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中假虎的勇夫是孫戊。
真倒黴啊。草叢中,一大團枯草罩了半截虎皮,他太激動,既怕虎跑掉、又怕它掉頭襲擊、更怕坐騎受驚發瘋,所以箭射出去後,才後怕,因為一箭弄不死虎,他就完了,繼而覺出不對,虎怎麼沒反應?
他下馬,小心翼翼靠近。
啊……氣煞人也!拔掉箭方知連虎皮都是假的,上的特殊染料,不僅沾染了箭,還抹了他滿手,吐唾沫搓都搓不掉。
這種壞主意,誰琢磨的?
此箭廢了,絕了作弊的可能。但箭本身不是廢的,扔掉太可惜,他把箭用枯草卷好,放回箭箙內。
孫戊把“虎皮”重新罩好,此舉並非自己被捉弄,也想讓別人遭殃。他才想明白,幸虧遇到的是假虎,如果是真的勐獸,他冒失的舉動下,現在肯定已經被虎反擊。
所以,留著它,吃這種教訓不虧。好讓他們知曉,勇夫之“勇”是英勇,非莽勇。
匠師考場。
一大樹後頭,死了個賣肉餅的老嫗。一姓馮的外地貨郎小解時發現的,貨郎嚇壞了,戰戰兢兢對幾名遊徼和倆勇夫講明情況。
很快,倆勇夫一個回郡武比考場,得把這邊的情況告知武官。另個勇夫回到原處,向其餘勇夫傳遞他看到的所有事情。
“那老嫗盤腿坐著,眼皮被草棍撐的老大,都撐的流血了。不得不說,殺她的人,膽真壯啊。”
“發現死人的馮貨郎有過所竹牌,是踱衣縣人,暫時被叫去遊徼營地了,不過,此人應該是湊巧發現,叫他過去是為了保護他。為啥我敢篤定?那老嫗根本不是普通百姓,手有厚繭,不是練過刀就是練過棍。馮貨郎雙肩有傷,一瞅就是常年挑擔挑的,符合貨郎特徵。”
“知道老嫗咋死的嗎?心口,被打癟了,應該就一擊。嚇人吧,咱們萬不可大意,考場這竟然藏著個這麼厲害的高手,萬一是匪呢?”
“還有,那老嫗是賣肉餅的,肉餅有問題,反正遊徼是這麼說的,肉餅全收走了。”
淘汰勇夫們依次倆人、倆人交頭接耳時,王葛選中了第二件改造的守城兵器:連枷。
連枷由長柄、敲杆兩部分組成,最開始是打穀用的農具,農夫握長柄,揮短杆,將穀物脫粒。
此物的發展史很有意思,最開始叫“柫”、“連梃”,漢時期叫“連枷”或“耞”,再往後,在唐朝時定名為“鏈枷”。
連枷被當成武器用,是在西周時期。到了戰國時期,作為守城武器,以“連梃”之名被記載於《墨子備城門》。之後,連枷的兵器作用逐漸被淘汰,直到宋代,被改為鐵材料的“連枷棒”、“鏈枷錘”,專門用來破甲、破盾,重新迴歸兵器行列,也用於守城。
即使前世王南行的時代,鏈枷錘也未被淘汰。
言歸正傳。
王葛想將連枷改造為後世的鏈枷錘,絕不可照搬。因為揮鏈枷錘就跟揮雙節棍似的,且錘部是帶刺的鐵球狀,沒練好就先把自己紮成馬蜂窩了。
那咋改呢?她得好好想想。
都亭。
獵鷹“雲逐”完成任務了,暫時關於鷹室。王悅來到另間鷹室,開啟門,鷹對光線與移動物敏感,頓時醒來,撲向王悅……的掌心。
它叫“疾風”,主人是這世間最厲害的兒郎,王悅。
它的任務,是將主人拴在腿上的竹管,帶給荊州刺史陶恭淵!
疾風破風而去。一個時辰後,另只獵鷹“千目”被放出,也飛向荊州,攜帶的訊息跟疾風帶的一樣。
這是防止疾風被射殺。
王悅望向會稽山方向,今日袁彥叔就會得手,殺蘇峻不難,第一步困難,是不引起逆賊內應的懷疑。
第二步困難……王悅不再想,用人不疑!他駕起追鋒車,速向會稽城而去。
匠師考場。
王葛在地上畫了抹、抹了畫,一共三個木牘,得想周全了才能畫在上頭。
把連枷改成鏈枷錘,首先要保證自身安全。她要設計一木人,木人的左、右二臂就是柄,她的獎勵材料裡有鐵鏈,拆出兩短截,連在柄上,兩截鐵鏈的另端,是兩個長滿鐵刺的球。當然,此兵器得讓鐵匠隊員協助完成。
那木人怎麼揮鏈錘呢?需要避開鏈錘驟然揮舞的活動軌跡(驟然發動才有力量),比如木人的底盤位置,就是較為安全的地方。在此處,分別纏繞順時針方向的麻繩,和逆時針盤繞的麻繩。
麻繩必須長。
戰鬥時,順時針隊員勐拽麻繩跑出幾步,木人不斷順時針旋轉,帶動鏈錘不斷旋轉、抽打。此時逆時針隊員手中也要抓著麻繩,不能緊(否則會影響鏈錘的甩動勐烈程度),也不能松(會造成逆時針麻繩被動的往木人身上盤繞時鬆垮)。
順時針隊員拽到一定程度時,逆時針隊員拽,就將順時針展開的繩子又纏了回去。
二隊員不停倒替,木人就會不停的正、反旋轉,哪怕鐵鏈裹在木人身上也不要緊,一轉就開了。
注意的是,木人的雙臂不能在水平線上,要一高、一低,讓攻城的勇夫無法從低處鑽。
那麼,木人的安裝一定要穩,這點倒也好辦,像木樁一樣,把木人底部楔入地裡,多楔一截就可。
王葛開始往木牘上畫時,考場一角的遊徼營地,主考官喜憂參半。喜是因為:死的老嫗,應是被通緝多年的吳郡窮隆山女匪,狒娘子!
《爾雅》釋獸篇對狒的解釋為:狒狒,如人,被髮,迅走,食人。
食人啊!此惡嫗的綽號就來源於此。籃子裡的餅,餡用的何肉,不敢想,太可怕。
殺她者,手段極狠,已經排除了馮貨郎。兇手是何身份?此刻就在考場周圍麼?是除惡揚善?還是匪有內亂,匪殺匪?為防兇徒警覺,主考官留下馮貨郎,令信任的山陰縣本地遊徼蔣郎君換上馮貨郎的衣裳,挑了擔遊走在考場外,暗中查訪。
王葛剛把“木人鐵鏈蒺梨錘”畫好,十個察驗匠吏就來巡場了。李女吏也在其中,不得不說,到了匠師級別以上,女娘更少了。這十位察驗匠吏,只有倆女吏。
李女吏走近王葛時,腿不經意般蹭了她一下。王葛抬頭,二人對視霎那,她明白了,主考官找她。
王葛抱著木牘剛離開制器區,就看到陶遊徼朝這邊過來。此人……她蹙眉,回想起苦荼跟眾遊徼打鬥時的情景。陶廉看著憨,一種缺心眼的憨,如果真像路途中表現得那麼容易就見義勇為,那麼正直,應該先衝上去和苦荼拼命才對。
然而,選擇拼命的是司馬衝。陶遊徼撲上去時,苦荼已經快力盡。當然了,人在生死之際膽怯,也是常情。
王葛的防備心一向強,立刻改了方向,去茅廁,小跑起來,著急憋不住的樣子。剛進去,三個深呼吸,她迅速出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