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柴信這番話，場中九大聖子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忍不住暗暗嘆息。
實際上，但凡是處於戰場之中的人，都能夠清楚的感知到，面對他們的聯手施為，柴信依舊穩如泰山，根本沒有絲毫艱難應對的模樣。
除了他們，外界那些實力足夠的老古董，也完全能夠感應得到，儘管柴信口中說得好像壓力頗大，實際上卻應對得相當輕鬆寫意。
他之所以這樣表現，不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張道塵等人多留幾分顏面罷了。
還是那句話，雙方並無仇怨，都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又全無搏命之念，何必將事情做得太絕？
透過了入門考核，柴信就真正成為了神州門的一份子，沒必要無緣無故地到處樹敵。
就算不在乎這些門中弟子的看法，也必須要適當顧忌門中高層的態度。
不論哪個門派，只要是自詡正道，就不會希望門下弟子個個都是殺人如麻、無情無義的傢伙。
真要都是那種人，即便培養成了無上大能，也只會招來禍患，而無半分益處。
看到柴信如此舉動，不僅場中幾人鬆了口氣，就連暗中觀察的諸多老輩強者，也不由對他的評價更高了幾分。
“不僅天賦絕倫，而且還識大體、知進退，做事有分寸，不愧是嵛祖看中的弟子。”
“僅憑這份心性和氣度，就足以勝過無數所謂的天才人物，嵛祖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的犀利。”
眾位老輩強者還在感慨之際，卻見考核區域之中，柴信忽然渾身顫抖起來。
“今日一戰，我絕不能輸！即便是爾等九大聖子聯手，我也必須獲勝！神州門弟子，我當定了！”
他咬牙切齒地發出怒吼，渾身不住輕微的震顫，虎口甚至隱約有鮮血滴出，好似已經到了落敗的邊緣。
這一幕落在外界諸多弟子的眼中，不由地大為震撼。
“不愧是九大聖子，此番聯手之下，著實有幾分驚天地泣鬼神的威勢！”
“那姜玄黃也非的等閒之輩，難怪被嵛祖一眼相中，收為關門弟子。要是換了我等，只怕片刻也撐不住，直接要化為肉泥！”
“這一戰著實精彩絕倫，必然可以排入無數次入門考核前十！”
“前十？我看穩居前五！九大聖子齊出，本門創立無盡歲月以來，又有過幾次這樣的盛事？更何況此次考核當中，還有張道塵這位數億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
“不論如何，姜玄黃若能借此次考核入門，必將青史留名，成為本門歷史上第一位入門即是元仙級第一聖子的存在！”
很多人已經開始議論，柴信可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入門即是元仙級第一聖子的存在。
同樣的例子，在金仙、祖仙層次當中，都已經有過先例。
尤其是金仙級第一聖子，甚至曾有五十多次，被剛入門的弟子奪取的記錄。
祖仙級第一聖子，也有過十餘次這樣的記錄。
唯有元仙級，從未有過。
不僅是元仙級爭奪第一聖子的難度更大，最重要的是，極少有門中宿老，會把在外收的徒弟，一直培養到元仙級，才引入門派。
須知，任何門派都是入門前修為越強，考核也就隨之更強。
說到底，還是因為修士的實力越強，入門後的歸屬感也就越弱。
若是有哪位修士，直到至仙層次才加入門中，對門派又能有多少歸屬感？
因此，如非是極其逆天的妖孽，各大勢力都不太樂意收外來的修士入門——這就導致了修為越高，入門要求越嚴格。
換言之，一些老古董在外界收了弟子，越早引入門派，考核也就越容易。
等到元仙級再引入門派，想要透過入門考核，其難度不言而喻。
絕大多數在外收徒的老古董，都不會這樣選擇——既然是打算引入門派的弟子，又何必平白給他增加入門的難度？
在這少數參加過元仙級入門考核的人中，能夠透過的本就只佔不足十分之一的比例。
而這十分之一的人當中，從沒有人是戰勝過當時的第一聖子而透過考核。
換而言之，歷史上凡是元仙級第一聖子執行過的入門考核，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參加考核之人，最終未能加入神州門。
由此可見，外界的天才，普遍上還是跟大勢力從小培養的有一些差距。
這一次柴信的入門考核，本不該如此之難，畢竟他是嵛祖的弟子。
以嵛祖在神州門的地位，眾多高層縱然不至於為了他而給柴信放水，但也不可能會像這樣，做了近乎刁難的佈置。
八大聖子齊出也就罷了，還加上一個數億年難出的張道塵，可不就是刁難？
如果是不知情者，只怕都會以為，這是神州門高層對嵛祖不滿，故意不想讓他新收的弟子入門。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神州門高層又沒集體犯病，豈會去得罪一個為門派立下過無數功勞，且實力無比強大，又行將就木的大前輩？
這種規矩森嚴的大勢力中，最令人忌憚的甚至不是掌教至尊，卻正是那些有著一堆功勞，自身實力又強悍，且離死不遠的老傢伙。
作為後輩，不僅要敬畏人家的資歷和功勞，還要小心翼翼地伺候好了，免得人家一個不開心，直接跟你玩命！
畢竟人家已經離死不遠，惹急了拼命帶走幾個同階強者，根本不是事兒。
之所以會把入門考核設定的如此困難，其真正原因其實是——嵛祖的吩咐。
誠如嵛祖當日親口對柴信所言，他雖然希望這個關門弟子能夠加入神州門，但卻也不是太過在意。
修煉到他那等境界，若非念及九鼎天君當年的栽培大恩，根本就不會囿於所謂的門戶之見。
而且漫長歲月以來，他給神州門做的貢獻已經足夠多，彼此早已談不上虧欠。
甚至有幾個他極為疼愛的弟子，都是在為宗門征戰當中隕落。
因此，這一個關門弟子，他確實希望給對方儘可能的自由——只要不背叛人族，不與神州門為敵，其他皆無所謂。
他有意讓門派把入門考核設定到最大難度，也只是想看看這個新收的徒弟，究竟到了何等程度。
至於能否透過，在他心裡卻顯得無關緊要了。
也只有嵛祖這樣超然的存在，才會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徒弟能否加入大勢力。
畢竟以他多年來的積累，哪怕不借助任何門派的資源傾斜，也足夠培養柴信，一直修煉到至仙絕巔。
實際上，單是死在嵛祖手上的至仙絕巔強者，就超過雙手之數。
從那些敵人身上獲得的戰利品，便是一個尋常至仙都無法想象的龐大數目。
更不要說，嵛祖生平有過的眾多奇遇，乃至門派分潤給他的眾多資源。
因此，無論柴信最終能否透過考驗，在嵛祖心中都不是事兒。他不過是藉此考察一番柴信的實力及心性。
戰場中，九大聖子看著柴信賣力表演的模樣，心中既有些發苦，又忍不住發笑。
苦於自己等人全力施為，幾乎連麵皮都不要了，居然都沒能讓眼前這位動一下真格。
但柴信這般用力過勐的表演，又著實頗有幾分滑稽。
不過，他們心底卻還是領了這份情。這番表演至少在外界眾多神州門弟子看來，是頗具可信度的。
若非如此，經此一役後，柴信必將如明星般崛起；而他們，將徹底淪為背景板，甚至成為很多人茶餘飯後嘲諷的物件。
九大聖子合力，卻無法讓人家哪怕有一絲壓力，無論根本原因是什麼，在外人眼裡，你們幾個太弱都是母庸置疑的事情。
但此時柴信表現出一副似乎到了極限，不得不奮力一搏的模樣，落在旁人眼中，觀感卻又不同了。
雖然仍不免有質疑九大聖子實力的聲音出現，但卻絕不至於徹底淪為眾人眼中的小丑。
對於眾位聖子這樣的天才人物而言，很多時候名聲幾乎可以與性命相提並論。
他們根本無法承受，從眾人追捧敬畏天才，淪落為人人鄙夷的廢物。
“我以精血，焚盡諸天！”
柴信再度暴喝，渾身各處迸發出無窮血光，化作漫天燃燒的烈焰，匯聚為一條栩栩如生的火龍。
龐大的血氣瀰漫諸天，再加上他臉上一副決絕的神色，在外人看來，活脫脫就是被逼到了絕處，開始搏命的狀態。
“不愧是九大聖子，實力著實超出了我的想象……不過，今日我只能成功，不可失敗！各位，得罪了！”
柴信長嘯如雷，震懾四海八荒，無盡法則粗壯如龍，與那頭赤紅色的血龍凝為一體，透著生命精氣的法力撕裂層層虛空。
“轟隆隆……”
赤紅巨龍張口一吐，便是一輪遮天的大日，散發著灼燒萬物的恐怖熱力，將四周浩瀚如海的法力盡皆蒸發殆盡！
外界無數人驚歎，柴信居然當真以一己之力，化解了九大聖子聯手。
“姜玄黃，你果然不愧是嵛祖看中的人，我張道塵今日此敗，心服口服！”
張道塵感受到那巨日之上散發而出的偉力，平靜的眼眸深處滿是溢於言表的讚歎。
“今時今日，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從今日起，我不再是神州門第一聖子。諸位，這一戰是我們輸了。”
最後這句話，當然是對另外八位聖子說的。
話音落下的剎那，張道塵居然就原地盤膝坐下，閉上雙眸不再多言。
這一舉動不由令外界眾人大感詫異，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
但是，如柴信這樣感知敏銳的存在，卻已經有所察覺——張道塵這是心境蛻變之後，同時開啟了修為的瓶頸。
這一刻，他正要藉助此戰的領悟，和心靈上前所未有的赤誠，一舉破入聖仙之境！
“恭喜道友，久困得脫。”
柴信散去一身法力，望著遠處顯得格外平靜的張道塵，微笑著送上誠摯祝福。
修道之路向來孤獨，看似有無數人同行，但終究還需自己面對，這與普通人的人生並無分別。
這一刻，看到旁人窺破其自身迷惘，悟得心靈自由，柴信也頗感欣慰。
“人人都有不自由，心靈能脫樊籠，實屬不易。或許我亦在籠中，只是不自知而已。”
柴信長嘆一聲，竟有些羨慕起張道塵。
相比修為的突破，心境上的蛻變更加難得，有些人或許終生都無法邁過那道坎。
不過，心境說重要也重要，可卻也並非代表了一切。
心境不夠的人，只要氣運不凡，依舊可以突破到不可思議的修為境界。
正因如此，很多實力無比強大的修士，卻在生死危機降臨時，都仍然會暴露出難以形容的軟弱。
甚至有一些天君層次的存在，都無法在心靈上得到解脫。
張道塵能夠做到這一步，不說今後都是一片坦途，但至少再也不會憂懼叢生。
無論今後遇到任何情狀，他都足以澹然面對，生生死死皆可等閒視之。
從氣質上來判斷，柴信生平倒也見過幾個類似的人。
其一是姜太虛，還有一個便是剛拜師不久的嵛祖。
“說起來，師父說不準還真就錯過了一塊良才美玉。”
柴信正在感慨之際，忽聞一道縹緲的嗓音傳遍天際。
“姜玄黃入門考核，透過！且因其戰勝本屆元仙級第一聖子之故，從此便是新任元仙級第一聖子！”
話音落下的剎那，考核殿大殿中的眾多光幕，便紛紛消失不見。
眾人立即明白，這次大戰真正落幕了。
一個嶄新的天驕橫空出世，以絕強的姿態挑翻整個神州門當代聖子。
可以預想，柴信這個新任的第一聖子，只怕在很長一段歲月中，都不會有人敢於挑戰。
以一己之力，戰勝九位前十聖子，其中一位還是素有威名的張道塵，旁人即使心比天高，又哪還敢挑戰？
“玄黃，速來我處受命。”
柴信正在愣神之時，忽然聽到嵛祖的聲音飄入腦海，頓時微微點頭應下。
跟其他人打了一聲招呼，又向冥冥中並未在現身的青霄長老微微抱拳，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