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近午夜十二點，工作人員已經將需要的道具都擺放好，才看向沙發上坐著的男子。
男子容貌十分精緻漂亮，燈光下他的肌膚越發地晶瑩剔透，像能工巧匠匠心獨運精心捏造成的十分精緻的陶瓷娃娃。
那雙眼睛卻是平靜無波，明明只穿著一身普通素色的家居服，看起來卻依然比高山上的雪蓮還要清雅出塵，彷彿遺世獨立的仙人，萬事萬物也不能入他的眼，擾亂他的清修。
就是這樣的眼神，讓投影到牆上的螢幕的各種難聽的咒罵穢語，也都像是在上竄下跳的跳蚤一樣，不值得一提。
也因此讓那些黑子們罵得再髒再難聽，也沒有一點勝利的愉悅感，反而更覺得惱怒憋屈，也更激起心懷不軌的人想要將他毀掉的慾望。
【顧牛皮，你那所謂的竹馬呢？節目都開播預熱了，怎麼還不見人？其他直播間都是和自己的青梅竹馬一起做靈異遊戲，你該不會是要自己一個人來吧?快讓他出來，我們都等著看你找個什麼樣的演員來演你的竹馬！】
【拉倒吧，這個時候還沒個影，那肯定就是找不到了。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和我們薛大師比美的。】
【氣死了，每日一問顧雲雙這樣的劣跡藝人為什麼還能繼續待在娛樂圈？顧雲雙趕緊滾出娛樂圈！】
【別想了，人家背後可是有大金主做靠山的，新潮娛樂都不得不為了給他洗白投入大筆資金搞出這檔竹馬綜藝，還把薛大師都請過來了。可真是大手筆！】
【有大金主做靠山就是了不起，咱們還是祈禱他招來一隻厲鬼把他拖下去為民除害吧！】
【祈禱顧雲雙能招來一隻厲鬼把他拖下去為民除害】
……
顧雲雙面對直播間滿屏的惡意詛咒，依然眉頭都不皺一下，快速精準的從這些惡意評論中找到很快就被刷下去的對他善意關懷的粉絲評論，並溫和地給予回答。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沒事，不用搭理他們，不要讓他人的惡意影響到你們的好心情，你們把其他人評論都遮蔽掉就好。”
“怕什麼？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鬼，很多靈異遊戲之後發生的詭異事件都是巧合，加上自己嚇自己罷了。”
……
他本來就長得十分好看，此時雖然神情淡漠，但那認真地一條條回覆粉絲評論的樣子，讓他的粉絲都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他放在心上重視著的，無法心中不動容，也就更為他的處境而難過了。
為什麼？明明顧雲雙什麼事都沒做錯卻要承受這麼大的惡意？！
路過的網友只看一眼也很迷惑，實在不明白明明是那麼漂亮好看又認真的小哥哥為什麼能引來這麼大的惡意？
網友問了，很快就有彈幕回覆他。
【又一個被顏值欺騙了的路人，你別看他長得一副出塵仙人的樣子，其實內心不知道有多髒。知道他都做過些什麼嗎？你只要上網搜一搜顧雲雙三個字，網上全都是他的劣跡。】
【他這是整容臉，原來的樣子醜得讓人隔夜飯都能吐出來。你上網一搜就能看到，好幾個娛樂大v都把他沒整容時的照片發出來了。】
【他這個樣子還是照著影后許清雅來整的，甚至還讓不少娛樂圈的人誤會他是許影后的私生子，背地裡給他開了不少後門，還害得人家許影后家裡差點鬧矛盾。還是許影后特意在大眼仔上解釋自己絕對沒有私生子，真相才大白。】
【他還高傲的很，影帝跟他握手，他都嫌棄不伸手，讓人家影帝還得笑呵呵的給他臺階下。】
【還有遲到耍大牌，欺壓後輩，演技差，演了那麼多爛片，除了第一部爆火電視劇裡的男三比較出彩，後面演的都是面癱反派，全程就一個會動嘴的花瓶。有實力的作品一個都沒有，流量全靠營銷和粉黑罵戰，假得一批。】
【最可恨的是他是個死基佬，還性騷擾我們薛大師，故意和薛大師製造各種偶遇蹭熱度，薛大師去到哪哪都有他，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樣。他每次看著薛大師發花痴的樣子簡直噁心壞了！】
【被人發現了他就說薛大師和他失聯多年的竹馬長得像，所以忍不住多看幾眼。我呸，都20xx年了，還來無中生有這一套，誰信啊！這麼會吹牛還這麼黏，他就該改名叫顧牛皮。】
【這時候新潮娛樂突然推出這擋《和青梅竹馬一起去冒險》的靈異綜藝，節目組還把薛大師和他都邀請來了，說不是給他洗白的誰信啊！】
【我倒要看看他們從哪裡找一個和薛大師相似的人來給他演竹馬。】……
不少路人看了彈幕後就信了，覺得人不可貌相，明明那麼好看的一個人，可惜長了這麼一副骯髒醜陋的心腸。
理智的路人退出去上網查了一下，就會發現，那些彈幕說的網上的確都在傳，但都是那些大v的小號訊息，除了影后許清雅的確不點名地暗示過對顧雲雙的不喜，其他的小道訊息都沒有實錘。
但有理智的是少數人，多數是人云亦云的普通人，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顧雲雙，能夠是滿屏的汙言辱罵於無物，只看上幾眼就足夠讓人血壓飆升，十分不適。他們不是離開就是沉默，或者加入了黑子的隊伍。
直到直播間收到不少人舉報，房管才姍姍來遲，開始挨個禁言，但態度也十分敷衍，動作慢吞吞的，禁言的速度也趕不上黑子換號的速度，直播間的黑子們罵的更歡了。
顧雲雙不想讓那些心疼他支援他的粉絲為了他繼續待在這個滿是惡意的直播間，只想早點結束今天的直播，便轉頭看向工作人員，問：“時候不早了，遊戲還不能開始嗎？”
工作人員忙點頭，“都準備好了，我看顧老師您和粉絲們聊得那麼高興，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才一直沒出聲提醒，真是對不住，希望顧老師您不要生氣。”
顧雲雙不用看就知道此時直播間的彈幕又是怎麼在罵他的了。
沒事，反正他都已經習慣了被扣各種各樣的帽子，像工作人員隨手就扣來的這頂帽子算是小兒科了。
顧雲雙完全不想把時間放在和工作人員掰扯他沒生氣，工作人員沒有提醒他是工作人員自己的問題這樣的事情上，因為掰扯了也沒用，那些黑子最擅長斷章取義，完全就不聽人話。
他徑直來到桌邊，淡淡的道：“那就開始吧，早點結束早點下班回去休息。”
工作人員沒能得到想要的回應，眼神陰沉了一下，繼續微笑的點頭應好。
然後點燃了幾根蠟燭，關掉了所有的燈。
瞬間客廳裡只有昏黃的燭光。
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昏黃的燈光映照在顧雲雙如畫的眉眼上，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暖意，像是天上不可觸及的明月，突然降落凡塵來到了眼前，更加美的驚心動魄。
尤其是在他微微抬眸的那一瞬，明亮的雙眸倒映著搖曳的燭光，美得讓人窒息。
就連直播間黑子的彈幕都凝滯了好一會兒。
不管他們是真的還是假的討厭顧雲雙，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娛樂圈這麼個美人遍地的地方，怕也難再找出第二個像顧雲雙這麼好看的人來。
工作人員聽顧雲雙叫了兩聲才回神，想到自己竟然看顧雲雙看到呆住後，心中十分懊惱，對顧雲雙更加厭惡了，手裡暗暗捏緊了口袋裡的驅邪符。
他是顧雲雙的黑粉，看不慣顧雲雙那副高高在上，不為萬事萬物動容的樣子很久了。這一次他主動申請來這裡代替本該出現的竹馬協助顧雲雙完成靈異遊戲的直播，就是為了能讓顧雲雙在直播觀眾的面前被鬼嚇得屁滾尿流，形象全無。
為此他早就從薛大師那裡買來了十分有效的招陰符，以及能保護他自己平安的驅邪符。
招陰符已經被他藏在了桌墊下，待會開始靈異遊戲的時候，就一定能把鬼招來。這裡只有他和顧雲雙，他有驅邪符，顧雲雙什麼都沒準備，等鬼來了一定會先纏上顧雲雙。
想到顧雲雙被鬼嚇到的樣子，他就心中十分得意，來到桌前，配合顧雲雙開始今晚的請筆仙遊戲。
他們這一檔綜藝標題是：和青梅竹馬一起去冒險。
所謂的冒險就是鬼屋凶宅探險或者做靈異遊戲。所以這其實也是一檔靈異綜藝。
最近這幾年國家在這方面一改以前的嚴禁傳播封建迷信的態度，對很多事情睜隻眼閉隻眼，放鬆了看管，放任網路上各種靈異綜藝電影電視火爆。
那些曾經不為人知的天師也紛紛出現在人前，在直播平臺註冊賬號向大眾直播各種算命抓鬼。
其中薛庭鶴便是其中最火爆，熱度最高的一位天師，粉絲幾千萬，堪比一流明星。據說他還是天師界公認的新一代實力最強，還青出於藍，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天師也自認實力不如他。有許多有錢人捧著重金哭著求著想要見他一面都不得行。
這檔竹馬綜藝也算是趕了一趟靈異潮流了。
更別說節目組還邀請到了薛庭鶴這樣連許多大人物都熱情追捧的厲害天師，又有最近被曝出來的顧雲雙痴戀薛庭鶴的緋聞的討論熱度在，以及新潮娛樂巧妙地在這個時候開辦這檔綜藝裡，還讓顧雲雙和薛庭鶴同框，網友都紛紛猜測這是新潮娛樂花大手筆想要給顧雲雙洗白，以至於這檔綜藝未播先紅，萬眾矚目。
今天是綜藝開播前的宣傳預熱，導演別出新裁地給所有嘉賓們安排了任務——在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和自己的青梅竹馬做靈異遊戲。
顧雲雙說他的竹馬路上耽擱了趕不上，導演就派工作人員過來協助他。
工作人員內心十分激動，忍不住開口：“顧老師，遊戲就要開始了，你心裡緊張嗎？我聽說筆仙遊戲很容易招來一些可怕的厲鬼，稍有不慎就會被厲鬼纏上，丟掉小命。你怕不怕？”
顧雲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會不會招來厲鬼我不知道，但若你繼續拖延下去就要過了十二點了，直播為證，你也不好繼續說都是因為我才導致錯過最佳時間。”
“……”
工作人員被噎得不輕。
這時候早就調好的鬧鐘滴的一聲響了，提醒他們時間到。
工作人員和顧雲雙一起用手背夾著一支筆，兩人同時唸到：“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想與我結緣，請在紙上畫個圓。”
一連唸了幾遍，屋外從窗戶吹進來的風越來越大，吹的幾根蠟燭搖晃，暗影重重，整個客廳都顯得陰森可怖了幾分。
被他們用手背夾著的筆動了。
工作人員只覺得像是有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他的手，控制著他的手緩緩的移動，在紙上畫了一個圓。
工作人員被嚇得臉色大變，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裡忍不住的想要跳開甩手大聲尖叫。
再看對面的顧雲雙，一如既往的面容沉靜淡漠，不動如山，脊背挺直，像是什麼詭異事情都沒發生，發生的都是理所當然的正常現象一樣，讓工作人員也跟著鎮定了不少。
顧雲雙按照流程詢問，語調沒有一絲變化，像個沒有感情的念臺詞機器：“請問你是筆仙嗎？是就打個勾。”
筆就不受他們控制的緩緩在紙上打了個勾。
工作人員恐懼過後開始興奮起來，非常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然而顧雲雙還是沒有一點被嚇到的樣子，像是在玩一個無聊的遊戲，淡定地問完了提前準備好的問題，仔細看眼神還發飄，像是十分無聊。
全程無功無過，沒有什麼爆點，就要根據流程送筆仙。
工作人員急了，他是來搞事讓顧雲雙出醜的，不然就枉費他千辛萬苦弄來的兩張符了，絕對不能就這麼讓顧雲雙把筆仙送走。
情急之下他脫口就問出了誰都知道的玩筆仙最禁忌的問題：“筆仙筆仙，請你告訴我,你是鬼嗎？你怎麼死的？”
話音剛落，筆靜了靜，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快速地在紙上寫畫了起來，橫、斜、橫……
紙上出現了一個個死字。工作人員心中大喜，正要裝做作拿不穩筆，鬆開手，卻是先有一鼓大力氣從和筆相接的處傳來，把兩人掀得退後了兩步，就連桌子都被掀翻了，蠟燭落在地上，全都熄滅了，四周陷入了黑暗。
早已經過了深冬，此時工作人員卻覺得屋內像比下雪的深冬臘月還冷。
他明明有所倚仗，但依然無法抑制內心的越來越強烈的恐懼，像被什麼可怕的存在鎖定了一樣。
啪嗒！顧雲雙摸到了電燈的開關把燈開啟。大燈在所有人的期盼下茲拉地閃爍記下，就熄滅了。
屋內再次陷入了黑暗中，只有投影屏還在散發著幽幽綠光。就連黑子們都被嚇得不敢發彈幕了。
等等，投影儀的光線怎麼會是綠色的？！
突然意識到這點的直播間的觀眾都更加恐懼了。工作人員忍不住發出了尖叫聲，彈幕上也是一片驚恐的【啊啊啊】。
啪！屋內燈光重新亮起來，就見顧雲雙依然神色淡然，像是一點都沒被剛才的突發狀況給嚇到一樣，聲音平靜地說：“停電了，用備用電就行。”
此時顧雲雙那依然淡漠的眼神，挺直如松柏的脊背，在工作人員看來不再是目中無人矯揉造作，反而像是頂梁支柱，給了他們絕無僅有的安全感。
就連直播間的彈幕在停頓了一會兒後，才有人顫顫巍巍的打出一句：
【雖然平時覺得顧牛皮挺裝挺討厭的，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的時候看到他還是那副天塌都不動一下的樣子，別說還挺有安全感的。】
這話立即被人反駁。
【呸！顧牛皮能有什麼安全感？他做了那麼多孽，阿飄來了肯定也是第一個找他！】
【他就是強裝，假清高，阿飄來了也好，最好把顧牛皮帶走，免得他再黏著薛大師。】
【阿飄大爺我知道你來了，快弄死他！】
而這時候的顧雲雙就真的一點情緒變化都沒有嗎？只是沒人發現這時候顧雲雙的臉色要比平時更加蒼白僵硬，貼在褲子上的手指也在忍不住的微微顫抖罷了。
燈亮了，工作人員心裡的恐懼也沒了，想起自己還有驅鬼符，鬼來了也不用怕，頓時心裡十分期待，滿是惡意地想，等一下應該能看到顧雲雙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醜樣了吧？
才這麼想著，突然，衣兜一燙，他忙伸手從兜裡掏出了那張重金買來的驅邪符。符紙才剛拿出來就無火自燃。
“咚、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有力、緩慢而富有節奏感，沉悶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內響起，直播間的觀眾也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聲聲，像是敲在工作人員的腦子裡，敲得他頭暈目眩，如墜冰窖，直覺告訴他，可怕的東西是真的來了，而他所倚仗的保命符才一個照面就直接沒了。
敲門聲還在四下四下十分有節奏地敲著，沒有停歇。
久久凝滯的彈幕終於飄出了一句。
【三聲人敲門，四聲鬼敲門。所以外面在敲門的東西不是人吧】
敲門聲頓了頓，再次響起時，變成了三下三下地敲。
彈幕：……
有觀眾大著膽子試探一句。
【這年頭誰會去別人家造訪放著門鈴不按只敲門的？】
門外的敲門聲果然又停頓了一下，緊接著門鈴響了起，鈴，鈴，鈴。
【……】
【！！！】
【驚恐/驚恐/驚恐/驚恐/驚恐/驚恐/】
【臥草！那東西一定在看著這裡！】
門鈴聲繼續響著，一下接一下的，鍥而不捨，很有耐心，明擺著要繼續裝的意思。
都說金魚七秒記憶，有些人也不比金魚好多少。
靜靜等了好一會兒，公寓樓都恢復來電了，外面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還在不緊不慢的按門鈴，非常的有禮貌，像是真的來做客的而不是來索命的，沒有一點不耐煩想要撞門硬闖的意思。
時間一久，就有人忘記了剛才的恐懼，心思又開始活泛起來。
工作人員是薛庭鶴的粉絲，沒少看薛庭鶴的直播，聽過不少薛庭鶴關於靈異鬼怪的科普。
見門外的東西遲遲沒有暴怒撞門，還這麼有禮貌的按門鈴，他便想著門外的說不定真是個人，就算不是人實力也沒有多強，所以才會沒有主人允許，連破門的能力都沒有。
“顧、顧老師，誰這麼大晚上來找你？會不會是你的朋友？繼續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去貓眼上看一看唄！”工作人員推了推顧雲雙的肩膀：“你朋友大晚上找過來很有可能有什麼急事，讓人家就這麼在外面敲門也不好。”
直播間的黑子們都看出了工作人員的不懷好意，心裡冷笑也想著看顧雲雙出醜，立刻跟著發彈幕，各種勸說或激他去看看。
顧粉焦急地提醒顧雲雙前往不要上當，但他們發出的彈幕很快就被黑子們故意刷了下去，顧雲雙都不一定能看到。
顧雲雙躲開了工作人員的手，自己走到門邊。
工作人員立即將攝像機對準了顧雲雙。害怕中又有點期待能拍到顧雲雙被嚇到的醜態。
顧雲雙暗暗的深吸一口氣，緩緩的低頭看向門上的貓眼，這一看他就愣住了，手先做出了反應，猛地把門開啟。
工作人員沒想到他會這麼莽直接開門，心臟都跳到了嗓子眼，在看清門外的人時，被嚇到喉嚨的尖叫卡在了嗓子裡，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直播間的彈幕很快就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的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