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
碗洗乾淨了。
歪歪斜斜的放在洗碗槽旁邊......
蘇早看著這堆怎麼看都怎麼不順眼的碗，用力的撓著腦袋，使勁想著應該怎麼擺會好看一些。
屋外的雨漸漸停歇。
麻雀的叫聲從樹枝上傳來，穿過沒有關緊的窗戶，時不時吵著蘇早有些發脹的腦袋。
老舊樓道里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在蘇早耳旁逐漸清晰，隨後停在了大門前......
“蘇早，幫我開一下門。”
陳雅萱忘記帶了鑰匙，只得站在門口喊道。
“姐，我來了！”
一陣屁顛屁顛的小跑，將門開啟後蘇早看見了被淋成落湯雞的陳雅萱。
後者手裡攥著被揉爛的三十塊錢，一邊朝這個不算大的家裡走進，一邊很是失落的嘆著氣......
“煩死了，那個什麼摳門老闆，我給他頂著雨跑腿半天，最後居然只給我三十塊錢。”
“再說這下雨天也是，也不知道哪個沒道德的傢伙把垃圾弄堵在下水道口，外邊的路面都被淹了，什麼也看不見。”
“害我一不小心給摔在地上，痛死我不說，這錢還被水給泡到了......”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真的煩！今天應該就別出門的，簡直不是個黃道吉日！”
陳雅萱嘴裡不停抱怨著。
將雨衣脫下放在鞋櫃上後，她給自己拿了一雙粉色的拖鞋，揉著溼漉漉的頭髮準備去洗浴間衝個澡。
不過，即將離開的她看向蘇早的手後又愣了下來。
“蘇早，你的手是怎麼了？”
“噢，姐你不是出去賺錢了嗎？我想著在家裡沒事可做，就幫你把碗給洗了......”
蘇早列出個大白牙，像是個等待被誇獎的小孩子一樣。
“洗了？”懷揣著疑惑的陳雅萱，好奇的朝著廚房走去。
當看見那些擺放得歪歪扭扭，甚至連泡沫都沒有清乾淨的碗快時，她一時間心裡出現了一種莫名的滋味......
只要智商沒有問題。
那基本想也不用想就明白蘇早這是被熱水給燙傷了......
“手給我。”
陳雅萱咬著牙對蘇早喊道。
她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這麼讓人不省心。
“啊？”還未等蘇早反應過來，陳雅萱已經將他的手給扯了過去，小心的低頭檢視。
本是白皙修長的手掌此時不僅被燙得像個烤豬蹄一樣，上面還腫起了一些小水泡，輕輕一擠就能出水的那種。
“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痛？”
陳雅萱頭也沒抬的問道。
“嗯。”
蘇早小聲的應道。
他彷佛也知道了自己將事情搞砸，不然姐姐不會是這個樣子。
現在的他只求不要被怪罪。
或者是像小時候那樣，做錯事情要被媽媽抓起來打屁股......
“我看你以後還敢亂弄不！”
陳雅萱故作生氣的在蘇早腦袋上敲了一下，不過倒是沒有用多大力氣，只是為了嚇嚇這個傢伙的做個樣子。
“姐，你幹嘛敲我......”
蘇早有些委屈。
但又不敢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陳雅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將那剛脫下的雨衣又給穿上，把被水泡過的三十塊錢小心又小心的放進口袋。
身上被雨淋透了。
再次穿上雨衣會特別難受。
陳雅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交竟然要遭這種罪，為了一個智力低下的男人去忍受這些本不該忍受的事情。
“姐，你是要......？”
望著陳雅萱又重新穿上雨衣。
蘇早不免的顯得有些慌張。
他下意識的認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情，然後陳雅萱生氣不想理他要離開了。
“愣什麼神？趕緊收拾好我們去醫院。”
陳雅萱白了蘇早一眼……
……
…
去一趟醫院是件很麻煩的事。
那種地方不比診所隨便坐下來開點藥然後打一針那麼簡單。
光是掛號花去的幾塊錢。
就已經讓陳雅萱感到心痛不已......
這些錢可是真真實實的“血汗錢”，是她累得死去活來看別人臉色到處去跑賺來的錢。
蘇早沒有進過醫院。
他聞著醫院裡那有些刺鼻的藥水味，坐在白色的長廊座椅上，默默的發著呆。
好奇看著從他身邊路過那些生病的人......
偶有幾個年輕小姑娘走過。
眼神還會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也許長得好看真是有特權......
不過陳雅萱去掛個號的時間回來，她就看見有幾個女孩子圍在蘇早身邊要聯絡方式，而蘇早卻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看到陳雅萱回來。
蘇早才彷佛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姐，她們問我要電話號碼，我沒有電話，要不留你的吧？”
原本以為前來的是蘇早女朋友的其餘女孩子，在聽見蘇早這句話後心情也好了幾分。
操著一口同屬小太妹的大嗓門，她們一口一個對陳雅萱親切的喊著姐姐。
“姐，你弟好帥啊，我們想和他交個朋友。”
“是啊是啊，他應該沒女朋友吧？”
“你弟弟還挺會開玩笑，剛才還說自己沒用過手機來著......”
“......”
陳雅萱對此一臉黑線。
她只是蘇早稱呼上的姐姐而已。
也不知怎麼，在面對這群傢伙想打蘇早想法的時候，她心裡竟是很不高興。
就像是獨屬自己的東西被搶了一般......
於是她沒抱什麼好脾氣的將這幾人給打發走了。
“搞什麼啊！拽什麼拽。”
“對啊，不給就不給唄！誰他媽稀罕！”
“弄得就像是個寶貝一樣，剛才我們就說說笑還就當真了......”
幾人口中沒崩幾句好話，基本都是罵罵咧咧的離開。
對這種事不瞭解的蘇早自然不懂。
他只是知道這群人好像在說陳雅萱......
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
“好了好了，別管他們，我們去那邊坐，不然一會兒叫號叫到你了都不知道。”
陳雅萱不想惹事。
她沒忘記自己是來帶蘇早看燙傷的。
對比於和其他人發生衝突，她目前要解決的是接下來很有可能對她來說昂貴的醫藥費......
“嗯嗯。”蘇早很聽話。
見自己姐姐不計較，他也不想說些什麼。
腦袋一偏，對那些小太妹做出一個明顯鄙視模樣，就大搖大擺跟著陳雅萱去另一邊了。
而將蘇早帶到一邊後。
陳雅萱也叮囑一番就到旁邊拿出手機翻找起聯絡人來......
曾經在學校裡原本玩得很開的她。
通訊錄的人自然是少不了。
不是備註為“二哥”的，就是備註為“耗子”“胖子”這一系列的朋友......
只不過。
在將通訊錄拉到底後。
她也沒找到一個合適可以開口借錢的人......
來一趟大醫院通常都是幾百塊錢打底。
像她這群一天天都只知道跑外面玩的朋友，誰有可能掏出這點錢來接她呢？
反而在校外的這段時間。
她還總是收到“借我十塊吃個炒飯”之類的訊息......
最後，好像只有那個總是煩自己的“林志高”能幫上一點忙。
“要找他嗎？”
陳雅萱輕咬著手指。
實話說她一點也不想和這人有什麼過多聯絡，但好像眼下除了找他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時看病的人也要輪到蘇早了。
她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拖。
猶豫片刻......
陳雅萱還是選擇給其發了個訊息。
用林志高還差著自己幾百塊錢沒有還的話安慰著自己，陳雅萱心裡才稍微好受一些。
“你可以還我錢了嗎？我這幾天遇到點事，身上沒錢了。”
不久後。
林志高那邊回話了。
“可以的，不過你要好好回去讀書。”
“我讀不讀書關你還錢什麼事？”陳雅萱感覺有些惱怒，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怎麼就跟其他事扯上關係了？
“我這是為了你好，你不懂......反正，錢我會還的，只要你去讀書，我就還給你。”
林志高還是繼續那麼大義凜然的講話。
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三觀有毛病。
他彷佛站在道德高點。
用著大人般教導的語氣對陳雅萱說著一大堆勸告的話......
“對了，前幾天我聽人說你和一個男生在一起。”
“該不會是之前我看見的那個流浪漢吧？”
“一開始我還不信，但後來想了想，以你的性子來說好像真有可能。”
“所以我給你說，如果是的話，一定要遠離他，並且少和這種人交朋友，你看這麼年輕，卻都混到流浪地步了，他和你玩指定在想著騙你什麼......”
陳雅萱感覺自己的火氣已經要壓不住了。
如果可以。
她甚至想直接順著網爬過去揍林志高。
這是個什麼人？
欠錢叫還不想還。
還扯出一大堆有的沒的反過來教育自己一頓？
她陳雅萱受不了這個氣。
直接把林志高給選擇拉黑刪除......
只是。
這樣一來。
她好像真的把自己最後一條路給斷了......
播報器裡喊到了蘇早的號碼。
還沒借到錢的陳雅萱，也只得先陪蘇早過去看看。
果不其然的。
一個燙傷開的藥七七八八下來，總和起就要兩百多塊錢，這對她來說壓根就拿不出來。
此時此刻。
陳雅萱也極度後悔自己以前花錢為什麼那麼大手大腳沒有節制，等到要用錢的時候，怎麼都拿不出來......
依舊讓蘇早坐在椅子上等待。
陳雅萱拿開藥的單子跑到旁邊繼續想著辦法。
最終。
她完全豁出去的厚重臉皮。
在聯絡人裡不管熟不熟悉的都發了一遍借錢的訊息。
或許還有最後一點人緣存在。
那些所謂的朋友最後還是東拼西湊，一塊兩塊，二十三十的湊足了藥費......
開完了藥，陳雅萱身上就還剩七十塊錢左右。
外面又開始下雨。
不懂藥理知識的陳雅萱擔心蘇早手傷被雨水淋到感染，硬著頭皮又花了十塊錢打計程車回去......
她不責怪蘇早。
但這趟洗碗燙傷的功夫，確實把她折磨了一番。
夜幕逐漸降臨......
燙傷往往難受的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
擦藥對蘇早的疼痛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緩解作用。
他依舊感覺自己兩隻手火辣辣的疼，壓根就睡不上一個好覺。
覺得蘇早有些可憐的陳雅萱。
破天荒的選擇讓這傢伙睡在自己床上......
反正床不是小得誇張。
她覺得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只是在半夜三更時候，疼得睡不著的蘇早在床上翻來覆去，引起床板的嘎吱聲的確也讓陳雅萱無法入睡。
思來想去。
陳雅萱在冰箱裡找到一個玻璃杯子，讓蘇早把這個抱著睡，冰涼的東西應該能減退一些灼熱感......
又想了想。
陳雅萱告知蘇早一定要抱好，千萬不能弄在地面摔碎，不然沒打掃乾淨容易扎到人。
只不過沒想到的是。
蘇早因為害怕把杯子摔碎，直接轉身面朝陳雅萱睡覺，這讓陳雅萱更加睡不著了......
開玩笑。
正直青春年紀的她。
如今身旁躺著個盯著自己看，又長得帥氣的大男孩，怎麼能夠輕易安逸睡著？
“蘇早......你，能不能轉過去啊？”
陳雅萱平躺在床上，覺得這樣實在太過彆扭。
她雖然是個小太妹。
可到現在連個手都沒牽過，現在這叫什麼事兒啊？
只是對此蘇早倒沒覺得有什麼。
畢竟他以前也和媽媽一起在一張床上睡覺過，壓根就沒去想到......也不會想到陳雅萱所想的那種事。
“姐，我轉過去的話，我怕不小心睡著了杯子沒拿穩直接掉下去。”蘇早解釋道。
“唔，那......好吧。”
陳雅萱腦海中思緒不斷翻湧掙扎。
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忍受著蘇早盯著她看的目光......
“......”
“姐，你可以轉過來嗎？”
然而沒想到，蘇早竟要求她也轉過去面對面的睡。
“轉過去？為什麼？”
陳雅萱明白蘇早智力有些問題，當下也不好對其說什麼男女有別之類的話。
而且她覺得對方可能也聽不懂。
“我覺得我們兩個互相看著，我更有安全感一些。”
“我好久都沒和人一起睡過覺了......”
後面這句話陳雅萱沒聽懂。
但蘇早說出來的語氣確實顯得異常可憐巴巴。
就是那種聽了。
都會忍不住起同情心的感覺......
這次陳雅萱足足猶豫了十分鐘。
才在一遍又一遍給自己催眠“我是個姐姐”這樣的情況下，僵硬的將身子轉過去。
她想著。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就當作是蘇早手為了幫自己洗碗燙傷了，而答應的小條件......
而近距離下。
兩人面對面的躺在一張床上。
陳雅萱甚至能看清楚蘇早的睫毛抖動......
少年姣好的面容映照在她視野中，屋外的樹枝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她心更亂了。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胸口亂撞，刺激著自己的大腦神經。
不知不覺。
臉已經在看不清的黑夜裡慢慢紅了起來......
忽然。
蘇早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他認真望著陳雅萱的眼睛。
就像是在想什麼事情般，眼珠子上下打量的轉動。
“你怎麼了？”
陳雅萱開口問道。
撥出的熱氣輕輕撲在蘇早臉上。
蘇早淺淺的笑了。
笑容裡有些靦腆不好意思的模樣。
“姐，我覺得你好像有點漂亮。”
“我可以……”
“親你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