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之前,你有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嗎?是什麼促使你要來災區的?”施菲菲問道。
“我怎麼可能會想到過發生這種情況,我又不是神仙,我相信,沒有一個人在決定要做這種事之前會有那樣的預測。說到我為什麼要來......其實我也不是很能說得清楚,我就是覺得感同身受吧,就是想對同胞父老和兄弟姐妹說點什麼。何況我們寢室就有中原省的同學,他的那種焦慮和牽掛,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我。”胡銘晨的停頓,包括他回答的語言語氣都不像是編造與誇大,他並沒有說太多高大上的話,就是一種樸實的表達陳述而已。
“聽說這次來救災,你個人花了很多錢,而那些批評你的人,也許連一毛錢也沒有捐,對此你又怎麼看。”王主編問道。
“這個嘛,我們中華民族繁衍至今,有一個很好的傳統,那就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一方有宰,全國人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們這次來,我的確花了一些錢,不過我不覺得那有什麼好提的,各盡所能罷了。至於其他人捐沒捐,捐了多少,那是個人的心意問題,不能強求。我不想將這個與他們對我的批評聯絡起來。”胡銘晨老練的回答道。
“我聽說,就是在這座酒店裡,你就花費了一百多萬,救助了兩百來人,免費提供他們吃住,剛剛在外面,我還採訪到了當時被你救助的受災群眾,他們對你十分感激。”施菲菲道。
“錢財都是小事,只要花得起所,數量的多和少,只是一個數量的問題。至於有群眾感激我,我覺得也大可不必,如此國難,相信換成其他人,一樣會義無反顧的。只要他們好好的,開開心心,那我就心滿意足。”胡銘晨所說的,充分體現了他做事情不求回報的精神。
“那你是一個做事不求回報的人嗎?”王主編這回的問題就一句話。
“那倒不是,我相信,沒有那種做事不求回報的人。只不過,我們理解的回報有所區別而已。我做一件事,實際上也是要要求回報的,只不過,這種好的回報,並不一定是要回報到我的身上。就比如說我們這次訂購了一批救援艇來災區,那我當然是希望他們能起到作用,只不過我並非是讓大家來感謝我,來記住我而已。我就希望他對災民起到作用,對災區起到作用,這是我要的回報。”
“那你花的這些錢家裡支援嗎?”施菲菲跟著問道,“這是不是側面說明你家十分有錢?”
“我父母是支援的,對於做好事,從小到大,他們從未反對過。呵呵,至於你說是不是說明我家有錢,這實際上與有錢沒錢沒有直接關係,我想你是能懂的。我只能說,我家不算窮。”這個問題是繞不開的,這算是胡銘晨第一次正面的面對財富的問題。
“胡先生,你能詳細給我們的讀者和觀眾介紹一下那天發生的詳細經過嗎?就是小孩子落水沒有救起來的那件事。”王主編繞開錢的問題去談事情。
“那天,我們原本是要去馬靈鎮接被水圍困的群眾,可是中途得到指揮部的訊息,說是有四五個個群眾被困在果大河的堤壩上,於是我們就分出兩條救援艇去解救,當時是我帶的隊,當我們快馬加鞭趕到的時候,發現不是四五個,而是有八人,其中包括那個發生不幸的孩子。時乖運蹇,我們還沒來得及靠岸,經過長時間雨水浸泡,而且水面本來就高出一米樣子的果大河發生了潰堤,形式一下子就變得嚴峻和混亂......”胡銘晨回憶著,將那天自己所看到的,所經歷的詳細的講訴了一遍。
“那意思就是說,你們其實一開始並沒有發現小男孩子失蹤了,兩條救援艇的人互相以為被對方救起了,是吧?”施菲菲追問道。
“是這樣子的,所以當孩子母親哭喊著還有孩子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問題不對,立刻四處尋找。結果,他被卷道了一堆水草下,我們沒能第一時間發現。”胡銘晨道。
“那那個調查組得出結論,說你們存在過錯,說你隊他們表示,你們有失誤,你內疚和慚愧,這又怎麼回事?”王主編就一個核心問題提問道。
“其實我那天被喊去詢問,是有點莫名其妙的。實際上,你們所看到的資料,並非那天問話的全部。他們做了全程錄影,至於為何不公佈全程,而只是剪輯了其中的一部分,我就不得而知。在我看來,那是嚴重的斷章取義,更別提什麼見死不救。不過,說到過失和失誤,我覺得是真的存在,我到如今,依然感到愧疚。就像剛才我說的,如果我們能夠早一點發現孩子,能夠早一點救起他,也許一切會不一樣。”
“那他們批評你們是不專業的救援隊,正是因為不專業,才導致了悲劇發生,你又怎麼解釋呢?”施菲菲問道。
“我不否認我們的非專業,相比起其他專業救援隊,我們算不得訓練有素,這點事真的。可是我就想問,在災區那麼多的救援人員,專業的佔比是多少?實際上大多數還是普通老百姓的自發救助。其次,就算是專業救援隊,就沒有失誤了嗎?去年東部外海有漁船側翻,海上救援隊出馬了,可是十三名船員,只救起來七人,剩下六人下落不明。今年年初,北部森林發生火災,多隻消防專業力量前去撲火,可還是有一名互林人員和一名戰士遇難,這又怎麼解釋?難道要責怪海上救援人員和消防救援人員嗎?何況,這次大水,數百人罹難,難道也要算我們頭上?我們的到來,是降低了人員和財產的損失,還是增加的人員和財產的損失?我們不圖任何功勞,我們不圖任何回報,但是,把帳算我們頭上,我始終覺得不太公平。”
“你這樣解釋,我們算是瞭解了,那我就納悶,為何會對你們有如此不利的言論出現?”王主編問道。
“這個問題我真回答不了,要問他們才行。不過我有一種感覺,是有人刻意的針對。”胡銘晨答道。
“你那天在醫院,對孩子的母親下跪,當時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和理由?”施菲菲換了個角度問道。
“當時,就是一種深深的內疚感,一個母親失去了孩子,那種內心的痛,我就算不是母親,我也能感受得到。我責怪我自己,我覺得我對不起孩子,對不起孩子的家人......”說到這裡,胡銘晨的神情變得有些悲涼和羞慚。
“那你會不會拿起法律武器,對那些對你們的誹謗進行反擊和追訴?”王主編問道。
胡銘晨:“我想過這個問題,可最終我放棄了。我覺得這是一種網路現象,是資訊的不對稱造成的。我相信,當大眾瞭解到了真相之後,他們會轉變看法。我不希望這個事情繼續蔓延和炒作下去。”
施菲菲:“你是怕影響你的名譽嗎?”
“呵呵,我又不是名人,也不是明星,我有什麼名譽,我怕什麼名譽影響?我只是覺得,此時繼續蔓延和炒作下去,是對孩子親人的一種傷口撒鹽。他們要儘快恢復平靜,恢復正常的生活,可如果媒體和網上整天還是吵這個事,他們的情感情緒會如何?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會一直伴隨著,揮之不去。”胡銘晨冷笑一聲後道。
“我沒想到,你到這個時候,想到的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你真的是讓我覺得偉大。”王主編道。
“不,我一點不覺得自己有任何一絲絲的偉大,我就是個平凡人,我們這一群,也都是平凡人。在我們這個國家,真正偉大的是那些衝鋒陷陣的軍人,是那些犧牲的革命烈士,是那些數十年如一日辛勞的科學家,是那些孜孜不倦執教的老師,是那些維護國家利益的外交官,而我,是他們一切付出的獲益者,我們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距離偉大二字,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胡銘晨斬釘截鐵的否認,並且把所有的榮譽給了他認為應該給的群體。
“衚衕學,我採訪過孩子的親人,你想知道他們是怎麼說的嗎?”施菲菲問了一個新奇的問題道。
“我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還是那句話,我不希望痛苦一直縈繞在他們的心頭,我更多的是希望他們忘記這件事,從而面對全新的生活。”胡銘晨回答道。
“那災區水已退去,災民正在陸續返家,你想要對他們說些什麼?這個問題,我也問過你的同學和隊友。”由於採訪接近尾聲,所以王主編將剩下的問題留給施菲菲。
“我當然是希望他們能夠儘快重建家園,恢復正常的生活。我也希望天佑中華,類似的災禍不要再降臨到我們的頭上。此外,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再回來看看,畢竟這是我戰鬥過的地方,我希冀看到的是一幅興興向榮,繁茂樂業的景象,我也相信一定會是這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