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身處何地……”
“……”
青衣少女抬手,逆著傷痕的紋路,用力捏了捏自己嘴角開裂的傷口,“方折,好了沒,我們走吧。”
原本是打算在這城裡隨便尋一處店家,打坐休整一夜,誰料兩人全然沒有歇息的機會。
她也不打算再去尋沈清沅和蕭世玉了。他二人是丹修,若是深陷這種大能之間的陷阱之中,一時半會恐怕會難以脫身,甚則有性命之憂。
江素從袖中取出一紙黃符,傳音道:“此地有異……帶上法寶和魚血快走,若周身無虞,迴音於我。”
得儘快讓這倆人回去。
黃符在少女的兩指之間消失。
方折適時已經將全部的法器都收進江素的囊中,他也沒等少女多做準備,便直接拎著她的衣領,抽出肅殺,御劍向西域而行。
半柱香後,兩人在已經御空於上,一張傳音符驟然出現在他們的身邊。
江素察覺到靈力的波動,伸手接住。
“我二人無事,現在已經過了十方仙山,魚血也帶回來了。另外,我們帶了魚人回宗門。”
傳音之人是蕭世玉,他的聲音聽起來不急不緩,周遭隱隱有風動之聲,以及……吵鬧。
————
“叮叮叮,咚咚咚,咚!”
啊啊啊啊我們上天了,天呢!
“玲玲,咚,啪啪啪,咚。”
是仙人,是真的仙人!我們也要隨仙人而去了!!!
“噔噔,咚咚咚!叮咚!”
帶上娃子了沒!咱們之後了下不了海了!這是逃難的事!
“噼裡啪啦,咚咚咚!”
帶了帶了,都綁在那位仙人的寶貝下面了!你瞅!娃子都高興的吐泡泡了!
蕭世玉和沈清沅此時比肩而行,分別御著病沒,和墨垣兩把小巧的匕首短刃,二人站在刀面上,刀柄處綁著幾十條五顏六色長帶,齊齊捆著品種五花八門的魚人。
他們的上身軀幹部為魚,被風吹的搖搖欲墜,連綿不絕吵鬧的是他們交流時大小不一的貝殼之間的碰撞聲。
遠方聽到傳音的江素。
“……”
“他倆絕對是瘋了。”
————
章雲笙尋到了這一處不同尋常的崖壁。
原本就行於黑暗之中,引符而照明,此刻見兩崖之間的間隙,她的直覺告訴她,此處有異象。
陰冷的風從崖壁中穿過,吹起她的衣襬,拂塵上的鐵絲亦是微微拂動。寂靜的夜裡,她聽到了如同鬼哭一般的迴響。
那聲音沒有規律,斷斷續續,尖銳如同嬰兒咕咕,又似杜鵑鳥哀鳴千古之聲,催人歸來。
杜鵑啼出血,勸得幾人歸。
她的心中只落下了一個結論。
“這是一處魂歸之地。”
必有死人。
章雲笙翻腕,將手中的符紙向地上扔去。果不其然,處於兩崖之間,縱然未入,仍由迅猛又寒徹骨的冷風將符紙熄滅,吹成黑色的粉末。
她微微眯眼,神色平靜,抬手理了理手中的拂塵鎮靜自若。雖不動聲色,眉眼中卻滿是謹慎之意。
“有東西在等著我……這地方兩崖之間難守難攻,若有陣法陷阱,一時之間也難以解開,是危機四伏……”
“我得進去……我應該要進去的……”
心中堵著一口氣,將她的慌張盡數掩埋,她不害怕,但心口那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
像是……憂心某些人。
“柳雲清……會不會也走到了這裡。一路上我並未看到任何他留下的痕跡……”
二人之間其實是有默契的,來源於面對危險時的挑戰之心,思考問題時相同的角度。
他們是天生的對手,針尖對麥芒,針鋒相對。
章雲笙穩下心神,這一次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盞燈籠。這燈籠從出現在她的手中之時,便散發著明黃的暖色,陰風吹過而不滅。
長木提手,竹條做籠。
模樣尋常,其中燈燭,江素若是在這裡必然會覺十分熟悉,是燭龍燈。
鐘山之神名燭龍,視為晝,眠為夜,吹為冬,噓為夏,息為風。
此燈取上古相傳濁九陰之吐息,貴在燈中之氣,為燭焰,不在於燭身。
真正的世家子弟,一宗未來的家主,有何需要吹滅燈盞以求長用?她章雲笙的燈,從亮起那日,再未熄滅。
錦衣女修左手提燈籠,右手拂塵,腳下步伐穩健,不慌不忙的走進黑暗之中。
適逢陰風吹過。
五息腳程後——
“這風……好吵。分明沒有聲音的源頭,其中卻夾雜了鬼哭神嚎的尖銳之音。”
章雲笙蹲下,手指撫摸地面,扣出一塊土地。
“乾的。”她又將這一塊土放在鼻尖輕嗅,“沒有血腥味……這裡沒有死人。”
她重新站起,將手上的土塊隨意扔在地上,掐了個淨身決,繼續前行。周遭的兩壁之上掛滿了身著黑色壽衣的倒吊之人。
鐵鏈栓住腳腕,風吹後與石壁磕碰,發出叮鈴的聲響。
“這些人……現在已經是死了嗎?他們又是否在這裡死去的。”
她提燈上前,細細打量倒吊人的面目特徵,白到發青的面板,眼窩深陷,有頭髮,卻沒有眉毛,唇色慘白,表情平淡。
“死人怎麼會有頭髮。”
下一刻,她猛地甩起鐵拂塵,千百道鐵絲死死爬上這位倒吊人的脖頸之處。猛然發力,她竟將這倒吊人直接絞斷了頭!
“嗯?”章雲笙眉頭微微蹙起,先前的莫名升起的緊張之感又重新化為不解。
“真是死的,奇怪。”
章·活閻王·雲笙。
十方門的兇猛可能是傳統,無論是情緒穩定的她,一身浩然正氣的柳雲清,慈悲心善的董倚衣……再加上精神狀況美好的江素,每一個人都是先動手……再說話。
遇事先殺,殺錯了再說。
倒吊人的人頭掉落在她的腳邊,章雲笙微微低眸,又是那一副看螻蟻的漠視神情,轉眼用腳把一人頭向前踢去。
咕嚕咕嚕——
倒吊人的人頭一直向前翻滾,章雲笙在後面百無聊賴的踢著。
她隱約回憶起少年之時,曾經有一次隨便接了宗門的委託,她和柳雲清裝扮成凡人在一處城裡參與了百姓寒食節的蹴鞠大比。
那是兩人第一次作為真正的同伴,並肩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