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騰覺得蕭風的話裡有圈套,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接茬,當下小心防範道:“願聞其詳。”
蕭風指著馬-雲騰那些氣勢洶洶,咬牙切齒的弟子們道:“清修派當以修心為主,心平則氣和,心靜如秋水冬冰。看你的諸位高徒,一言不合就咬牙切齒,挽袖喧拳,哪有一點清修的樣子?從這些徒弟身上,就知道你這觀主當得不太好,自己修為也差著火候。仙師們見你自然失望,哪裡還會傳授什麼道法?”
這是直接說他不夠資格當白雲觀主了,就更別提什麼真人了。馬-雲騰勃然大怒,但他又不敢表現出來。因為他越是發怒,就越證明蕭風說的沒錯。身為清修宗師,動輒勃然大怒,成何體統?
可人的情緒又哪裡是說掩飾就能掩飾的,他那赤紅的眼睛,憋粗的脖子,亂顫的手指,顫抖的鬍鬚,無不將他出賣的乾乾淨淨。
嘉靖從縫隙中看到這一幕,也覺得馬-雲騰丟了清修派的人,間接也就丟了整個道門的人。他不滿的哼了一聲:“馬-雲騰這些年忙於管理白雲觀,耽誤了他清修了。換個人管吧,讓他閉關專心修道,也是好事。”
黃錦出來傳旨後,馬-雲騰垂頭喪氣,謝恩退下。真人之名雖保住了,但觀主寶座卻丟了,他的一眾徒弟自然也都灰頭土臉的。能被他帶到這裡觀禮論道的,都是他的嫡系徒子徒孫,自然跟他同氣連枝。
唯獨一個不是自己人的,就是二觀主馬化龍,他此時簡直欣喜若狂。
馬-雲騰一閉關,真實的管理權就落在馬化龍手裡了。白雲觀作為天下第一清修觀,管理權豈是鬧著玩的?有名有利啊!
馬化龍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狂喜,免不了含情脈脈的偷看蕭風兩眼。這小夥子真給力,自己想了十年都辦不成的事,他幾句話就搞定了!
白雲觀的出師不利,給排在第二的武當山帶來了很大壓力。他們本以為蕭風只會測字,想不到對清修派擅長的機鋒之道也如此擅長,難道此人如此深藏不露?
武當掌門谷虛子確實有些虛了。他本來胸有成竹的,因為他自身修行武道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蕭風雖然身材挺拔健壯,但應該並無內力在身,就算外家功夫了得,也不足為懼。但此時就覺得蕭風有些高深莫測,萬一自己看走眼了呢?
他趕緊問跟在身邊的二弟子張無心:“無心,你看這蕭風,可有功夫在身?”
張無心二十二歲,入門十年,是武當山有名的武痴,功夫已經遠高過師父谷虛子,他掃了蕭風一眼,聲音平淡如白開水:“靈活、健壯,但無內功。”
谷虛子鬆了口氣,既然張無心這麼說了,那就不會有錯。
不過為防萬一,他還是站起身來笑道:“文玄真人,你以文為主,本來我武當山以武修道,跟你比武有佔便宜之嫌,不該出手的。但即是論道,自然該拿出各派最大的誠意來。這樣吧,貧道老邁,你又如此年輕,就讓貧道的小徒向你討教一二,點到為止,如何?”
不知底細的圍觀群眾們,自然覺得谷虛子所說甚是得體。他眼看都七老八十了,跟蕭風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動手,確實不好看。
但那些知道底細的道門眾人,卻暗罵谷虛子果然是老狐狸,比白雲觀主要狡猾得多。他讓徒弟動手,一是自高身份,二來也留了餘地。即使徒弟輸了,因為他沒動手,也不代表武當山就輸了。這就比馬-雲騰一上來就玩命裸-奔要好得多。
而且道門中人都知道,張無心是武痴,雖是弟子,卻是武當山上武學第一人。派出最厲害的,還得便宜賣乖,這是明擺著欺負蕭風入行晚,訊息不靈通啊。
張無心早就手癢心癢了,他一聽見比武,比什麼事都興奮。見蕭風端坐不動,他自知作為晚輩,應該主動,當下一躍而起,對蕭風拱手彎腰:“文玄真人請指教,拳腳、兵器、暗器、輕功,任真人挑選。”
蕭風端坐如山,面如止水,心裡卻慌得要命。媽的,各類知識方面穿越者都是佔便宜的,唯獨武道,自己是吃虧的。他見過蕭萬年練刀,也見過俞大猷跳牆,雖然沒有小說裡那麼誇張,但絕非後世人所說的花拳繡腿。
現代搏擊術注重實戰,對付趙二那樣的潑皮無賴沒問題,但對付張無心這種從小練武練到大的武痴,自己肯定是隻有捱打的份。
原本以為武當掌門,怎麼也得七八十歲了,不管練過多少年的武藝,拳怕少壯還是真理。從科學角度,自己一個身高體壯的大小夥子,揍一個雖然練過功夫但已經垂垂老矣的老頭,就算不是穩贏,至少也能打個平手。
想不到老東西不講武德,自己根本不下場,弄了個同樣身強力壯的徒弟來碾壓自己,這就很扯淡了,基本無解了。
張無心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目光炯炯,看著蕭風。蕭風坐著的時間已經長的有點可疑了,圍觀群眾們開始還認為蕭風是故作高人姿態,不屑於馬上回應,但慢慢也開始有了竊竊私語聲。
“文玄真人怎麼還不動啊?這是在羞辱武當山嗎?”
“應該是文玄真人覺得對戰小輩,勝之不武吧?”
“別扯了,這張無心據說是武當山武道第一人。文玄真人是不是怕了呀?”
“文玄真人會不是是不會武功啊,他是文玄真人,又不是武修!”
“文玄真人曾經一招放倒過京城有名的潑皮趙二啊!應該是會功夫的吧?”
議論紛紛中,嘉靖輕輕嘆了口氣:“朕封蕭風文玄真人,他是個秀才出身,能有什麼武道,他已經勝了一局,這局不比也沒什麼。”黃錦點頭稱是,撩起彩障來,準備出去宣旨。
就在此時,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在下俞大猷,願替文玄真人出戰。”
眾人都是一驚,轉頭看向俞大猷。只見他一身江湖遊俠的黑色緊身衣,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大殿中央,他身高體壯,長臂長腿長臉,往那一站,淵渟嶽峙,氣度非凡。
張無心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他在武當山上早已沒了對手,此時一見就知道這是個高手,恨不得馬上就動手切磋。倒是谷虛子急了:“這位先生,這是我道門論道,外人豈可隨意代替?”
眾人連連稱是,本已心如死灰的馬-雲騰也瞬間復活,跟著嚷嚷起來。
蕭風腦子急轉,正琢磨該如何圓場,俞大猷卻早有準備,大聲道:“在下乃文玄真人座下大弟子,怎麼,你能讓徒弟出戰,我師父就不行嗎?”
道門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老百姓們先喊起來了。他們就是想看一場痛快淋漓的打架,至於身份是不是符合,並不重要。本來前面聽論道就很沉悶,現在好不容易有高手打架看,哪能允許別人阻撓?
“你派徒弟出戰,人家也派徒弟出戰,有什麼問題?”
“就是,說過的話難道不算了?武當山的道士都是這樣的嗎?”
“要是不敢比,就縮頭回武當山去吧!還大老遠的來論什麼道啊?”
“本來你們武修派跟人家文玄真人比武,就佔了大便宜了,現在人家徒弟出戰,有什麼問題,說啊?!”
黃錦看了嘉靖一眼,嘉靖嘴角挑起一絲微笑,輕輕搖搖頭,黃錦放下了彩障,低頭侍立在一旁,目光卻不經意的掃向陸炳。
陸炳眼觀鼻,鼻觀心,似乎都沒聽見外面在鬧些什麼。
道錄司的安司正站出來出主持公道了:“按規則,雙方弟子代替師父出戰,沒有問題。”
這算是官方表態了,大家也就都沒法再說什麼了,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大殿中間的兩個人,一黑一白,面對面的站立著,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