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陛下在《李赫案》看到的那些,這些人在種種的摧殘之下,很大 的可能,便是耗盡家財,再也無法支出!”
“而被地痞無賴聯合士紳,乃至官府,都開始壓迫!”
“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而另一種情況呢?”
“便是求變!”
‘如何變?'
“也是同樣《李赫案》能看到的情況。”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自己賣給士紳,賣給權貴階層……”
“這樣一來,透過當今陛下,也就是剛才你說的:重新核定人選的時 候,人家已經搖身一變,張飛變張三!”
“明明是富戶,但從此以後,卻不用再擔心再次面臨壓迫,催收……”
“反而自己藉著後面的勢力,可以繼續擴增財富。”
“就比如天香樓,前一陣子還是酒樓。”
“但酒樓哪有花樓來錢快?”
“一個月的時間,改天換地的大轉變,這是憑藉一個富戶就能做到的 嗎?”
“如此一來……”
“在家破人亡,和只不過是犧牲一點名頭,以後就是‘康莊大道’的選擇
下。”
“是你,你選什麼?”
轟!
這個致命的問題。
在這一刻,猶如從天而降的雷霆,差點將他的心臟劈的近乎停0.6滯!
朱元璋坐在馬車內。
隨著車輪滾滾向前。
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剛才他還能怒罵。
現在……
他只是兩眼呆滯,腦海裡近乎模擬出了蘇懷給他的所有事實!
是啊!
重新核定富戶的良策!
最後卻也變成,給人家開後門,甚至讓整個制度直接癱瘓的惡政!
可是……
如果不核定呢?
不核定.…
就會陷入僵化,就會出現《李赫案》更多的那些賬本上所記載的“賣兒 賣女”的慘事!
“錯了嗎?”
“錯了嗎?”
“還有第三點!還有第三點!”
突兀間。
面前的老人,雙目暴瞪著自己,情緒彷彿徹底失控。
“你剛才還說:會讓咱的大明明律虛設,明法崩猝,百姓恨不得自己來 毀滅這大明……”
“第三點呢?”
“第三點呢!!”
蘇懷緩緩一嘆。
“這第三點…還是以此延伸。”
“如剛才所說,富戶越來越少,甚至所幸倒頭一變,變成士紳、或者權 貴的家僕、家奴。”
“可是!”
這一刻。
蘇懷面容平靜的吐出了一個問題。
但就是這個問題。
卻讓老者只感覺自己的腦海,在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可是……衛所還在,軍卒還要守衛地方,大明的明軍不能沒有錢糧!”
“當今陛下到底想沒想過:到時候這大明又該向誰去徵收?”
“富戶、士紳、權貴已經一體!”
“誰又是最後的受害人?”
蘇懷不等他回答,
直接答道,“是百姓!”
“是承受了兩稅,徭役,還要再去供養軍卒的大明全部百姓!”.
“是百姓!”
“是大明真正的基層百姓!”
幾乎在蘇懷聲音響起的瞬間。
朱元璋的內心中,也出現了這個答案。
他也終於知道。
蘇懷為什麼會說, 【明律虛設,明法崩猝,百姓恨不得再把這破碎的大 明踩上一腳!】
他定下的民收民解的制度。
本意就是靠著天下初定,定下的富戶供給。
可如果真如蘇懷所說的那樣發展下去。
這些富戶……
要麼一個個如《李赫案》中的一樣,成為賬冊之中被記下的“賣女賣女 賣妻”抵押的“名單”!
要麼。
就是成為士紳、權貴的走狗!
這樣一來。
大明民收民解,本應該收“富戶”的錢,去供養衛所。
但最後……
卻會變成,用大明百姓的“錢”,去供養衛所!
如此一來。
大明的百姓,本來就生活困難。
再雪上加霜!
那不就是對這“大明”恨之入骨?
只一瞬間。
明白了!
咱明白了!
朱元璋的內心在高呼。
而與此同時。
正在外面趕馬車的蜀王朱椿,也暗暗咂舌。
他不像父皇, 一直身在京城。
而是親自在蜀地,做了好幾年的藩王。
他更是清楚的明白。
蘇懷說的那些,的確正在一步步的成為大明客觀存在的事實!
“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民收民解,那用什麼?”
良久!
朱元璋反應過來。
他重新看向蘇懷,問出了問題。
從此獠給自己《鳴冤書》的時候。
他從來沒有想過……
有一天,自己竟然需要讓此獠給自己出主意。
然而,蘇懷卻瞥了對方一眼。
“當朝陛下都沒急,你急什麼?”
此話一出。
朱元璋本能的有些惱火。
正欲發怒。
誰知蘇懷又道:
“再說了,這件事情,牽扯的東西太多,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我要是兩三句話,就能讓這大明弊端,消失的乾乾淨淨。”
“我還用在這兒鳴冤?”
“我早就坐那個位置去了。”
此話一出。
朱元璋當即氣的臉色通紅。
而馬車之外,朱椿也是暗暗咂舌。
“你真是熊膽、虎膽!此話也是你能說出來的?”
蘇懷兩手一攤。
“這有什麼不敢說的?”
“當朝陛下給我十天時間,讓我旁審藍玉案。”
“如今……”
“我雖然藉著這天香樓,將藍玉案換成了主審。”
“但誰知道那位陛下到底怎麼想的?”
“我若真的按照《大明律》審案,結果審出來藍玉確實無罪,甚至更沒 有造反的罪。”
“那陛下到底是放不放藍玉?”
“要不大人,你幫我探出這個口風,我就將這解決之法告訴你。”
朱元璋眼看此獠,竟然和自己討價還價起來。
他有心想要發怒。
但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
所幸怒道:“不想說便不說……”
“不過,真以為這國朝上上下下,就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的嗎?”
“民收民解的問題,既然已經剖析清楚……找到解決之法還不容易。”
“這大明立國幾十年來,缺錢、卻糧食、卻人口,可以說如果要遠邁漢 唐,那是什麼都缺……”
“可只有一點,是不缺的!”
朱元璋冷冷的看先蘇懷,“知道是什麼嗎?”
蘇懷攤開手, 一臉你隨便說,我隨便聽的表情。
“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