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參觀完雯雯的房間,接著來到小強房間。小強房間也有娃娃,但只有兩、三隻,身上同樣也帶著邪氣。
在阿關原先的推測中,雯雯手裡那叫作漢堡包的大熊玩偶,是他們的爺爺在快樂玩具城買的,但接連的發現,讓阿關逐漸否定了這個想法。
從小強的窗子往外看去,天已經完全黑了,在街燈的照映下,阿關又看到了院子裡那輛三輪機車。
阿關身子一震,他想起那三輪機車了,那是離開洞天那晚,他半夜睡不著出外蹓躂,在河堤附近遇到了流浪狗慘死的事件,疑兇正是騎著一輛三輪機車。
此時天色雖暗,但街燈正對著三輪機車,清楚映出車後貨架上有些斑駁不均的深褐色痕跡。
阿關一面和小兄妹翻著他們的相簿,一面留意四周動靜,同時在腦子裡整理著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玩具城裡有數不清的邪氣玩偶,並且死了好幾個員工。這小兄妹的家中也有著上百隻帶有同樣且更強烈邪氣的玩偶,而他們的爺爺是個法師,且有半夜出去虐殺流浪狗的習慣。
“師父,漢堡包剛剛跟我說話吶!”上完廁所的雯雯,一進小強房間,便這麼說。
阿關和小強都愣了愣,小強回答:“你又做夢了,娃娃怎麼會說話!”
“我又沒睡覺,怎麼會做夢,剛剛漢堡包真的跟我說話啊,你都不相信我!難道你的娃娃都沒跟你說話嗎?”雯雯不服氣地說。
“沒有。漢堡包跟你說什麼?”小強問。
“剛剛我跟他說,我的膝蓋破皮了,因為小胖欺負我們。漢堡包就說要幫我報仇。”雯雯答。
“你又說謊了!為什麼要說謊?娃娃怎麼會說話,而且阿關哥哥已經教訓過小胖,幫我們報仇了⋯⋯”小強有些生氣地斥責。
“我沒有說謊!漢堡包真的這麼說!”雯雯更不服氣了。
阿關只覺得背脊發冷,雯雯懷中那隻七十公分高的大棕熊玩偶,大大的眼睛鮮活靈動、閃閃發亮,就算突然說話,也不奇怪。
“好了、好了,我已經教訓過小胖,雯雯你跟漢堡包說,放了小胖一馬吧。”阿關呵呵笑著,試著打圓場。
雯雯聽完,竟真的對著那大熊玩偶的耳朵,咕嘰咕嘰地說了起來,接著又將耳朵湊到大熊玩偶嘴邊,聽了好一會兒,才說:“漢堡包說不行,他說他一定要幫我報仇,他說他要殺死小胖⋯⋯”
“⋯⋯”阿關呆了呆,接不上話。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啊,怎麼可以說要殺人呢!”小強又驚又惱地斥責。
“不是我說的,是漢堡包說的。”雯雯一臉無辜。
“我的大狗狗也跟我說話,他說你尿床!”小強一把抱起床邊那大狗玩偶,哼哼地說。
“我哪有尿床!”雯雯將耳朵湊到熊玩偶嘴旁聽了聽,又說:“漢堡包說你騙人,他說大狗根本沒有跟你說話。走,漢堡包,我們不要理他,他才愛說謊⋯⋯”
“神經。”小強哼了一聲,似乎還想追上去和雯雯辯駁什麼,但他只是嘟著嘴,像是在生悶氣。
“哈哈⋯⋯小強,別和妹妹計較。對了,外頭那兩個房間是你爺爺的房間嗎?”阿關笑了笑,問。
“對啊,一間是爺爺的睡房,一間是爺爺的書房。”小強點點頭說:“爺爺不讓我們進他的書房,他老是在裡面作法。小胖他們有時從窗戶看見,就會說爺爺是老妖怪⋯⋯”
阿關嗯了一聲。只要能進去那書房,所有的謎題應該都能在裡頭找到解答。想歸想,他卻沒有適當的理由要求進去。
“哥哥要回家了,你們別吵架囉⋯⋯”阿關正想道別,卻看到小強臉色煞白、愁眉苦臉,便問:“怎麼了?”
小強壓低聲音說:“阿關哥哥,其實我⋯⋯其實我很害怕⋯⋯”
“害怕?”阿關不解地問:“怕什麼?”
小強還沒回答,隔壁已傳來雯雯的說話聲,那是她和漢堡包在對話。
“雯雯變得好奇怪,她以前從來不會跟布偶講話。爺爺也變得好奇怪,他以前都不會躲在房間裡面作法,爺爺作法時,房間會發出奇怪的光和奇怪的聲音⋯⋯都是、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生了病⋯⋯嗚嗚⋯⋯”小強講著講著,哭了起來。
阿關也擔心得很,要是這些玩偶抓起狂來,小兄妹必定難逃一劫,他能體會小強心裡的害怕。畢竟當他媽媽受了順德大帝蠱惑時,他也是怕得要死,身邊最親的人變得陰陽怪氣,那種恐懼難以形容,何況是才六歲的小強。
“你放心,哥哥把手機號碼留給你,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我騎腳踏車騎得很快,一瞬間就會趕來幫你。”阿關看到小強床頭有臺電話,便順手寫了張手機號碼。他必須離開,總不能一直待在這間屋子,直到小強的爺爺回來。
“你是男人,要勇敢。”阿關走到門口,回頭向小強道別。
“是,師父。”小強此時已經擦乾眼淚,點了點頭,緊緊握著手裡那張抄著電話號碼的紙條。
阿關回到了文新醫院。特別事務部裡,阿泰正和六婆討論著那作法的神秘人。阿關和阿泰互相交換得到的情報,三人討論了好一會兒,卻沒有具體的結論。
“目前只能歸納出幾個重點:一、阿泰的主管嫌疑重大;二、小兄妹的爺爺肯定有問題;三、阿泰主管和小兄妹的爺爺可能是同一人,或是是同夥。”阿關看著筆記本上寫下的重點。
“哎喲喂,寫這些有什麼用,人還不是繼續死,我一定要親自去裡頭看看,看看那個什麼密室裡到底有什麼怪東西。”六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阿嬤你要去玩具城?不好啦⋯⋯”阿泰連忙勸阻。
六婆說:“對啊,我不親自去看看,怎麼知道那些東西到底是怎樣,怎麼想辦法破他的邪咒呢?”
阿關、阿泰勸了她好久,他們擔心要是遇上了妖魔大戰,年邁的六婆終究體力不濟,難保一個萬一。
但六婆那幾十年倔強脾氣,一固執起來,誰也勸不動。
“好、好、好,明天晚上好不好,阿關昨天沒睡覺,我也累癱了,我們休息一天,明天一塊去⋯⋯”阿泰終於讓步。
“對啊,養足了精神,明天好好行動。”阿關附和。
“好吧。”六婆想了想,這才點了點頭。
阿關回到小套房,洗了個暖呼呼的澡,躺在翩翩的床上召喚出歲月燭,拿在手上反覆把玩著。那燭火隨著燭臺翻動而晃盪搖曳,若是揮動的勢子大了些,燭火便會在空中拖曳出流光尾巴。
阿關翻了個身,趴著呆望床頭上那兩張在寒彩洞裡照的冰晶照片,一張是翩翩的獨照,一張是兩人的合照。冰晶裡的翩翩側著身子,只照著沒讓綠毒侵害的左半身,她淡淡地微笑,卻掩飾不了眼神裡的感傷。
翩翩現在在做什麼?她的綠毒咒好了嗎?——阿關想著想著,進入了夢鄉。
到了下半夜,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他。
是小強打來的。
“哥哥⋯⋯對不起⋯⋯你⋯⋯在⋯⋯睡覺嗎?”小強的聲音聽來極端恐懼。
“怎麼了?小強,發生了什麼事嗎?”阿關連忙問。
小強用極低的聲音說:“雯雯⋯⋯雯雯變得好奇怪,她房間裡有怪聲音⋯⋯好像還有小胖的哭聲,我好怕,嗚⋯⋯嗚嗚⋯⋯”
“爺爺呢?還沒回來嗎?”阿關追問。
“爺爺之前打電話來,說今天有事,不會回來⋯⋯”小強嗚咽著說:“我好害怕⋯⋯好像有一些東西⋯⋯在虐待小胖,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