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既然現身,就沒打算再隱藏下去,握住短刀大喝道,“姓王的,今天就是的死期!”
說完他摸出一張符紙,快速往天上灑去,符紙中居然射出一道火焰,直奔王大師額頭。
“雕蟲小技,還敢在我面前獻醜!”
王大師哼笑不止,用桃木劍在半空一攪,狠狠刺中了燃燒中的黃符,手腕一震,符紙立刻炸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太公也看到了二叔,吃驚不已道,“你果然還是來了。”
二叔卻沒有去看太公,而是環顧四周那幾個圍上來的黑衣人,忽然大吼一聲,
“周玄,你還不動手?”
聽二叔喊起我的名字,我立刻咬咬牙,同樣鑽出了藏身的地方,直奔周家祖墳。
“臭小子,你命可真大,那些水鬼居然沒害死你!”
我的出現引起了王大師的驚呼,太公也跟著喊了一聲,“孩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快離開這裡,危險!”
我沒有搭理他們的話,只知道埋頭不斷地往前衝,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周家祖墳。
“小子,給我回來!”
王大師臉色一變,似乎猜到我想幹什麼,立刻對那幾個黑衣手下喊道,“攔住他,別讓他靠近那具棺材。”
幾個黑衣人應聲而動,紛紛向我跑來,可不等他們圍住我,二叔已經握住短刀擋在前面,一刀劈開前面的黑衣人,低喝道,
“你們的對手應該是我!”
“那就先殺了你,再搞定這個小畜生。”
王大師氣得暴跳如雷,脖子上都開始鼓筋了,對那幾個黑衣手下怒吼道,
“今天不管來的是誰,來多少人,通通給我殺掉,一個不留。”
“姓王的,你好大口氣。”
因為二叔的忽然闖入,讓太公有了喘息的機會,他重新晃動起了手上的白色旗幡,身子一晃,好像鬼魅般重新撲向王大師。
王大師把手上的桃木劍反撩過去,口中放出一道怒斥,喉結處傳來詭異的滾動,居然噴出一口黑氣。
太公沒料到他有這手,臉色大變,急忙跳開到一旁,用顫抖的手指指向王大師,“你……居然也學了黑巫術?”
王大師不知道做了什麼,臉色忽然漲大,出現了無數分叉的血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了整個額頭,讓那張本就陰鷙的老臉變得更加猙獰和扭曲,
“嘿嘿,不是隻有你一個才懂得黑巫術,老東西,這就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
他忽然丟開了桃木劍,舉起了兩隻枯槁的手臂,那手臂好像被碳火烤過一樣,血肉乾枯發癟,手掌還冒出了一股濃郁的黑煙,指甲也在快速伸長,對著太公臉上抓去。
“是屍氣!”
太公連連後退,只好把旗幡擋在自己身前,王大師的手掌抓空了,沒能接觸到太公,卻一把扯在了太公的旗幡上。
頓時白色的旗幡就出現了兩個黑手印,旗幡上的白布猶如碳化了一樣,被抓出兩個大窟窿。
太公的臉色變了變,惡狠狠地咬牙,“連這麼難煉的殭屍手都被你學會了,你究竟害了多少人。”
“不差你一個!”
王大師得意張狂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小人,雙手拼命抓向太公,那雙手上不斷地冒出黑色的屍氣,逼得太公手忙腳亂,很快也落入了下風。
至於二叔,他根本沒辦法插手太公和王大師的戰鬥,因為那三個黑衣人已經把他團團圍住,每個人都取出了一把尖刀,對著二叔瘋狂劈砍。
慶幸的是暫時還沒人注意到我,我拼盡全力往前跑,很快就越過了被推倒的墓碑,定睛往下一看,果然墓碑後面有個洞口,洞口深處一片白霧瀰漫。
而翻滾的濃霧中,就豎著一口暗紅色的棺材,好像柱子一樣立在那裡。
“娘,對不起,兒子不孝,我必須毀了你的屍身,才有可能結束這一切。”
我心情無比悲痛,渾身都難受得發抖,可看向苦苦掙扎的太公和二叔,卻不得不收起眼淚,拼命去掀我孃的棺材。
“周玄,別動你娘!”
“兔崽子,你特麼在找死!”
就在我剛要接觸棺材的瞬間,太公和王大師居然一起停下手上的動作,同時對我發出一聲大吼。
可來不及了,我的手已經按在了棺木上,我孃的棺材冷得像冰,散發出一股陰寒的邪氣,完全凍僵了我的手指。
“嘶……”
我冷得受不了,渾身直打哆嗦,正奇怪我孃的棺材怎麼會這麼冷,耳邊卻驟然傳來詭異的“嘎吱”聲,緊接著我孃的棺材蓋子居然自己開啟了!
厚重的棺木咧開一道兩尺寬的裂縫,大股濃霧從裂縫中噴湧出來,我視線一片朦朧,什麼都不輕,壓根來不及反應,就看見棺材中伸出一隻蒼白的人手,用力握住我的胳膊,一把將我拖了進去。
“啊!”
我猝不及防,條件反射般發出一聲尖叫,額頭卻狠狠撞在了我娘冷冰冰的屍體上,我疼得快飈眼淚了,艱難地把頭抬起來,下一秒映入眼前的一幕,完全把我看傻了。
我孃的棺材是豎著的,本該平躺在棺材裡的我娘,也因此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這並不奇怪,真正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一點是,我娘都死去三年了,屍身依舊儲存得完好,彷彿剛剛下葬一樣,身上沒有絲毫的腐爛痕跡,臉蛋如玉,白得沒有一絲瑕疵,要不是因為這張臉上沒有血色,任誰都不會把她當成一具屍體。
“為什麼會這樣,我娘明明死了三年,怎麼一點腐爛的跡象都沒有?”
我喃喃自語,呆呆看著近在咫尺的我娘,好似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傻到極點。
很快又發生了更加詭異的一幕,只見原本雙眼閉緊的我娘,竟忽然張開了眼角,露出一雙紅晶晶的血色眼珠,木訥的瞪向我。
“娘!”
我頭髮絲都嚇得豎起來了,慌忙大喊了一聲娘,可緊接著,耳邊又傳來一聲似有似無地嘆息,隨後我娘僵硬的手臂就耷拉下來,輕輕落到我肩上,同時她的屍體也微微傾斜,徹底靠向了我。
我孃的屍體並不重,只是特別的冷,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能夠凍僵我的寒氣。
當她的屍體靠向我時,我大腦立刻嗡了一下,起初害怕到一片慘白,可漸漸的,所有的恐懼感都消失了,湧上一股巨大的酸楚。
我沒有必要害怕我娘,我是她生的,無論生前死後,她都是我娘啊。
母子連心,即便我娘要帶走我,我也認了。
我是她兒子,我的一切都是她給的,做兒子的不孝,眼睜睜看著我娘生前受了那麼多欺負,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就算要我下去陪她也是應該的。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閃過千萬個念頭,不再猶豫,不再抗拒,反倒用力摟住了我孃的屍身,把她抱得死死的。
她身上釋放出濃郁的陰氣,凍得我渾身雞皮疙瘩全都冒出來,可那又怎麼樣?我不僅不怕,還用力地把頭抬起來,想要看清我孃的臉。
可一抬頭,我又發現了更詭異的事。
我娘不僅眼睛睜開,連嘴巴也微微張開了,從她猩紅的嘴角中吐出一團灰色的煙氣,恰好從上面落下來,直直地飄到我嘴裡。
“唔……”
當那團灰氣落入我嘴裡的時候,我立刻感到喉嚨冰涼,好像完全被凍僵了一下,麻木地張大嘴,身體也完全不能動,猶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起來。
接著,我娘僵硬的喉嚨竟發出了微微的滾動,嘴裡更是吐出了一枚圓潤的珠子,幾乎是嘴對嘴喂到了口中。
我娘給我的是什麼?
我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那枚珠子特別冷,散發出徹骨的寒氣,當珠子滑落到我喉嚨裡的時候,我立刻難受痛苦到了極致,被一股看不見的寒氣籠罩了整個身體。
我想喊,想掙扎,但身體被我娘摟得死死的,完全動不了。
這時太公也感應到了什麼,悲憤地大喊道,“主母,你這是何苦啊!”
王大師則是猶如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大吼大叫地衝向我,“屍丹,這個瘋女人居然在體內結成了屍丹,哈哈,天助我也,只要讓我得到它,就再也沒人能阻止我了。”
“姓王的,你想得美!”
太公也跟著咆哮,不顧一切地撲上來阻止。
他們拼命撕打,不顧一切地想要靠近這口棺材,然而我卻什麼都顧不上理會了。
當那顆珠子滑落我腹中的時候,我明顯看到我娘“醒”了過來,那張蒼白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慈祥動人的笑容,用她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四目相對,還把嘴巴張了張。
雖然我孃的屍體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但我卻明顯聽到她在低聲喃呢,叫出了我的名字。
“娘!”
儘管身體還很難受,但我忍不住了,淚水好像決堤似地湧出來,好想抱住我娘,像小時候那樣享受母愛的溫存。
可惜這個願望也無法實現了。
我娘把自己的屍丹給了我,三年不腐的屍體瞬間就開始溶解了,我用力摟著她,卻感覺我孃的身體在慢慢變輕,好像一股幻滅的灰煙,慢慢飄走,先是面板,再是血肉和骨頭。
她整個人好像沙子一樣溶解,被冷風一吹,慢慢自我眼前飄走,只剩下我娘下葬時穿過的那件血衣,因為失去支撐墜落下來,軟軟地覆蓋在我臉上。
我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