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穿上死人壽衣後,二叔好像還不滿意,居然從墳頭下面抓起了很多淤泥,用力往我臉上抹。
我噁心壞了,這些墳頭土是用來掩埋死人的,屍體腐爛之後會有屍氣從棺木中滲出來,混合在墳頭土裡面,這也導致墳墓下的淤泥土腥味很重,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搞不懂二叔為什麼要幹什麼噁心的事,但出於信任,我還要咬牙忍住了沒有反抗。
沒一會兒二叔就用這些淤泥抹遍我的臉,迅速拉著我躲進了墳坑。
說來也怪,自從換上死人壽衣後,我就感覺那些匯聚在天上的燈籠變少了,就連原本籠罩在我們頭上的魂燈也好像失去了目標,在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後,就緩緩朝另一個方向飄去。
我很意外,但二叔一直用手捂著我的嘴,不讓我開口說話,仍舊一動不動地躲在墳頭下面。
足足過了幾分鐘,等那些追在我們身後的魂燈全都散開了,漫無目的地飄遠之後,二叔這才長舒一口氣,鬆開捂著我嘴巴的手,靠在旁邊喘起了大氣。
我還是一臉不解,指了指那些散開的魂燈,“它們怎麼不繼續追了?”
二叔看了我一眼,主動壓低了聲音,說魂燈是靠著對陽氣的感應來捕捉目標的,
“這件死人壽衣被埋在土裡有一段時間了,上面沾滿了屍氣,當你把死人壽衣穿在身上的時候,身上的陽氣也會被壽衣遮蔽起來,魂燈裡的冤魂感應不到你的陽氣,自然就沒辦法追蹤咱們了。”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又看了看正在擦汗的二叔,忽然感覺不對。
二叔只要我一個人穿上死人壽衣,自己卻沒穿,就算這些魂燈感應不到我,也該能感應到二叔身上的陽氣才對。
二叔看出了我的疑惑,詭異地搖頭笑笑,“我有其他辦法封住自己的陽氣,不用跟你一樣穿死人壽衣。”
好吧。
我移開目光,目光卻微微閃爍起來,不知不覺又加深了對二叔的懷疑。
我們沒有在亂鳳崗待多久,避開魂燈的搜查之後,就再度起身往亂鳳崗後面走去。
這裡依舊有一條小河溝,比起村口的河溝要寬一點,當我們走到河邊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我和二叔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湍急的河流全是濃郁的白霧,而且飄著大量的白紙船。
這些紙船和我之前在村口看見過的一樣,每一個白紙疊成的紙船上面,都掛著一盞猩紅的燈籠,還能看見一些紙人在船上晃動。
這些紙人全都是按照這人比例裁剪出來的,用紅筆描繪出五官,顯得活靈活現,遠遠看上去就跟真人似的,顯得無比瘮人。
二叔看到這一幕,臉色也變得更嚴肅了,“不僅村口做了佈置,所有出村的通道都做下了相同的佈置,好在這裡沒有那種吸血蝙蝠,我們倒是可以嘗試著闖一闖。”
我很不淡定地沿著口水,說可是這裡沒有橋,要過河的話就只能撐船了,大半夜我們上哪兒去弄一艘船?
周家溝的地形比較特殊,三面環水,一面是山,除了村口那一座石橋,就只剩後山的路了。
可惜無論村口還是後山的路都被堵死了,我們要向從其他方向離開村子,就必須撐船過去才行。
但這裡沒有木筏,而且河床上還飄著這麼多紙船,如果我們下了水,肯定會受到這些紙船的攻擊。
二叔也想到了這點,咬咬牙說,“只能砍竹子,弄一個簡單的竹筏了。”
說完他就走向河邊的竹林,砍倒了大片青竹,然後用樹皮把這些竹子紮起來,製作成一個很簡單的竹筏。
光是為了造竹筏,我們就耽誤了不少時間,眼看天又要亮了,來不及檢測竹筏的結實程度,二叔用力把竹筏推到水下,咬牙說,“我們上竹筏,只要飄到對岸就能逃出昇天。”
我嗯了一聲,躡手躡腳地爬到竹筏上面。
這個竹筏十分簡陋,是二叔用十幾根竹子臨時紮起來的,吃水很深,我剛爬上去,就感覺竹筏往下沉了一截,小腿也被河水打溼了。
我很擔心這樣的竹筏不夠結實,可能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只是時間太倉促,我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給竹筏加固,很快二叔也跳到竹筏上面,取出那把黑色短刀,在手心畫了一條口子,鮮血順著刀鋒留下來,滴落在竹筏上面。
他用食指蘸著鮮血,快速在竹筏上面畫符,沒一會兒就形成了一道血符,告訴我可以往河對岸劃了,
“只要驅邪符不被破壞,那些紙船就不會攻擊我們,幸好這條河的河道不寬,我們加把勁,很快就能到河對岸。”
沒有其他選擇,我只能聽從二叔建議,用力撐開竹漿,往河對岸劃去。
河床依舊飄著大量濃霧,看起來霧濛濛的,視野很不清晰。
好在二叔沒騙我,竹筏上面的符紋似乎有很強的驅邪作用,當我撐開竹筏的時候,那些紙船並沒有主動飄向我們,一切都很平靜。
我鬆了口氣,小心翼翼避開紙船,把竹筏撐到河床中間,眼看就快要到對岸了,這時候二叔卻忽然用手按住我的肩膀,沉聲說,
“不對,別再繼續往前劃了。”
“怎麼?”
我愣了一下,順著二叔的眼神看去,隨後發現河的對岸飄起了更多濃霧,濃霧深處,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冷冷地站在岸上,用沙啞森怖的語調咆哮道,
“呵呵,想透過這種方式逃離周家溝,真可笑,你們以為自己真能跑得掉嗎?”
該死,還是被發現了。
我悚然一驚,趕緊停下划船的動作,藉助燈籠的光線一看,發現濃霧中站著的居然是三叔!
不、來的不止是三叔。
在三叔背後還跟著另外幾道黑色的鬼影,分別是奶奶、三嬸,還有許多已經死去的村民……
他們全都搭聳著腦門,露出紫青色的臉,用無比猙獰和怨恨的眼神瞪著我們。
我呆若木雞,曾經的“親人”一個個都變成了索命的厲鬼,正陰惻惻地站在河岸對面,邊磨牙邊等著我和二叔上岸,我悲從中來,絕望大喊道,
“奶奶,三叔,我是周玄啊,你們為什麼要害我?”
二叔用力晃著我的肩膀,“別喊了,它們已經被人煉成了惡鬼,專門把守出村的路,根本不會跟你講親情。”
咯咯……
二叔的話音剛落,對岸就飄來一股陰沉的冷風,隨後我感覺腳下的木筏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黑沉沉的河水下冒出一個又一個大氣泡,還浮現出了大量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