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鋒找人問了一圈,全都說不知道。
他們就這樣在冰冷的走廊裡瑟瑟發抖,蘇家人又不肯見他們,他們只覺得煎熬極了。
林老夫人第一個開溜:“我去看看沁心……”
穆沁心也在這家醫院,不過在另外的婦產科樓。
林鋒和林老爺子也受不了,可又不敢走,只能這樣硬生生的捱著……
他們心底抱怨不休,殊不知,這才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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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寶耳邊都是機器嘀嘀嘀的聲音,有人說話,但很模糊。
不過有個聲音倒是很清楚——
【粟寶,小粟寶……喂,小書包!】
【快醒醒,嗯?你再不醒我就……】
那聲音嗡嗡的,粟寶感覺好像有一群小蜜蜂在她耳邊說話,有億點點吵。
這個聲音到底是誰?
粟寶睫毛顫了顫,終於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牆面。
床邊圍著一群人,她抿唇,小心的看了一圈。
蘇意深最激動,第一個開口:“粟寶,你醒了!我是小舅舅啊……”
蘇家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緊張的看著粟寶。
小粟寶大腦一片茫然,“小舅舅?”
她漂亮的小臉蛋上扯不出什麼表情,看著神色木然,好像一個脆弱的陶瓷娃娃。
這一聲小舅舅更像是在重複一個單詞。
蘇老爺子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小粟寶很瘦弱,她躺在病床上,顯得病床很大、她小小的一隻。
讓人心疼得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蘇意深放緩了聲音,柔聲說道:“粟寶,我是你媽媽的小哥,叫蘇意深,你之前給我打電話,你記得嗎?”
粟寶睫毛顫了顫,許久終於嗯了一聲。
她記起來了……
她打了電話,打給小舅舅。
可他們不理她。
他們不是不要她嗎?
“你們……是來接我的嗎?”粟寶弱聲問道。
病床前幾個大男人猛的點頭,蘇越飛說道:“粟寶,我是三舅舅,我們來接粟寶回家。”
蘇老爺子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深吸一口氣才說道:“對,接粟寶回家,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你。誰欺負你外公跟他沒完。”
粟寶轉動眼珠子,看了一圈。
回家?
粟寶不確定,帶她‘回家’以後,他們還會拋棄她嗎?
會不會打她,會不會不給她吃飯?
看小粟寶沉默了,蘇家幾個男人急得不行。
他們都沒有什麼帶娃經驗,一個個的都看向蘇一塵和蘇瑾墨。
老大蘇一塵今年已經40歲,有兩個孩子,老二蘇子林安38歲,也有兩個小孩。
不過蘇一塵可不會哄小孩,他遲疑了一下開口:“粟寶在擔心什麼?”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冷硬,話一說完就被其他兄弟瞪了一眼。
蘇子林咳了一聲,本就是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急得都快要在原地轉起來。
蘇意深嘆了口氣,他俯身靠近病床邊,愛憐的摸了摸粟寶的腦袋,溫聲說道:“粟寶,跟小舅舅說說,粟寶叫什麼名字?”
粟寶盯著天花板,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粟寶沒有名字,粟寶就叫粟寶。”
爸爸說,懶得給她取名,等阿姨生下弟弟後再說吧。
所以她沒有名字,粟寶是媽媽取的。
蘇意深心臟微疼,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孩子,在林家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暗暗壓下心底的怒意,又問道:“那粟寶告訴小舅舅,粟寶在想什麼?”
粟寶終於轉回眼神,有些吃力的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自稱小舅舅的男人。
那天,她的世界裡被黑暗冰封,眼前這個人卻破開黑暗,如一道光劈至。
粟寶扁了扁嘴巴,問道:“小舅舅,回家……粟寶有飯吃嗎?”
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回家有飯吃嗎……
還沒反應過來,粟寶又小聲問道:“會打我嗎?”
短短兩句話,差點讓老爺子落淚。
小傢伙竟是在害怕沒飯吃,害怕被打。
所以她在林家的時候,到底是被虐待成了什麼樣子?!
吃飯吃不飽,冬天穿不暖。
晚上做噩夢醒了沒人在身邊,夏天汗溼了衣衫也不會有人管。
蘇老爺子背過身去,抿唇抿得臉都垮了下來,強忍淚水,眼眶泛紅。
蘇家幾兄弟都憤怒的攥緊拳頭,怕嚇到粟寶,又一個個的不敢表現出半分。
蘇意深抓著粟寶的小手,貼在自己臉上,啞聲道:“粟寶乖,回家後粟寶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沒有人會打你。”
“你看,這是大舅舅,這是二舅舅、三舅舅……他們都很厲害。”
“我們都會保護粟寶,再也沒有人能傷害粟寶。”
粟寶小手緊緊抓著被子,久久不語。
就在蘇家眾人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她忽然說道:“小舅舅,粟寶沒有推人,爸爸和爺爺讓粟寶認錯,粟寶不認……”
她固執的重複著,小臉上有一些倔強,眼神甚至是灰暗的。
粟寶想,舅舅們真的喜歡她嗎?
那要是知道她不肯認錯後,還會要她這個不聽話的壞小孩嗎?
蘇意深喉嚨像被一團棉花堵住,跟著紅了眼眶,老爺子再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蘇一塵冷靜的說道:“大舅相信不是你,你不認錯是對的。”
蘇意深也點頭:“錯的是他們,粟寶沒錯,粟寶做得很好。”
粟寶聽了這話,突然嘴巴一扁,眼淚就吧嗒流了下來。
就好像忍了好久好久的眼淚,終於不聽她的話,全都自己跑了出來。
小粟寶臉上依舊帶著倔強,可聲音卻咽哽:
“可是爸爸不信粟寶。”
“爸爸說是粟寶害死了弟弟。”
“爺爺也說不認錯,就不要放粟寶出來。”
小人兒好像終於有了訴說委屈的人,哭著說出了這些話。
畢竟是三歲半的孩子,再怎麼倔強,依舊也會覺得委屈。
蘇意深忍著憤怒道:“他就不配做你爸爸!”
蘇一塵沉聲制止:“老八!”
蘇意深只好閉嘴了,但心底都是憤怒和不爽,想到林鋒現在還在外面等著,就想把鐵床拆了,拿一根鋼管出去把他狠揍一頓。
粟寶說了幾句話,又哭了一頓,很快就睡著了。
門外,蘇意深沉不住氣的問:“大哥,就這樣便宜林家人嗎?”
僅僅是破產怎麼夠啊!
蘇一塵慢條斯理的解開袖口的扣子,慢慢的把袖子挽了起來,淡淡說道:“八對一,夠不夠。”
八個,揍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