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聽錯的話……
父皇這是……這是在問策?
對!
就是問策!
他不由得滿臉古怪，只因為熟悉父皇，所以他才瞭解。
如果父皇對這些不置可否，那是連問的興趣都沒有的。
更不要說.…
還忍耐他喊出“踐踏大明律”!
並且再度詢問了!
而正在朱椿思慮的同時。
朱元璋的聲音，也繼續響起。
“第二問：變四民!”
“先不說自古以來，便是士農工商，四民非大明之四民，而是傳統之四 民 ! ”
“非大明一國如此，實乃朝朝代代盡皆如此!”
“這是秩序，這也是穩定。”
“當今陛下，知道你們這些讀書，讀盡書裡成為痴呆的人想說什麼?”
“就想說四個字--天下為公!”
“可天下真能為公嗎?”
“人人皆有私利!”
“就以今日你我而言，我代表的是官!是審你的官!”
“你代表的是民，是鳴冤的民!”
“官民天然對立，天然就有區分。”
“正如士農工商，也有區分。”
“當今陛下，以新四民，鞏固天下，讓民生安穩。”
“農戶種地提供錢糧，匠戶紡織提供穿用……”
“灶戶負責把糧食做成食物。”
“軍戶負責保家衛國。”
“人人只需各司其職，天下大定，這才是真正的公!”
“變四民，便是廢這個公。”
“這個公若廢了，那幾千年來，國朝上下的秩序也廢了。”
“無序，則混亂!”
“這與林野牲畜又有何異?”
“大明混亂，民生凋零，國祚不穩，那就是元末之象!”
“這一次，陛下就再問你。”
“你居心叵測!”
“就是為了毀掉這個秩序，讓大明重回亂世嗎?”
蘇懷錶情不變。
只聽前方那位官員，這最後一次，卻是冷笑一聲。
“至於這第三問!”
“你以誅心之問，諫罵聖上。”
“那聖上……”
“就再以誅心之問問你!”
“科舉是為了國朝取仕。”
“這本就是大明，對南北兩方，對天下人的承諾。”
“你言改科舉，無非就是為了給《鳴冤書》中的內容做鋪墊。”
“讓諸藩之策，順利施行。”
“諸藩子弟可以考科舉，也可以進入武院。”
“大明國朝，是不是要像唐宋一樣，重開武舉?”
“好讓你所想的藍玉、王弼、常升、常森、甚至這今天回來的傅友德， 還在路上的馮勝!”
“讓他們在國朝安心養老!”
“可你有沒有想過，當朝的翰林學士如何想?這天下已經讀了二十多年 聖賢書的學子們，怎麼想?”
“究其核心。”
“陛下這第三問……”
朱元璋緩緩一頓，卻是腦海裡忽然想起了，蘇懷那《鳴冤書》中的一句 話。
而現在。
他就可以還回去了!
想到這兒。
他的聲音不由得更為隆重。
“你因為一人之私利!”
“而損天下士子之公利!”
“你為了讓當今陛下放棄藍玉案，從而放掉你的父親?”
“就甘願讓天下萬民為之動盪嗎?”
“你今日曾說：百官要讓你認罪、勳貴要讓你認罪、諸藩要讓你認罪、 國朝儲君、陛下、乃至天下士子都要讓你認罪!”
“你就不想想為什麼?”
“因為你也在以私利，在侵害他們的利益!”
這三問說出。
頓時。
朱元璋只感覺瞬間，就揚眉吐氣了不少。
這幾天。
可算是把他憋壞了!
他決定了!
他就是要從其根本處，將其打斷。
就算今天蜀王的“證據”,似乎證明了，自己這一段時間，關於幕後黑手 的“猜測”是錯的!
似乎，這個蘇懷還有其父親，有不小的可能，的確是被冤枉的……
但是!
他心中有一口惡氣。
不吐不快!
他是大明的皇帝。
但這兩天，國朝的威嚴，自己的威嚴，都快被丟盡了!
不行!
自己一定要將這口惡氣，從此人身上找補回來。
咱就是要戳穿你的假面具，讓你的真正死心!
把你的真面目，暴露在天下士人面前!
來日。
蜀王所寫的每個問題，每條答案。
都將是對那所謂的《鳴冤書》、 《論罪書》!
最大的反駁!
哼!
民間不是還有話本嗎?
今天之後……
這個問答就要傳出去。
好讓此獠的“叵測、不良之心”暴露在天下人的視野之下。
咱還要親自的告訴你。
《大明律》, 《大誥》就是咱親手舉起來的國朝規章 制度之要旨!
它們不僅有用。
而且還更加進一步的，宣明瞭當朝陛下的一言九鼎，為民著想!
到時候。
真正為了一己之私的人，就是你!
嘿!
咱到時候，若你真無罪，咱還真就放了你。
讓你走到哪兒，就能聽到這問答，就能感受到天下百姓，已經認清了你 的不良居心。
那你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想到這兒。
朱元璋不由得更為快意!
隨著他接連丟擲三問。
竟然只覺得，自己的惡氣，似乎都出去了大一半!
然而。
就在他心裡想著這些的同時。
卻見。
正在下方接受這裡質問的蘇懷。
卻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等到他真問完後。
只是沉吟了一會兒。
就再度說道：
“當朝陛下既然以這三問相問!”
“那我，就以一答回覆。”
“你且一字一句，毫不刪減……”
“全都記錄在案!”
蘇懷深知，這些國朝官員的秉性。
那是能說好話，絕不說壞話。
因此。
他提前就看著那位記錄官，以防某人刪減!
但他的話，卻顯然讓朱元璋再度一怒。
而蜀王卻也在這時，順勢說道：“放心，陛下親令我坐此， 一字一句， 自當無誤!”
說著，他還看了朱元璋一眼。
而蘇懷則平復心緒。
忽然道：
“當朝陛下這三問!”
“我便以一個字回答……”
說著，蘇懷伸手，在空中直接“撇捺”兩筆。
“人!”
朱元璋一瞪眼，近乎是就懂了這個字。
“自陳勝吳廣之後，但凡天下世人，都該明白!”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侯將相，是沒有所謂的種子的!”
“不論是周禮盛行之時，還是諸子百家爭鋒之時，又或者是先秦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