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回 流水今日明月身

只聽那蘇定道:“久聞武孟德是個本事高明的好漢,只恨那曾家不識高低,冒犯豪傑,所謂不服高人有罪,他身死族滅,也是自尋。只是小弟隨師父學藝時,曾發下大誓,要忠君愛國,不可行逆反之事。我見武兄非是池中之物,有一天風雲際會,怕是要直飛九霄,小弟不敢違背當初誓言。”

曹操聽了他這番話,不由奇道:“你的師父,乃是哪位高人?”

蘇定道:“小弟的師父只是個普通江湖人,一生落拓,籍籍無名,這個規矩,也不是他定下,而是師祖所定的規矩,如要學我這一脈的本事,都需如此發誓。”

牛皋聽了,怪叫道:“我不信那曾家五虎肯發這誓。”

蘇定理所當然道:“他自然不肯,所以我也沒將真本事傳他啊。”

牛皋奇道:“這般說來,你的師祖倒是高人了?”

蘇定道:“我家師祖,昔年曾為楊公延昭帳前大將,上字諱嶽,下字諱勝,人送綽號‘花刀太歲’!”

“花刀太歲?”牛皋唸了兩遍,腦袋一搖:“沒聽過!”

史文恭道:“嶽將軍乃是當年楊元帥手下有名悍將,死在他刀下的遼國猛將不知多少。後來楊元帥被奸臣謀害,發配雲南,嶽將軍看透世情,出家為道。”

蘇定道:“不錯,我家師祖早年也曾落草,後來終生不忘楊元帥教誨之恩,故立下了這個忠君愛國的規矩。”

曹操聽罷,點點頭道:“這位嶽將軍,倒是忠義肝膽!只是愛國者,愛的乃是華夏中國,忠君者,忠的該是愛民有為之君。似如今趙佶這等貨色,任用奸邪,殘民已逞,若還要忠他,不是壞人,就是傻蛋。不過話雖這般說,其實你不必擔心,武某如今,並無反宋之念,亦不會讓伱去造反。”

蘇定聽了便道:“若不造反,我‘花刀將’蘇定,情願效力於馬前。”

曹操喜道:“打這曾頭市,最可貴者,不是那些金銀錢糧,而是得了兩位教師相助。”

當下起身,親解其縛,看蘇定衣衫單薄,順手解了自己大氅,披在蘇定身上,拉其手道:“來,兄弟,且入席同飲。”頓時把蘇定感動的眼淚紛紛。

宴罷,時遷與鄭天壽、楊林、李雲,拜別曹操,押了數十輛大車,直望汴京而去。

曹操又讓周通並呂方、郭盛兩個,押解了兩千餘匹馬,去二龍山交付給林沖,供他訓練馬軍之用。

他自己在曾頭市繼續待了兩天,理清了若干關係,留下樊瑞、孟康兩個,領五百陽穀軍暫且管理,待鄭天壽等人回來再行交接,自己則帶了其餘新老兄弟,回返陽穀縣過年。

至於所得錢財,除賞賜、行賄的百萬貫錢外,再留十萬兩銀、一百萬貫銅錢在曾頭市,充做馬市經營的本錢,其餘金銀、寶石等物,盡數裝車,帶回陽穀。

眾人歸心似箭,終於趕在十二月二十九日這天,回到陽穀縣。

扈三娘、潘金蓮見他得勝而歸,趕在過年前回到府中,都是歡喜不盡。曹操拿出兩箱寶石給二女道:“這趟出兵,得了不少金銀,我細細看過,只這兩箱寶石質地最好,你二人或是打製首飾,或是點綴衣服,都用得上,且好好收了。”

第二日乃是年三十,曹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陪著兩個娘子在家收拾府院,倒也其樂融融。

及至晚間,曹操方攜了夫人們,與眾兄弟齊聚英雄樓,眾兄弟有家屬的亦都帶了家屬,如李逵的老孃、媳婦,泰山嶽母,朱富的婆娘兒女,穆春的老父、牛皋的老母等等,濟濟一堂,歡歡樂樂過了一個除夕。

當天又有一樁可樂處,卻是牛皋鬧著要和李逵拼酒,李逵喝了幾杯,望見娘子神色不大好看,嘿嘿一笑,便放下不肯再飲。

誰知牛皋苦苦相纏,李逵情急之下說道:“啊呀,難道是我喝不過你?只是這大過年的,若噇的爛醉,回家吐了一床一地,豈不是教你嫂子委屈?你這等沒婆娘的漢子,哪裡知道這般道理。”

牛皋聽了,頓時神傷,轉去拉扯曹操道:“哥哥,這次打曾頭市,兄弟功勞須也不小?”

曹操此時也帶了幾分酒意,興致高漲,聞他這話,站起身,朗朗笑道:“此番打曾頭市,若要論起功勞,周通鐵骨熬刑,捨生忘死,不洩一絲情報,又不墜我等兄弟聲名,當推第一;貫忠籌謀畫策,時遷隨機應變,可並論第二,盧員外蕩陣鬥將,所向無敵,可論第三,往下便是兄弟你等眾人,個個英勇,人人豪傑,人人都堪封賞。”

眾人聽了,齊聲叫好。

牛皋卻是不管,只纏著道:“既然小弟有功,哥哥如何封賞小弟?”

曹操樂道:“要封賞還不容易?我那宅中地窖裡,有金銀無數,兄弟但用,任意提取便是。我等兄弟,皆是一體,凡我所有,便是你等兄弟所有。”

牛皋搖頭道:“哥哥,小弟跟著你,又不缺金銀使用,給我再多,須也不會下崽兒。我、我只要個會下崽兒的。”

焦挺一旁聽了,認真道:“你不早說,哥哥如今將繳獲的馬兒都送去了二龍山,你若早說,給你一匹母馬,豈不正好會下崽兒?”

眾人聽了大笑,燕青起鬨道:“牛兄弟不要憂愁,小乙這匹馬卻是母的,跑得又快,性格又溫順,你若喜歡,同你換了便是。”

眾人愈發狂笑,牛皋氣得跳腳道:“我要母馬何用?難道我和母馬生出牛馬來麼?我要老婆!”

牛安人在別席看見兒子出醜,頓時羞惱,便要過來扭他耳朵,卻被李逵老孃一把扯住,笑眯眯道:“老妹子,你可別去,任小牛兒自己鬧,鬧來鬧去,他哥哥還不給他說個媳婦?”

盧俊義酒已喝了八九分,正摟著史文恭說槍論棒,被牛皋大吵大鬧擾了興頭,一口喝乾杯中酒,教誨他道:“你這傻兄弟,沒事竟然還想起老婆來了?老婆,老婆有什麼屁用?哥哥且教你個乖,這世界上,第一好的,就是兄弟,第二好的,就是武功,第三好的,就是、就是馬……咦?你為何看不上我家小乙那匹母馬,那馬兒著實不錯,當初挑的時候,我便說是匹好馬……”

曹操把手拍著頭,愁道:“這倉促間,我哪裡變得出老婆給你,要不,誰去把那王婆叫來……”

說話間,一個大胖丫頭端著老大一個托盤,裡面層層疊疊都是菜,她卻毫不費力,風擺楊柳般上了樓梯,將一盤一盤的大肘子、大蝦往桌上端。

牛皋一見,頓時直勾了眼,望著胖丫頭目不轉睛,直到胖丫頭上完菜下樓,方猛擦一把口水,喜道:“哥哥,我、我就要她!”

曹操眉頭一皺:“兄弟,你不見她長得豬……”

話音未落,朱富忽然跳起身,一指牛皋:“哇呀呀,好個你牛皋!老子拿你當兄弟,你竟然打我妹子主意,今日不和你火併,如何對得起爹孃?”

跳上去便和牛皋廝打,焦挺連忙起身抱住他。

朱富掙脫不開,怒衝衝來找曹操:“哥哥,為我做主!”

曹操驚歎道:“原來是兄弟你的妹子,我就說嘛,珠圓玉潤、豐腴可愛,這若是在唐朝,兄弟你一個國舅之位,萬萬跑不了。”

朱富跌足長嘆:“哥哥也知小弟苦楚了吧?便是因為妹妹美貌,一向不敢讓她拋頭露面,今日小二們都回家過年,才讓她來幫忙,果然被這廝打上了主意!”

牛皋不服叫道:“小弟又不是壞人,你我是兄弟,我娶了你妹子,親上加親,如何不好了?”

朱富搖頭道:“你知道什麼,當年我爹孃死時,唯獨放心不下我這小妹,讓我答應給她找個會讀書的斯文人,才肯閉眼。我若嫁她給你,你卻和我一般是個粗胚,我爹孃豈不託夢罵我?”

李逵聽了笑道:“朱富哥哥,不要煩惱,若是要嫁個斯文人,又有何難?待鐵牛把寫詩的本事傳給牛皋,他豈不是斯文了?”

牛皋喜道:“作詩我娘當初也教過我,何勞鐵牛哥哥指點,朱富哥哥,你也不早說,你牛皋兄弟我,正是個會作詩的斯文人咧。”

朱富不通道:“你若會作詩,我把妹子嫁你何妨?好,我便出個題目讓你做——別說我做哥哥的難為你,你便以滿月為題,做首詩來!”

牛皋一愣,皺眉道:“今天過年,哪裡有滿月?你題目出得不通。”

朱富冷笑道:“我妹子閨名朱滿月,哪裡不通?”

曹操想起那女孩兒白嫩嫩一張大圓臉,點頭道:“這個名字取得好。”

牛皋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想象著皓月當空的景象,皺著眉毛,苦思冥想片刻,忽然喜出望外:“噫!哦,我有了!你等都聽好啊——團團一輪月,嗯,或圓又或缺。嗯,嗯,對了——添上頭和尾,一個大白鱉!”

一詩念罷,李逵跳起身喜道:“不愧是俺認得兄弟,這等詩才,與我不分上下!”

朱富目瞪口呆:“你這廝,真會做詩?”

曹操捂著腸子笑道:“這怕不就是天緣注定,不然如何這廝做得出詩來?”

有分教:流水今日明月身,載瞻星辰載歌人。白鱉詩定富家女,過罷大年就是春。

木啦今兒。

然後,一個大白鱉不是小弟寫的,就是《說岳》裡牛皋自己寫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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