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山聽到老太太口中的大郎。神情慌張的跑過來撫慰著老太太:
“娘,我看您是真的糊塗了,大哥都死了多少年了,這是我家那妾的孩子。傾蝶,您還記得嗎?”
老太太神情恍惚地用安粗糙的手摩挲著陸傾蝶的臉頰:“是傾蝶啊,傾蝶好啊,傾蝶從小最喜歡和祖母玩兒了。”
老太太嘀咕著,雖恢復了一些神志,但依舊有些糊塗的模樣。
陸傾蝶輕輕撫上老太太滿是皺痕的手:
“是啊,傾蝶從小最喜歡祖母了~”
陸傾蝶一反常態的格外溫柔。
與那祠堂前雄辯強據的女子格外不同。
就好像這孩子天生就有著兩幅面孔一樣。
陸遠山瞧見軟下來的陸傾蝶,瞬間硬氣了起來。
瞬時拿出了當爹的架子來,兩手負在身後:
“老太太你也見了,明日便一早隨父進宮見見聖上如何?”
陸傾蝶心中冷笑,她這個爹,心裡是一點兒也藏不住事兒啊,這算盤珠子都快崩她臉上了。
他這麼著急讓她進宮,無非就是怕她變卦不去當那西涼太子妃,畢竟夜長夢多。
“父親如此著急,莫不是那西涼三皇子也活不了幾天了?”
“你!”陸遠山實在想不通這小丫頭片子為何對著他娘那樣溫柔,對著他卻是劍拔弩張!
“我?我怎麼了?我難道不是現在將軍府的救命稻草嗎?”
陸遠山臉色鐵青,欲言又止,這離家十年有餘的孩子是如何知道將軍府如今的處境的?
看著陸遠山那心虛模樣,她只能先攙著老太太回到床榻之上,然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坐在那把太椅上,捏起兩根手指,忽的驚呼:
“啊呀!女兒這掐指一算,這從我離府以後,父親您在戰場上那是屢戰屢敗啊!”
陸遠山的臉色紅一陣黑一陣,精彩極了。
“父親別急!讓女兒再算算!”
她的大拇指在其餘四根指頭上游刃有餘得輕點著。
又是一陣驚呼:
“啊呀!父親征戰多年,那敗績可謂讓西涼碩果累累啊!”
“不光丟了城池,甚至還將聖上最寵愛的小公主被西涼給擄了去吧?”
“哎呀呀,了不起啊父親!”
陸傾蝶打心眼裡佩服陸遠山,由衷地為她的父親豎起了大拇指!
“胡說八道!”陸遠山震怒,氣的直跺腳:
“我看你在外面什麼都沒學到,裝神弄鬼的本事倒是學了不少!”
“以前沒娘教你!如今為父就要替你那個死去的娘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
說著陸遠山揚起那碩大的巴掌就要招呼陸傾蝶。
陸傾蝶又豈是吃虧之人?
陸傾蝶身形往下一滑,一腳絆在陸遠山腳下,陸遠山不愧是練家子,身手敏捷。
一個轉身便穩穩地落座在方才陸傾蝶坐的位置上。
陸傾蝶起身拍了拍沾了地面的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陸遠山:
“就你?也配提我娘?”
“就你?也配教訓我?”
陸傾蝶虛張著眼睛盯著陸遠山:
“方才我說的幾分真幾分假,是不是裝神弄鬼,恐怕只有父親你心裡知道。”
陸傾蝶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向著陸遠山走著,纖細白皙的手指落在陸遠山的心窩之上:
“世上本無鬼,虧心事做多了,鬼也就在心上紮了根了。”
她頓了頓,欣賞著陸遠山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你說是與不是啊?父親大人。”
陸傾蝶笑著抽回手指,拍了拍手:
“既然父親如此乖巧安靜,那女兒便接著說了?”
陸傾蝶禮貌性地詢問陸遠山的意見。
陸遠山怒甩長袖,冷哼一聲,別過腦袋,不再言語。
“那女兒便當父親默許了。”
俗話說得好,先禮後兵嘛!
該講的規矩還是要講的,該給的臉也是要給的。
至於這陸遠山要不要這臉,那是他的事兒。
若是他陸遠山給臉不要臉,那就休要怪她無禮了。
陸傾蝶緩緩而道:
“嘖~”陸傾蝶故作惋惜。
“這丟了公主和丟了腦袋也沒什麼區別,你說是與不是啊父親?”
陸遠山索性不語。
“此時西涼使團來和大燕談判,想要通婚。”
“如果我猜的沒錯,西涼本來是想要公主嫁到西涼吧?”
陸遠山愈來愈煩躁,奈何這小丫頭說的竟沒一句是錯的!讓他更是無言以對!
“但是您那好岳父,可是長安有名的富商,拿出萬兩黃金獻給西涼,西涼才鬆了口。”
“但也只是將公主換作他人而已。”
“冤有頭債有主,索性這嫁到西涼通婚的珍貴名額就落在了父親您的頭上。”
“若女兒猜的沒錯,您當初娶了胡姨娘也是仗著胡姨娘的姐姐在宮中受寵吧?”
“如今淑妃失了勢,胡家肯給父親您出這萬兩黃金,肯定是不易的吧?”
“你遠在南州,如何知道長安之事的?”陸遠山打斷道,不能再讓陸傾蝶在說下去了。
陸遠山細細想來此事詭異,不要說陸傾蝶遠在南州了。
就算這皇室貴族的女子也未必過問朝堂之事。
陸傾蝶又是如何得知?
“哎,說出來怕嚇到父親,還是不說為妙。”
“哼!我陸遠山征戰沙場多年!一身正氣!豈會被你嚇到。”
“那我就說了?”陸傾蝶挑眉。
“說!”陸遠山漸漸失去了耐心,被戳穿計謀的失落感與羞愧感緩緩升起。
“不瞞父親說,自我離了長安之後,孃親便夜夜託夢與我,與我訴說那長安之事。”
一聽到孃親的名字,陸遠山那嚴肅的臉上忽然露出了驚慌之色:
“休得胡說!”
“父親,您急什麼?我孃的魂魄在人間,難道您不欣喜?”
“欣喜?哼!我看你娘是覺得你這個女兒不省心!死不瞑目!”
“嘖,死不瞑目是真,可這緣由嘛!”
“父親還需再斟酌一番啊。”
陸遠山虎軀一震,那手指竟然也顫抖了起來。
“我看你真是隨了你這祖母!著了魔!發了瘋!整日的胡言亂語!”
陸遠山猛地一拍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響,把床榻上的老太太嚇了一跳:
“二郎!你這是作甚!”
陸遠山在外是個孝順的,在內則是個裝模作樣的“孝子。”
他怒瞪了一眼老太太,甩了甩袖子便離開了壽德堂。
陸傾蝶不緊不慢地朝著陸遠山喊道:
“可別忘了把海棠苑為女兒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