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如玉往事

俺答汗喝的大醉,蕭風也喝了不少,總算沒被俺答汗放倒,保住了顏面。

回到大同城裡官署,就見張無心拿著一張紙在看,面帶笑容。

「傻笑什麼呢?安青月給你寫信了?不至於吧,就這麼四五天的功夫,還寫信?」

張無心慢悠悠的抖了抖信:「不是青妹的,是公主殿下的密令,飛鴿送到的。」

蕭風一愣:「她哪來的鴿子,蕭府裡的鴿子都是巧娘管著的,沒有我的話她肯定不會讓別人用。」

張無心聳了聳右肩膀,把信遞給他。蕭風皺著眉頭拿過來看。

「蕭大人,五日無藥,周身不適,氣息微弱,觸手冰寒,若再無藥石,恐有不忍言事。

另,近日有人上書父皇,聲稱有藥可醫治我,求父皇賜婚,其為官宦之子,學識過人,父皇亦心動,望速歸。」

蕭風頗感頭疼,公主如果能嫁出去,其實也是件好事,自己應該鬆口氣才對,可為何總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呢?

公主沉痾已久,如果哪個官宦家裡有如此妙藥,早該拿出來討好嘉靖了,怎麼會等到現在呢?

不管怎麼說,此間事已了,蕭風決定先回去再說,畢竟如果長時間不吃藥,公主的身體虛弱應該是真的,只是這丫頭一貫比較誇張罷了。

蕭風卻不知道,此時密使已經帶著胭脂虎出發了,嚴世藩也難得的頂著還略有靑腫的臉出府了,專程去了百花樓見張遠。

嚴世藩不在家,整個嚴府後院都似乎比平時輕鬆了一些,不少姬妾都跑去花園裡遊玩賞花了。

在一個變態的眼皮底下生活,哪怕是最受寵的人,都有一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因為變態嘛,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下一秒會幹什麼。

不明白這種感覺的,可以多看點描寫變態的電影,例如囚禁啊,奴隸啊,羔羊啊,有這些關鍵詞的,一般差不了。

胭脂豹沒有被分配任務,密使勸說嚴世藩按老規矩辦:胭脂姐妹只能派一個人出去,另一個不能出京城。

嚴世藩雖然已經沒有了忍者的武裝力量,但他和東廠的交情不淺,東廠雖然不能公開幫他幹什麼,暗中幫他盯住幾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然而今天,嚴世藩卻不得不讓東廠鋌而走險一次,他也預備著付出重大的代價了。張遠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兩方的合作完全是利益相關。

當張遠看見嚴世藩手中銀票的數目時,眼睛頓時就亮了,但還故作矜持,以期抬高價格。

「小閣老,你讓我去幹的,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兒啊。現在萬歲對錦衣衛的信任不下於東廠,這時候我去冒這個險,太大了吧。」

嚴世藩微微一笑,又掏出一張銀票放在一起,推給張遠。

「就這麼多了,咱們開啟天窗說亮話,東廠乾的事兒,要真拿出來說,哪件不用掉腦袋?

這些年你們冤枉了多少官員,又殺了多少無辜?別的不說,你這百花樓裡的姑娘,都是怎麼來的,還用說嗎?

那個忍者,死不死的其實對我威脅不大,我也只是圖個心安而已。大事我都辦了,你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你不願意幹,我也不怪你,只是不一起做幾件掉腦袋的事兒,今後的合作也就罷了,放不下心啊。」

張遠默然,他聽出了嚴世藩話裡的善意和威脅。他雖然貴為東廠廠公,但和嘉靖並沒有陸炳那樣的交情,東廠手裡的證據也不足以威脅到嚴世藩。

如果嚴黨傾力對付自己,嚴世藩手裡一定掌握著東廠的一些罪證,以嚴黨的力量,對付陸炳或許是兩敗俱傷,對付自己,自己大機率是單方面完蛋的。

嚴世藩現在就是讓他做選擇,把原來若即若

離的合作確定下來:如果你願意跟嚴黨合作,就彆扭扭捏捏的了,上了床才算夫妻!

如果不願意跟嚴黨合作,那咱們今天就一刀兩斷,以後我也不用你幫忙,你也就自求多福吧!

這個手段跟現在很多渣男pua女孩一樣:你說你愛我,就要證明給我看,今晚就別回學校了。

如果你不答應,就說明你不愛我,咱倆就一刀兩斷,然後我假裝跳個樓割個碗給你看。

所以女孩子們要牢記,碰上對方這麼說的,一定要誠懇地告訴他:我爸和我哥都一直盼著這一天呢。

走,去我家睡!什麼?你不敢去?你連睡我都不敢,還敢說愛我?分手!

張遠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扭扭捏捏地點點頭,決定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嚴世藩暗自鬆了口氣,他對人性的把握又一次成功了。張遠心狠手黑,但在陸炳的強勢下,始終充滿了不安全感。

而以陸炳和黃錦的關係,將來黃錦正式當上太監一哥,錦衣衛勢必更加壓制東廠。自己這個廠公就會變成個傀儡,隨時會被替換,甚至被一腳踢出去背鍋頂罪。

但和嚴黨結盟後就不同了,陸炳忌憚嚴黨是公開的秘密,嚴黨加上東廠,足以抗衡陸炳和黃錦的組合。至少眼下是夠用的,至於將來……

「小閣老,你重新當了景王殿下的師傅,將來若是景王能登基,你可就是帝師,到時不能忘了我呀!」

嚴世藩點點頭,看著張遠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這傢伙果然不是笨蛋,他下定決心結盟,果然和自己手裡的景王,這個寶貝疙瘩有關係。

「放心吧,只要你我同心協力,共同輔佐景王成功,廠公必然能更進一步!」

志得意滿的嚴世藩,並不知道自己家的後院起火了。看書菈

悶在府裡的胭脂豹,正在盤膝打坐練功,忽然耳朵豎了起來,有人靠近自己的房門。但這人明顯不會武功,腳步雖輕,卻不是內力提氣的輕功步法。

然後屋門被輕輕地敲響了,胭脂豹睜開眼睛,看著屋門,壓低聲音問:「誰?」

門被推開了,一身長裙,濃密的青絲斜插著銀釵,杏眼桃腮,帶著濃濃的憂鬱之色,正是離自己最近的鄰居,如玉。

胭脂豹皺了皺眉:「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胭脂姐妹平時和嚴世藩的姬妾們從不來往,更不會有人找上門來,她們彼此都視對方如無物。

如玉垂著頭,兩手扭在一起,纖細有力的手指上,能隱隱看出略粗一點的關節。因為要保護這雙手的穩定性,所以嚴世藩並沒有強迫她用軟骨散泡手。

「你是……虎姐姐,還是豹姐姐?」

胭脂豹聽著她柔婉中帶著沙啞的嗓音,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她想不出如玉為什麼要來找她,難道是替嚴世藩來試探她的?

「我是胭脂豹,你到底有什麼事?」

「豹姐姐,你經常出門辦事,見多識廣,你……你知道工部巧匠堂裡有個曾造辦嗎?」

胭脂豹一愣,謹慎地看著她,想來想去,這事兒沒什麼可保密的,嚴世藩也沒必要試探這種公開的資訊。

「我知道,他已經不在工部了。」

如玉的臉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快速向前走了兩步,胭脂豹立刻聳起了肩膀,就像一隻大貓感應到危險一般,隨時準備出手。

這是本能,隨即她才意識到如玉應該不會武功,但她瞬間的氣勢已經嚇住瞭如玉,讓她不敢再往前走。

「曾造辦……他,他怎麼了?他出什麼事兒了嗎?」

胭脂豹猛然想起當年的枯井女屍案,那段時間,嚴世藩曾把如玉鎖在屋裡好幾天,不讓出門,只有他

才能進出。

「曾造辦沒事兒,他年紀大了,從工部退出來了,現在在蕭風的入世觀裡做事呢。你……為何如此關心他呢?」

如玉的臉色略微好了一點,低下頭輕聲說:「那我就放心了,謝謝姐姐。」說完她居然就轉身要走。

「如果你關心曾造辦的訊息,以後我出去可以幫你多打聽。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和曾造辦有什麼關係,否則以後你再問我,我也不告訴你了。」

如玉停住了腳步,顯然她沒有另外的訊息渠道了。她應該能問嚴世藩,但嚴世藩告訴她的話,她未必敢相信。

片刻後,如玉坐在了對面胭脂虎的床榻上,抬起頭看著胭脂豹,胭脂豹也看著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看。

胭脂豹在後院住了兩年多了,但如玉一直深居簡出,極少露面。這是個極美的女子,但如果仔細的看,還是能看出很多不對的地方。

「豹姐姐,曾造辦是我師父,我原名叫白珏,原本是個男人。」

胭脂豹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她多少猜出來一些了,所以並沒有特別吃驚。嚴世藩好男風不是秘密,京城讀書人嘲諷他雙管齊下就是因此而來。

雖然一些象姑館裡也有男扮女裝吸引客人的做法,但都是臨時的,就像上臺唱戲的青衣花旦一樣,卸了妝還是男人。

像嚴世藩這樣大動干戈的用各種藥物,把一個男人變成女人的,真是少之又少,極其罕見的變態行為。

「我六歲的時候就被人販子給拐走了,因為長得俊俏,被賣給了象姑館裡。那裡的人逼我學藝,逼我裝女人,我不願意,總是捱打。」

如玉的眼神中帶著深深的哀傷,就像回到了當初那個可怕的地方一樣,但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

「後來,我師父被那家象姑館請去打造傢俱,你不知道,和那些青樓一樣,很多奢華的傢俱,都要精雕細琢,手藝不好不行的。

我那時剛被打完一頓,看著師父做哪些精巧的物件,居然看入神了,就幫他打下手,他很驚訝,說我是個天才,有一雙和他一樣的巧手。

我趁人不注意,哭著求他把我帶走,否則我一定會死在這裡的。師父很為難,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師父找到媽媽,說我是個好苗子,想收我當徒弟,為我贖身。媽媽見我死活不肯學藝,師父又願意出錢,就開了個大價錢。

師父拿出了所有的積蓄,幫我贖了身,他帶我回家的那天,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以後的日子裡,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雖然師父教我手藝時,因為我貪玩也會打我,但我仍然很開心,因為我知道師父打我是為我好,跟那些人打我不一樣。」

隨著回憶,如玉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那一瞬間,如春花綻放,連胭脂豹都有點看呆了。

「可是後來,我十多歲了,人們都說我越來越俊俏,簡直不像個男人。不知為何,當地的知縣竟然也想把我帶走。無奈,師父只好帶著我連夜逃離了住處。」

如玉的臉色暗淡了下去,兩隻手緊緊的抓著裙襬,白皙的面板下隱隱有青筋繃起。

「師父說,帶我去京城,說那裡是天下最有王法的地方,誰知道,我們卻是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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