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折騰人的綠毒,阿關想起了順德大帝,不由得捏緊了拳頭。那些無故犧牲的人們、沉睡中的媽媽、受盡折磨的翩翩、犧牲的六婆、身受重傷的阿泰,一切的一切,都肇因那順德大帝。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和那惡神做個了結。
想著想著,背後浴室門輕輕開了,翩翩踏了出來,站在浴室前。滿身黏液已經洗淨,穿著阿關母親那過時的上衣和長裙,猶溼的長髮烏黑油亮,和以前一般。
“好久不見⋯⋯”阿關怔了怔,勉強擠出笑臉朝翩翩走去。
翩翩噗嗤一笑,指著渾身血汙的阿關,說:“不論什麼時候見你,你總是這副慘兮兮的模樣⋯⋯”
阿關抱住了翩翩。
翩翩驚訝,滿臉飛紅,伸手要推開阿關,卻感到阿關正發著抖。
“主營都邪化了⋯⋯林珊邪化了⋯⋯六婆死了⋯⋯阿泰也重傷⋯⋯只有你⋯⋯還和以前一樣⋯⋯”阿關嗚咽說著:“只有你和以前一樣!”
翩翩沒說什麼,任由阿關緊緊抱著。
浴室的水還滴答落著,癩蝦蟆偷偷探頭往廁所方向看,讓綠眼狐狸一把拉回客廳。
“就是這裡。”
晴空無雲,阿關用手遮著陽光,天上的惡念在陽光照耀下,顯得不那麼難看。阿關指著上頭那公寓,那是六婆和阿泰的租屋處。
翩翩點點頭,下了石火輪。
阿關領著翩翩上樓,想找些六婆的遺物。
翩翩動作顯得僵硬而緩慢,腳步有些不穩。在羽化成人之前,她並沒有以凡人肉身接觸這世界的經驗,只覺得與以往仙體的輕盈飄逸有很大不同。
客廳裡靜悄悄的,阿關進了房間,找出自己的揹包,又在六婆的房間裡找到一些包裹,裡頭有證件雜物、一些錢和一隻玉鐲。
玉鐲清澈瑩亮,是六婆在死前交代要阿泰送給宜蓁的鐲子。不過阿關並未聽見六婆的遺言,還不曉得這鐲子的用處,只知道是六婆的遺物,便一併收拾進袋裡。
收拾好東西,阿關不願在這傷心地再多逗留一刻,便和翩翩下樓,跨上石火輪,往老廟騎去。
到了老廟,精怪們在廣場上徘徊著,一見阿關和翩翩來到,都圍了上來。
癩蝦蟆呱呱叫著,拖著身子拿著白石寶塔雙手奉上。“阿關大人,寶塔找回來了,還有你那布袋,只是⋯⋯”
阿關接過了布袋,好奇地問:“只是什麼?”
癩蝦蟆說:“布袋像死了一樣,一動也不動吶!”
“什麼?”阿關搖了搖布袋說:“手啊,你們還好嗎?”
布袋晃了晃,鬼手們一隻只伸出布袋。蒼白鬼手上滿是血痕,新娘鬼手腕還拗折著,受傷不輕。阿關怔了怔,咦了一聲,在那大黑巨手後頭,卻還有一隻深褐色的枯瘦長手。
“怎麼多了一隻手?”阿關有些訝異。
他不知道這是昨晚老廟大戰中,三隻鬼手大戰窮兇極惡的白髮黑臉鬼,在阿關等全都去追趕阿姑之際,伏靈布袋的鬼手們也終於將那力氣用盡的白髮黑臉鬼給抓進了布袋。由於阿關已經去遠,布袋鬼手也耗盡了力氣,便飄飄蕩蕩地落到了地上,直到精怪們再度前來,才找著了布袋。
“辛苦你們了。”阿關一一拍著布袋鬼手,拍到了那白髮黑臉鬼的手時,由於有些陌生,又是隻新手,阿關便也客套地和那新手握了握手。
“蝦蟆,你們也辛苦了。”阿關招了招手,將精怪們、獅子、虎爺們全召回白石寶塔,又騎上石火輪,載著翩翩離開老廟。
沿路,阿關繼續敘述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翩翩平靜聽著,已無起先那樣驚愕。
在敘述到林珊時,阿關只是簡單帶過。“全都是黃靈暗中搞鬼,陷害林珊,使她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
翩翩看著遠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麼。
阿關說到了六婆與阿泰北上,與他相聚,直到遭到阿姑突襲,在鬼公交車上一戰,后土現身相助,逼退了順德大帝為止。
“我恨不得趕緊揪出那順德大帝,跟他好好把帳算一算!”阿關緊握著石火輪手把,恨恨地直視前方。
“我也是這麼想。”翩翩點點頭。
來到香香那大樓小區,四周已不見那些小野鬼了,只見到住戶似乎騷動著,許多間住戶都在大掃除,掃出一包包垃圾符咒和黑色的符水。
原來阿姑死後,那迷魂咒術失去了效力,住戶們紛紛清醒,都不明白為什麼這陣子自己會像著了魔似地喝些骯髒符水,還在房裡貼了一堆難看符咒。
綠眼狐狸抱著香香跳出白石寶塔,替香香解開身上的昏睡術。香香睜開眼睛,見到自己就站在自家大樓底下,不免有些驚愕;她見到寶弟就在腳邊,趕緊抱了起來,在臉上蹭著。
“阿關哥哥,我怎麼會在這邊?”香香不解地問:“婆婆呢?昨天⋯⋯昨天⋯⋯”
阿關摸了摸香香的頭,淡淡地說:“婆婆⋯⋯有點事,去了別的地方,暫時不會回來了。我送你回家,以後哥哥我也有些事,恐怕也不能和你見面了。”
“可是,爸爸他⋯⋯”香香有些猶豫。
“放心,你看大家都很正常,他們不會再要你喝奇怪的東西了。”阿關笑了笑說。
阿關帶了香香上樓,來到家門前,遠遠見到香香的媽媽披頭散髮,在門口掩面哭著,香香的爸爸則不停打著電話,到香香每一位同學家中問著。
“爸爸⋯⋯”香香在阿關幾次打氣下,總算鼓起勇氣,往走廊那頭自己的家門前走去。
“香香!”香香的父母見了香香回來,又驚又喜地衝上,將她抱了起來。
“你上哪裡去了?”“怎麼沒有回家?”
香香背誦著阿關教她的說詞:“昨天放學⋯⋯到了樓下⋯⋯有個壞叔叔跟蹤我⋯⋯寶弟⋯⋯跑出來咬了壞叔叔一口,壞叔叔跑上樓梯,我害怕⋯⋯家裡沒人⋯⋯我不敢上去⋯⋯就躲在樓下小花圃的樹後面⋯⋯結果睡著了⋯⋯”
香香的說詞雖然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香香的父母經過離奇一夜,昏昏沉沉地在林嫂家醒來,四周亂成一團,每家每戶都在騷動著,此時香香這“壞叔叔跟蹤”的說法,聽起來便也不那麼稀奇了。
“媽媽⋯⋯爸爸⋯⋯寶弟它⋯⋯它咬跑了壞叔叔,救了我耶⋯⋯能不能⋯⋯”香香吞吞吐吐地說。
“你回來就好,你說什麼都好!”香香的媽媽眼淚流了滿臉,笑著說:“以後媽媽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裡了,再也不會⋯⋯”
香香紅了眼睛,緊緊摟著媽媽的脖子,回了頭看向樓梯間,已不見阿關和翩翩的身影。心中突然想起,還沒有問阿關哥哥身旁那漂亮姐姐叫什麼名字。
阿關和翩翩騎著石火輪在街上晃著,兩人來到了大街。阿關轉頭對著後座的翩翩說:“接下來我們有很長一段日子要過,你可能需要些衣服。”
“前面就是我以前常去的服飾店,我都在那兒買凡人衣服的。”翩翩指著大街前頭那家服飾店。阿關想也不想,便往那兒騎去,停下了車,看了這家店的裝潢,才覺得不妙,這是家十分昂貴的服飾店。
“等等!”阿關見翩翩已經進入店裡,連忙翻找身上的錢,將六婆遺物中的錢另外分開,那些錢應該歸還給阿泰。
那夜阿泰交給他的錢雖然還有剩餘,但在這家店中,可能買不到兩件衣服。
阿關硬著頭皮跟進了店裡,翩翩正拿著一件白色毛衣,似乎十分滿意。見了阿關進來,又指了指一旁的黑色長裙,這兩件加起來,便是阿關最初見著翩翩時她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