玩,不和我玩都是一陣一陣的,這樣,你我隨便編個理由把他們叫出來,給他們個臺階下就是了。”
這天夏連翹剛準備出門,白濟安便告知她今日不用去村中幫忙,今天練劍。
夏連翹想當然地問:“是琅嬛指點我嗎?”
白濟安低咳一聲,“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沿著山道一路往上走,待走到一處山崖前,夏連翹總算知道為什麼這一路上白濟安語焉不詳了。
崖前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時,凌沖霄與李琅嬛正在喂招。兩道一青一白的劍光周遊不定。
看到他來,兩人齊齊收劍,夏連翹跟李琅嬛打了個招呼,本來看到凌沖霄還在想要不要也打個招呼。
未曾想少年收劍淡淡看她一眼,收回視線,目光望向遠處的山巒。
對方態度如此涼薄,夏連翹一抿唇角,也沒再過去自討沒趣。
李琅嬛拭去額上晶瑩的汗水,皙白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恍若透明,快活道:“連翹快過來!”
“讓我看看你這些時日可有所長進?”
夏連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拔劍出鞘。
她還是很珍惜這次練劍的機會的,畢竟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誰拳頭大誰才有說話的資本。
從小學到現在,夏連翹就有個優點,雖然平常她有點兒不著調,但認真做起事來就特別專注,眼下也是如此。
白濟安在旁觀戰許久,覺得差不多了,主動開口:“凌道友是正陽劍宗,連翹不若讓道友幫你看看吧。”
凌沖霄?!
夏連翹和凌沖霄幾乎是同時一怔。
夏連翹下意識地就想拒絕:“要不我還是——”
“連翹,”白濟安嚴肅了語氣,“你到底是更想學劍,還是更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還沒等夏連翹開口,少年已面無表情快她一步,“她若有心,我自無妨。”
對方這麼灑脫,夏連翹想都沒想,當然也不會讓人,尤其是讓凌沖霄誤會自己在意他,當即一口答應下來。
片刻之後,一道柳色的虹光縱下山崖,一道白色身影同時追逐柳色虹光沖霄而起。
很快,夏連翹就後悔了,悔得肝腸寸斷。
凌沖霄為人認真,凡事定做到極致,與人切磋同樣如此。
少年拔地而起,腳踏虛空,白衣獵獵,容色平靜冷峻地催出一道如雪劍光,劍光往空中一躍,跳動不已,追著她便直直殺去。
夏連翹這幾天見到凌沖霄心裡本來就無端不安,一回頭看見那道白衣身影追逐自己而來,更覺慌亂,只覺得不能被凌沖霄追到。
如果不是知道凌沖霄不是這種把情緒帶到正事上的人,夏連翹幾乎誤以為這是凌沖霄他的蓄意報復。
她微微一頓,遁光也隨之慢了一拍。
那一道如星劍氣便朝自己直射而來,夏連翹倉促間匆忙再架起遁光調整,但虎口還是掠過一陣直入心扉的痛楚。
膚肉被劍氣割傷,裂開一條長約寸餘的口子,鮮血順著指尖低落。
懷揣著一股莫名的,不想認輸的倔勁兒,夏連翹沒吭聲,將受傷的左手往袖口一藏,繼續馭使劍光左支右絀地躲避凌沖霄的劍光追逐。
劍光一分為二,二分為三,眨眼間便鋪開八道,將她前後左右團團圍住。
夏連翹只能架著遁光穿梭崖壁石隙間以避鋒芒。
雲霧飛快地從頰側掠過,遠遠望去兩道遁光在千仞絕壁閃爍不定,互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交纏廝殺在一處,急若奔星,山壁倒掛著的老松也為之震動不已。
腳下是萬丈懸崖,入目所見遠峰側嶺,長風呼嘯而過,夏連翹神情專注,很快也就忘記困擾她這幾天來的心事。
胸臆間開闊疏朗,酣暢淋漓。
不知過多久,凌沖霄將十八道劍光合攏為一,一星劍光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恰恰停在她脖頸前,淡淡頷首,“得罪。”
敗給凌沖霄,夏連翹乾脆利落地收回劍氣,倒也沒覺得失望,她和凌沖霄之間武力值差距巨大,與其說是切磋,倒不如說是凌沖霄在支教。
此時看著凌沖霄的臉,她心裡難得沒一絲綺念,滿腦子光顧著琢磨剛剛從凌沖霄劍意中隱約領悟到的心得體會。
修士踏入明道境之後,就能以氣馭劍,馭使氣劍對敵。
運用熟練,便能使氣分陰陽,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分化出無數氣劍來。
修為越高的,分化的劍氣也就越多。
當然也不是越多越好,若非道心堅定,一往無前者,分出太多劍氣反倒擾亂心神,有害無益。
更何況修到最後,還是要九九歸一,萬劍歸宗,返璞歸真,重合大道。
她目前雖然能馭使飛劍,但僅僅只能勉強分化兩隻左右,修為維持第三隻都勉強,凌沖霄這個年紀就能分化數十道氣劍,可見其氣海充沛,悟性、根骨、定力都極佳。
她想得入神,沒留意到手上的傷口再度崩裂,鮮血滴滴答答順著指尖淌下。
這一抹鮮紅倒映如凌沖霄眼底,凌沖霄一頓,“你受傷了?”
夏連翹一愣,從沉浸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了自己虎口一眼,“啊?哦,剛剛被劍氣蹭了一下。”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沒想到凌小少年面色遽變,唇瓣抿成一線,冷聲質問:“方才為何不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