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四品將軍!”
“功可封侯,這就是聖上對他的評價!”
“少年王侯?自我大周立國以來,還未出現過真正的少年侯!”
明聖殿內,聖音浩蕩,如鍾如鼓,蘊含龍威,文武群臣暗暗驚歎。
雖然姜離所立三功,非同小可,功賞匹配,但聖上能夠給出功可封侯的讚許,更代表了一種姿態和態度。
身為君主,誰不希望自己統領武聖人仙開疆拓土,打造基業。
中古時代,凡能出現少年候的朝代,皆是國家最為盛隆和鼎盛之時。
唯有強軍富國,才能橫掃八荒,一統寰宇。
縱觀大周立國,除了皇族子弟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以少年之身,躋身四品官階。
趙鐵河被景皇冊封五品遊擊將軍,雖也罕見,卻並非沒有。
此時殿內的皇甫穆川、姜時戎等幾位重臣,皆是不到二十歲就憑軍功獲封過此等官階。
一品之差,意義迥然。
“姜離,朝廷北伐在即,朕對你期望很大,望你揚我大周少年兒郎風骨,驅除北莽,徹底收穫大周遺失的雲景之地!”
“朕再賞你洪流明重鎧兩百套,青州驄三百匹、黃金千兩,《武庫》十冊,賜伱炎雀玉佩,可見朕不跪!”
大殿之上,景皇的聲音,再次傳來。
“《武庫》!”
“聖上竟然賜他《武庫》,真要培養姜離成為少年候!”
“一般而言,只有將軍封侯,才會被賞賜《武庫》!”
“九幽炎雀,見聖不跪,這是何等恩賜!”
文武群臣全都被震驚。
洪流鎧甲,是大周制式重鎧,品質不凡,武官升至百戶,才會被賞賜一套,可做傳家之寶。
青州驄更是大周良品馬種,奔跑如風,耐力極強,唯有王牌重騎才會配備此馬。
千兩黃金更能兌換十萬兩白銀。
但無論是洪流鎧甲、青州驄,還是財銀,都無法與《武庫》、炎雀玉佩相比。
《武庫》,是大周太祖立國後,將亂世七國中被滅的世家大族、門派武脈傳承,統一編纂收錄,整理成冊。
雖然七國被滅殺的世家宗門至高武學並不在內,都被單獨收藏在大周皇族書庫之中。
但《武庫》中收錄的中品、上品武脈傳承、功法,卻也浩瀚如煙,是侯門大族,賞賜部族、收買人心的最好之物。
被賞賜《武庫》,就代表有官員資格開府立門,建立一個世家了。
九幽炎雀是大周皇族族徽,非皇族血脈、二品以上勳功者,沒有資格佩戴,更是一種榮譽象徵。
持有炎雀玉佩,代表著景皇的最高信任,更是一道保命印記。
“謝聖隆恩!”
姜離抱拳謝拜,以將領之姿行禮。
獲景皇賜封,他地位身份迥然不同,可謂平步青雲、一朝登天。
“恭喜聖上再得治國治軍之良才!”
“武侯教子有方,府內子嗣已有兩人官至四品,聖人門生潛力巨大,一府兩候指日可待!”
群臣連聲恭賀,一位大周未來的將星,已經冉冉升起,有朝一日,必將閃耀星空,萬世矚目。
景皇面含笑意,鎮武侯姜時戎雖也拱手回禮,但隱蔽在眸光之下,陰雲密佈,一副風雨將來之勢。
“姜離,你既已受了君恩,朕倒有一事想要你繼續完成!”
景皇舉起手中文卷,笑道:“文廟大先生說此卷並非完本,你最後一字,字跡潦草、有意猶未盡之意,可是真的?”
“陛下,這部典籍總共有十三卷,考場時間有限,臣只寫了七卷,還有六卷未書,陛下若是想看,我現在便可寫來!”
“十三卷?”
“這七卷內容蘊含的智慧、道理,已經浩瀚如海,即便鑽研十幾二十年,也未必能夠全部參悟!”
“後六卷又是什麼內容,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殿內眾人聞言,皆是一驚。
原本以為姜離還有寥寥數句未全部寫清,沒想到自己所看兵卷,也只是其中一半的內容。
“快,筆墨伺候!”
景皇急呼一聲,自有一眾宦官快步小跑,將書案、筆墨紙卷,抬到殿中。
姜離鋪開宣紙,手中狼毫浸染墨汁,落筆紙上,墨透紙背。
少年筆如若槍戟,沙場征伐、橫掃疆場,字伏如虎,起若龍蛇,引得群臣情不自禁的上前圍觀,連連稱讚。
甚至便是姜時戎,也將目光投向紙上,精芒不時閃動。
“都讓開,離遠一點,別打擾了聖人門生的思緒!”
李長庚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擠進了人群,張開雙手拼命維持秩序,卻有人完全無視,直接撥開他的手臂。
“誰……”
李長庚眉頭一皺,想要高聲呵斥,卻見那人身著五爪龍袍,心頭一顫,連忙將手和嘴裡的話收了回來。
周圍群臣見到景皇也走了下來,這才不再相互擁擠,卻仍伸長脖子,遠遠觀望。
姜離揮毫筆墨,硯臺內的墨汁很快便用完了。
景皇揮手,驅走了磨墨的宦官,挽了挽袖子,竟親自為姜離研墨,看著書卷上的一句句兵家名言,目不轉睛,若有所悟!
群臣咋舌,倒吸冷氣!
……
農曆三月的盛京城,早晚依舊清冷。
亥時已過,但鎮武侯府門外的街道上,卻人影憧憧、燈火通明。
家奴們清水掃街,前後三里的街道上,石板乾淨,沒有一點塵土雜屑。
一百零八隻巨大燈盞沿街樹立,燈油盈溢,燭火明亮。
大夫人賀樓氏帶著鎮武侯府上下,早早就站在府門外靜靜等待。
雖然府門前的佈置隆重喜慶,張燈結綵,但氣氛卻沉靜的可怕。
無論是家奴、家臣,還是姜時戎的妾室、子嗣,所有人盯著腳面,沉默不言,不敢製造一點聲響,更不敢去看站在最前面的兩個陰沉身影。
今日武考,百賢共鳴,麒麟現世,早已在盛京城內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鎮武侯府也不例外。
最初,所有人只是驚歎、驚訝、新奇、羨慕,以旁觀者的立場身份,看待這場異象和震盪。
直到一批批皇庭侍衛、禮部、兵部的人,接二連三的走進侯府詢問。
眾人這才恍然意識到,今日現世的麒麟子,竟然與鎮武侯府有關。
而棲鸞軒內越來越沉寂陰沉的氛圍,更讓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個個隱隱的猜測。
一個時辰前,麒麟衛與皇庭十二司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帶著聖上和武侯的訊息而來,命所有侯府眾人立於門前候旨。
聽著燈盞中火苗噼裡啪啦的作響,眾人心思不一、各有所思。
“噠噠噠”
又不知過了多久,當眾人都感到腿麻腰痠,街道盡頭忽有密集的馬蹄聲響起。
蹄聲清脆,匯聚在一起,卻隱隱有海潮般的聲勢。
隨後就有一支光鮮明亮、威武彪悍的馬隊,疾馳而來。
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百名身著硃色麒麟輕鎧、手持長戟、腰懸長刀的侍衛,正是景皇的貼身護衛麒麟衛。
巨擎境後期的武脈境界,眾侍衛氣血旺盛,凝聚成一團,氣勢威嚴、鬼神難近。
隊伍後方,則跟著長長的車隊,上面都堆滿了景皇御賜的錦緞財物。
洪流重鎧和青州驄並不在其中,只以印信的形式賜予姜離。
若他所需,自可去皇族寶庫、馬場領取。
“公子去文廟參考,最遲戌時也該歸來了,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初初和攬虹閣一眾婢女也在人群中。
由於大夫人的緣故,府內家奴們為了避嫌,都很少與攬虹閣的婢女接觸,更何況是有關姜離的訊息。
所以直到此刻,初初等人也並不知曉文廟中現世的麒麟子,到底是誰。
初初不知道,也不想關心,只惦念著自家公子,期盼公子今日能夠取得滿意的成績,不枉這些時日的辛苦付出。
“初初姐,好像是公子!”
身旁的一個婢女輕輕拉了拉初初的衣袖,聲音低若蚊蠅。
初初聞言,連忙抬頭望去,就見前面的隊伍中間,有一個身著銀鎧的少年將軍,騎著高頭大馬、赤色炎雀披風隨風飄蕩,英武不凡、俊逸出塵。
“真是公子!”
初初驚喜的捂著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喊了出來。
公子穿著一身鎧甲,真的好帥!
可在大周,通常只有身具官階的軍士、將領,才能身披甲冑。
公子剛剛考完策論,怎麼就變成將軍了。
可是。
真的好好看啊!
“小雜種!”
侯府眾人身前,大夫人與唯一還在侯府的嫡子姜玄麟,如同木偶一樣站著。
若有可能,兩人一萬個不願意候在這裡,只為迎接大周文聖門生、麒麟子姜離的迴歸。
看著隊伍後面一輛輛載滿賞賜之物的馬車,就知道姜離一定受到了聖上的厚賞。
但無論如何,兩人都想象不到,姜離竟被授予了官階,此時策馬而行,只在姜時戎身側半個馬身的位置。
甚至另外一名五品的麒麟衛千戶,慢了半個馬身,策馬在姜離身後。
此時不知在與姜離說著什麼,神態恭敬、謙卑有禮,彷彿與他搭話的是一位二品大員一般。
麒麟衛守衛在景皇及大周皇族周圍,品階不高,但身份特殊,眼界不凡,尋常三品大員,也並不被他們放入眼中。
“玄機重鎧,他竟是四品了!”
姜玄麟咬緊牙齒,不可思議的看著姜離身上的鎧甲。
要知道他兄長姜玄洛,入軍八年,時至今日,也不過官至四品,任衛所指揮使,率領五千軍馬,駐守西域邊境。
他姜離不就是寫了一篇狗屁策論麼?
憑什麼能引動文聖百賢共鳴,麒麟降世?
被母親困在小院,十年來才看過幾本兵書?
聖上和文武百官都是什麼眼光,竟被這個小畜生給騙了。
一朝為官,就直接官至四品?
這在大周還是前所未有之事!
聖上糊塗啊!
父親為什麼不攔著!
姜玄麟拳頭都要握碎了,回想起姜離除夕之夜,一首賀詞直接將自己的文心刺碎,心中的恨意和不甘,就愈加濃重起來。
他抬頭望向賀樓氏,期望母親能再次出手,想辦法解決了這個姜離。
姜離不死,他的文心如何堅固!
一想到未來,他就算考取狀元,也至多隻是五品,就感到一座大山種種壓在的身上、心上,文心竟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妾身恭迎侯爺歸府!”
馬隊漸漸行近,賀樓氏緩緩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五官精緻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神態平靜自若,但身上瀰漫蟄伏的陰沉氣息,卻揮之不去,難以隱匿。
那個賤人死了十幾年,姜離也被她一直打壓,淪為贅婿、儒道之路斷絕,寧氏自尋死路,幾個兒子都是廢物。
本以為自己將徹底掌控侯府,再無後顧之憂,哪裡知道,自己只是稍稍放開了一個口子,這小孽種就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
自己苦心經營那麼久,第一個被她迎接、拜官而回的姜家公子,竟然不是她生下的幾個嫡子,而是賤人生的雜種。
四品?
憑什麼一篇文章,就得了四品官職。
洛兒從軍八年,駐守西域,兵先士卒與西域諸國浴血奮戰,至今也才只是四品。
憑什麼小孽種能與洛兒平起平坐!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姜離再成長了,就算侯爺怪罪,我也要除了姜離,否則以後還如何主掌侯府!”
賀樓氏心中暗暗發狠,她不動聲色的迎接與姜時戎一同返回的麒麟衛和皇庭掌印太監,“小君賀樓氏見過諸位將軍、公公!”
“鎮武侯府接旨!”
一個面白無鬚、穿著莽紋花衣的中年男子策馬而出,正是皇庭十二寺尚寶監的掌印大太監。
他面無表情的一聲細喝,一同護送姜離與鎮武侯回府的麒麟衛和宦官同時翻身下馬,跪倒在地。
侯府眾人也在賀樓氏、姜玄麟的帶領下,齊齊跪下。
唯有鎮武侯姜時戎與姜離兩人,依然穩坐於馬上,一西一東,仿若兩個截然不同的極點。
“姜離為何不跪?”
“他好大的膽子,為什麼父親不訓斥他?”
賀樓氏和姜玄麟跪在地上,隱隱能看到姜離踏在馬鐙上銀靴。
都對姜離坐馬接旨的行為感到驚愕。
而一旁的姜時戎就彷彿沒有見到一樣,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剛毅、波瀾不驚。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鎮武侯庶子姜離,忠良之後,文武兼備,朝廷砥柱,國家干城。朕念其諫言制莽三策、破北莽密謀、著兵家七卷,功可封侯,念其年幼,今日封姜離為正四品勳功上輕軍都尉、忠武將軍,暫任千戶之職。
賞錦緞百匹、白璧一對……流明重鎧兩百套,青州驄三百匹,黃金千兩,《武庫》十冊,賜炎雀玉佩,可見朕不跪,欽此!”
尚寶監大太監纖細、高挑的聲音迴盪在侯府上空,跪倒在地的所有人,都是心中猛震。
功可封侯!
僅憑這四個字,就足以說明當今聖上對姜離的態度!
炎雀玉佩,見朕不跪!
又是何等的榮耀與聖恩。
與這相比,四品的官階,其實早已無關輕重了。
跪在地上的賀樓氏和姜玄麟更是如遭雷擊。
兩人並非沒有心理預期,當知曉姜離就是麒麟子時,獲寵和封官,早在預料之內。
可萬萬沒想到,姜離竟然受到景皇如此欣賞。
這般地位,就算賀樓氏以主母的身份,也不能訓斥責罵、指手畫腳。
見朕不跪!
聖上都沒訓責,誰人敢說聖人門生的不是?
姜玄麟以後在府裡見到姜離,也不能再擺出嫡子的架子,甚至要主動向姜離行禮請安。
“賀樓氏聽旨!”
尚寶監大太監將聖旨交予姜離,又清了清嗓子,這一次卻沒有聖旨取出。
“小君賀樓氏接旨!”
賀樓氏眼中陰鬱都快凝結成冰了,她臉色陰沉不定的向前跪行了幾步。
這個旨意,她根本就不想接。
府內的庶子成了大官,被聖上欣賞,主母也自然要被聖上誇獎幾句,甚至厚賞。
提升誥命夫人的品階,也很正常。
可一想到這個恩澤,來自姜離,賀樓氏心中就是一萬個噁心、反胃。
她寧願挨一巴掌,也不願受這樣的“羞辱”!
“賀樓氏,朕很不高興,你身為侯府主母,朝廷的誥命夫人,理應為朝廷分擔,為武侯分擔,可你因妒生恨、暗中打壓夫君子嗣,有失婦德,更辱了誥命夫人的封號。
尚寶監大太監模仿景皇的音調道:“甚至朕連旨意都不想擬,若非武侯對朕、對朝廷忠心耿耿,朕恨不得直接命掌印太監直接將你拖出去斬了。
“朕今日給武侯一個顏面,你的誥命夫人朕收回了,你婦德缺失,難配主母之位,自此之後,尋個清淨之處待著吧,侯府便由三夫人魏氏掌管吧!”
“什麼!”
賀樓氏猛地抬頭,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不是應該賞賜麼?
怎麼連誥命夫人的封號和侯府的掌控權都丟了!
不行。
她不接受!
“侯爺!”
賀樓氏救命稻草一般的看向姜時戎,期待夫君能為自己去向聖上求情。
封號被奪,被聖上當眾訓斥責罵,主母地位丟失。
此事一旦傳出,必將淪為盛京城所有權貴女眷的笑柄、
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父親,不能這樣對母親啊!”
姜玄麟也忍不住大叫,他看著失魂落魄、眼神發直的賀樓氏,心中慌亂如麻,不知所措。
“聖上的旨意,你們沒聽到麼,還不謝恩!”
姜時戎的面色依然深沉,坐下宛若兇獸一般的黑煞馬王,重重打了一個鼻響,悶聲如雷。
賀樓氏“嚶”的一聲癱倒在地,全身的精氣神都像被抽了沒一般。
“侯府的天要變了!”
跪在後面的一眾家奴雖然震驚,卻很快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又看著身著玄機重鎧的少年將軍,都開始反思起來,自己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情。
還有沒有可以迴旋的餘地。
其中幾名老人,更是心思翻轉,眸光閃爍不定。
姜離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
連侯爺都預設了此事,未來侯府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曾經微不足道的庶子。
無論為了補救之前的事情,還是為了以後能在姜離這棵未來的大樹下繼續乘涼,現在都應該做些什麼了。
或許,當年的一些事情,可以當做投名狀!
畢竟,大夫人已經倒了!
考完試了,明天返程,估計明天晚上到家,準備繼續日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