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7月13日星期二
西藏日喀則
一個邋遢不堪的藏民男子匆匆地從計程車上跳下來,這男子的頭髮似乎數年未洗,面容和雙手都黝黑如碳,身上的藏服散發著難聞的餿味,唯一一件或許對得起他這渾身包漿的物件可能就是戴在他頸間的那條多寶串了。司機將他放下,逃也似的發動汽車片刻便消失不見。
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藏在樹叢裡十幾分鍾確定沒有人跟蹤才又徒步行了兩公里,來到一處山間宅院前停步。
邋遢漢子正在猶豫是否叩門之際,門內一個戲謔的男聲傳來:“畫兄,你剛才還說今天為什麼感覺心中煩惡,我知道原因了,你猜是什麼?”
門內另一嗲聲嗲氣的男子道:“我猜,一定是因為有一條喪家之犬找上了門,我們殺了它髒了自己的手,趕走它又怕他滿世界亂咬,為難至極呀,所以我才一陣陣的噁心。書兄,我猜對了麼?”
邋遢漢子聽到二人陰陽怪氣的譏諷,雖心中有氣卻不敢發作,只得隔門施禮說道:“兩位道兄勿要拿我尋開心,我本次來是有一樁大買賣要找兩位道兄合作。”
門內那書兄說道:“畫兄,不知是不是我耳朵有問題,甕依道兄自己混丟了肉身,然後他竟然現在在門外對我們說有筆大買賣?”
那畫兄道:“你耳朵沒問題,他是這麼說的,只不過這話讓他自己說說也就罷了,傳出去可要讓人笑破肚皮。”
這邋遢漢子正是不久前剛被王申斬殺了肉身的甕依散人,他的元嬰不敢再留在天山和崑崙兩大派的勢力範圍一路向南逃竄,一直來到日喀則地區才終於找到一個看似沒有家人的藏民流浪漢將其奪舍。即便這樣他依舊提心吊膽,如果奪舍凡人的事情被人發現,他可就在扎葉巴寺的眼皮底下,隨便撞到兩個濟什甚至是肯布,那自己恐怕當場就要被硬核超度。他來尋找的二人一個叫書散人,一個叫畫散人,是合體期大修蘭書生的兩位得意弟子,人稱書畫二仙。二人仗著有師尊那座分神期的大靠山,在藏區橫行無忌,除了扎耶巴寺以外幾乎無人敢惹。
甕依散人道:“書畫二位道兄開門講話可好?”
畫散人笑罵了一聲,院門自行開啟,甕依散人入內連忙轉身掩好門。院中有兩張巨大條案並排而設,一張條案上紙張凌亂墨色橫飛,另一張上則僅有一幅未完成的長畫被鎮紙壓住,兩張條案前各有一名男子執筆而立。一個清俊黑袍男子正將手中毛筆放入筆洗中洗滌墨水。另一名男子身穿素袍長相陰柔,沒有停下作畫的動作正手執兔毫暈染丹青,甕依散人進得院來他連頭也不抬一下。
書散人捂住口鼻道:“這一身的腥臭!你半路掉進了糞坑不成?”
甕依散人道:“書兄莫要再笑我!我能找到這樣一具肉身已是不易。”
畫散人手掌一揮,一把條凳飛到了院牆邊上,說道:“甕依道兄坐那就好。別再往這邊走了。”待甕依散人無奈落座,說道:“說說吧,肉身被誰給廢了?”
甕依散人道:“被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他雙眼通紅,似乎隨著這句話的出口有烈焰噴射而出。
書畫二仙聞言頓時面露驚異,書散人問道:“七八歲?就算從孃胎中就開始修煉,再天賦異稟七八歲也不過煉氣期,怎能廢你的肉身?是那小孩的師長和你動手只是將最後廢你肉身的一擊留給了那孩子對嗎?”
甕依散人恨恨道:“這正是我要和你們談的大買賣!那小孩不但沒有師長在旁,並且我和他從頭到尾都是單打獨鬥沒有第二人插手!”
見書畫二仙面色再變,甕依散人繼續說道:“那小孩的步伐身法輕靈如風,我不知是什麼路數,但他全程所使的劍法全是峨眉劍法,沒有一招例外。他七八歲的年紀就已經是築基期第三層的修為,說實話這也是我平生僅見,但僅僅是築基期還遠遠不夠資格斬我肉身!”
書散人道:“甕依道兄請不要再賣關子,快說他到底還有什麼古怪?”
甕依散人知道已經成功挑起了二人的興趣,於是說道:“以我的觀察,那小孩會使蚩尤九藏經!”
書畫二仙再也無法強作鎮定,異口同聲道:“什麼!”
2004年7月14日星期三
天山
天山派的所有門人全部都來到了天劍峰峰頂的大型比武場,此刻場上的比拼已經進行十三輪,已有十三位晉級者誕生。
這座剛剛建成的比武場館的地面、圍欄、觀眾席的座位,以及為無法御空的五代弟子所開闢的上峰臺階全部採用天山特有的白色花崗岩雕琢砌築。工程不可謂不浩大,難以想象這一切其實都是在半天內由雲傲白的一雙纖纖玉手所完成。
天山靈氣最為充沛的洞天福地“雪域寒潭”就位於天劍峰,除去二十年內的歷任雪洞之主以外,天山派五百二十二名五代弟子中一共有一百零四人報名參賽,賽程也十分一目瞭然,就是抽籤將參賽者分作五十一組依次比拼,然後再次兩兩分組,直到進入八分之一、四分之一、半決賽和決賽。
王申死皮賴臉非要和李清茹共擠一個第一排的座位,好在雲傲白設計的座位夠大,即便兩人同坐也不十分擁擠。這時場上的兩位白衣弟子實力平平,王申看得無聊便問坐在李清茹左側的陳嘉萱道:“陳師姐,你們這有《南洋週刊》嗎?”
陳嘉萱道:“有呀。你要看嗎?”
王申點頭。李清茹提醒道:“現在大家都在天劍峰看比賽,誰有《南洋週刊》呀?”
陳嘉萱笑道:“沒關係,小師叔祖想看我們去取就是啦!擎擎,你去我房間拿一下。”然後轉向王申道:“一份可以嗎?”
趙擎沒有絲毫不滿,見王申點頭便離席去取,李清茹低聲埋怨道:“你不要給人添麻煩,幸虧擎擎不參賽,不然豈不是耽誤事。”
王申傻笑兩聲道:“朱師姐怎麼不見了?輪到她了嗎?”
陳嘉萱道:“下一場就是她,對陣的叫舒鳴。”
王申道:“舒鳴是誰的弟子呀?”
陳嘉萱一雙美目中射出冷厲的光芒道:“是秦雨露那個小賤人的。”
王申一聽便知這必然又有故事,只得轉向右邊以詢問的目光求助司馬冰。
司馬冰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卻沒有責備只是嘆了口氣傳音給王申道:“秦雨露是熊鐵娟師妹的弟子,熊鐵娟則是水淑荃師叔的徒弟,秦雨露本來和嘉萱特別要好,可是五年前她們倆因為鬧矛盾突然誰也不理誰了。”由於聊的是女人間的八卦秘聞,雖然事關自己的弟子,但和王申這樣一個小屁孩獨聊此事她還是心有不甘,故此她特地讓李清茹也能聽到傳音。
王申問道:“那她們倆是因為什麼鬧矛盾呀?”
司馬冰猶豫了一下,傳音道:“嘉萱處了個崑崙派的男朋友,但是後來和那人分手了,分手之後那人又馬上和秦雨露好上了。”
王申似懂非懂繼續問道:“好就好上唄?就因為這個?”
司馬冰知道他年紀太小根本不懂女人之間這些動輒掀起驚濤駭浪的勾心鬥角,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和他解釋。
好在李清茹出言救場:“你年紀還小不懂這些,況且這是女孩子間的事情,你還是先不要多問了吧。”
王申只得點點頭,於是轉移話題道:“司馬師姐,一百零二人,不是有五十一人晉級嗎?那下一場是二十五強嘍。可是落單的那一個人怎麼辦呢?”
司馬冰笑道:“這種情況落單的那個人不都是算作直接晉級下一輪嗎?”
王申道:“哦!我知道了,世界盃也是這麼排小組賽的。”
司馬冰道:“對,我們修界還有一場一甲子一屆的盛事叫‘連藏大會’,賽程也都是這麼排的。”
連藏大會是中國修真界每六十年舉辦一屆的年輕弟子比武大會,國內的各大門派全部都可報名參加,除一等大派以外,在每一屆也有許多小門小派報名參加,數千年中也偶爾會有小派弟子殺出重圍爆冷的事情發生,但大多數時間冠亞季軍的寶座都被一等大派的弟子霸佔。
在司馬冰和王申介紹連藏大會的時候,觀眾席最高點的掌門人席位上雙恨陌正憂心忡忡地看著王申和李清茹。
“那小姑娘根骨不俗,師姐你莫不是動了收徒的念頭?”花擒星展開真力,令她與雙恨陌、程依依和雲傲白四人的座位自成小世界,她們談話內容和一舉一動其他弟子們將再也無從察覺。
雙恨陌沒有回答花擒星的話只是怔怔地瞧著正在吃零食的王申說道:“你們在八歲的年紀,可有過勾搭男人的心思?”
程依依笑道:“天啊,七八百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呀?”
雲傲白道:“我第一次有心動的感覺,沒記錯的話,應該在十二三歲吧,但是那會兒朝不保夕,誰也沒心思去真的付諸實施,後來修為高了,眼界高了,分辨是非的本事也高了,再也沒有當初那種心湖震盪的動人感受了。”
雙恨陌道:“你們看這傢伙,小小年紀就把一個女子的心全部收了過去,最可惡的是他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三位仙子隨她的目光看向觀眾席最下方的王申,李清茹正拿走他手中的薯條,把果汁遞給他,在他正要喝的時候還不忘插入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