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海瑞勸學

孩子家長明顯不服,他們跟本地小土司有點親戚,一向霸道慣了。其實最早這孩子也沒打學官,他也知道學官不是好打的,所以他開始打的是同學。

同學都不敢惹他,忍氣吞聲,後來一個孩子被打急了,書也不讀了,轉身要跑回家去。

本來不願意多管閒事的學官這下坐不住了,以海閻王的性格,有學童退學,自己肯定得寫一大堆的報告。

所以學官攔住了被打的學生,並要對打人的孩子罰站,以及打手板。打人的孩子本來還滿不在乎,笑嘻嘻地把手伸出來,學官板著臉,舉起手板,啪的一下。

笑容凝固在了臉上。沒捱過封建時代手板的人可能不懂,這玩意和老爹的皮帶、老孃的雞毛撣子並稱童年三大凶器!

手板又分普通版和豪華版兩種,普通版就是又長又重又光滑的毛竹,打磨得一根毛刺都沒有,摸著又長又直又滑。

打在手上的一瞬間並不疼,而是震得發麻,冰冰涼涼的觸感還不錯。等板子離開手心的時候,手心會留下一道紅印,然後迅速隆起。

之後鑽心的疼痛,火辣辣的感覺會瞬間淹沒你,開始微辣,然後中辣,最後變態辣,辣到你淚流滿面。

如果這時還有第二板子的話,那感覺就像你已經爽到極點後強行讓你再爽一次,能讓你終生難忘。

這還只是普通版,如果是豪華版,還會在板子的中間鑽上幾個黃豆粒大小的孔。

不懂行的人可能會以為是裝飾,但其實這幾個孔,和九環大刀上的鐵環一樣,都是能增加魔法攻擊力的!

豪華版手板的正確開啟方式是先蘸涼水,然後再打。因為涼水的鎮痛作用,會讓手心在挨板子的瞬間疼痛感降低。

但千萬不要誤解,這不是先生的本意,因為這時物理攻擊剛剛結束,魔法攻擊剛剛開始。

由於大氣壓力和板子表面光滑容易形成壓強乘以表面積的原理,會讓你掌心的肉肉擠進小孔裡。

然後當先生把板子抬起來的時候,由於小孔和涼水共同形成的表面張力,會導致孔裡的肉肉捨不得拔出來。

隨著板子被抬起,肉肉發出

“奔兒”的一聲,強行被從小孔裡拔出來,形成幾個凸起,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青紫色。

幾個完美的血泡就這樣形成了,注意是血泡,不是水泡,凡是擠出過血泡的朋友,都知道血泡比水泡要疼多少倍……學官初到苗疆任教,本著先禮後兵的原則,這次僅僅用了普通版的手板,但從沒感受過手板威力的熊孩子,還是瞬間崩潰了!

他一把奪過手板,劈頭蓋臉地發動了反擊。學官打人無數,還從沒被學生反擊過,一時間方寸大亂,戰意全無。

加上這個熊孩子估計是瞞報了年齡,擁有遠超過十二歲的強健體格,對付缺乏鍛鍊的學官,佔盡上風,把學官打得鼻青臉腫。

學官負傷了,自然就沒法上課了,其他學童也就沒法上學掙銀子了,因此群情激奮,自然就鬧到了海瑞處。

海瑞馬不停蹄地趕來後,熊孩子家長惡人先告狀,說自己孩子被老師毒打了,不但不能開除,還必須追究學官的責任!

海瑞大怒,他最重規矩,學堂裡的規矩就是先生可以打手板,學生就得挨手板!

老子當年也是挨手板捱過來的,憑什麼你孩子就不能挨?

“我不管你是土司的什麼親戚,膽敢擾鬧學堂,無故毆打同窗,這些已經足以開出學堂!先生念你年幼無知,格外開恩,只打手板小懲大誡。你不知感恩,反而倒反天罡,毆打先生!我告訴你,你今後不許進學堂!不許參加科考!我不能帶兵進來保護學堂,你們土司可以!你們土司若是不肯執行規矩,我就去找大土司!在苗疆開學堂是大土司和朝廷商議好的,你們土司這是有意要破壞協議,所以派自己的親戚來鬧事的嗎?”這時當地土司也趕來了,他一聽這個大帽子,頓時覺得頭也大了好幾圈。

“御史大人息怒,大土司和朝廷商議的事兒,我怎敢存心破壞呢?實在是這孩子太野了些,我定讓他父母嚴加管束。不過御史大人,還請給他個機會,允許他繼續讀書吧。聽說朝廷要在苗疆建學宮,開科考,這孩子頗為聰慧,還是有前途的。左右不過是打一架的小事兒,又是先生先動手的,我看似乎可以雙方互不追究吧。”海瑞冷冷地看著他:“讀書是為了知禮,你們是願意讓孩子將來成忠孝之人,還是成為只知道打架殺人的忤逆呢?連尊師重道都做不到,上學還有什麼用?跪著的先生,能教出站著的弟子嗎?若想繼續上學也可以,讓他父母帶著他,備四色禮品,在學堂裡公開給先生賠禮,請先生諒解再說!”土司鬆了口氣,知道海瑞這是給自己個臺階下,連連答應。

回過頭去狠狠臭罵了親戚和熊孩子一頓,罵得那一家人不敢抬頭。若是以前的海瑞,這個臺階都不會給他,只為蕭風費盡心血幫他在苗疆推開了建學堂之路,他也知道苗疆之地尚未開化,不能完全與內地等同。

當地百姓一向對土司極為敬畏,不敢反抗,此時見土司對海瑞如此敬畏,又見海瑞肯為普通百姓說話,頓時對海瑞親近許多。

何況海瑞是給他們發銀子的人啊!這一點相對更關鍵啊!土司又不給大家發銀子,肯定是老闆大過鄉長啊!

就在眾人歡呼之際,蕭芹終於帶人趕到了。饒是蕭芹功力極深,這東奔西跑好幾天,也累得夠嗆,喘了幾口氣才開口。

“海御史,大土司找你,有要事商議。”海瑞看了蕭芹一眼:“本官為苗疆巡按御史,大土司若有公事找我,按理應該先到巡按御史府遞官帖。我會同總兵商議後,才可決定會晤之地。不知官帖可遞了嗎?”蕭芹心說你要是回了牆那邊,總兵府重兵把守,你不回來了怎麼辦?

還是先騙去再說吧。

“大土司找你不是公事,是私事。”海瑞搖搖頭:“海瑞公事繁忙,私事恕難奉陪。等這段公事忙完後,海瑞再下帖子拜訪大土司吧。”蕭芹一愣,他這幾天東奔西跑,像遛狗一樣累得直吐舌頭。

大祭司那邊巴巴地等了好幾天了,他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當下斷喝一聲:“海御史,大明朝廷下旨要剿滅我苗疆之眾,大土司要你去解釋!”一片安靜,然後忽然像開了鍋一樣,群眾譁然,紛紛大聲喧嚷,也聽不清嚷嚷些什麼。

海瑞猛地一驚,但隨即冷靜下來,他回想了一下最近的事兒,知道蕭芹一定是在說謊!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說謊,但這樣的慌是絕不能不反駁的,否則要自己這個巡按御史何用?

“胡說!朝廷為何要剿滅苗疆?這樣的鬼話誰會相信?”蕭芹來的路上做了多手準備,如果要來硬的肯定要有個說辭,至少讓苗疆群眾心裡先埋下懷疑的種子。

“因為朝廷懷疑苗疆有不臣之心,所以要發兵剿滅苗疆!”

“朝廷為何懷疑苗疆有不臣之心?”

“……因為錦衣衛查到苗疆、藏區和蒙古舉行了三方會盟。”

“苗疆、藏區和蒙古為何要舉行三方會盟?”媽的,想不到這乾巴瘦的傢伙看著像木頭,其實是石頭,還挺不好對付的!

“大明對這三地皆有不良之心,三地會盟,為圖自保!”

“大明對這三地若有不良之心,早就該動手攻打了。無緣無故的,為何忽然要攻打苗疆呢?”

“這是朝廷大事,你身為巡按御史,遠離朝廷,自然不知詳細內情,但你應該接到過旨意!”

“這是朝廷大事,我身為巡按御史,奏摺直達天聽,我都不知內情,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絲……媽的,怎麼現在大明的官員一個個都這麼牙尖嘴利了?

之前好像不這樣啊!

“我有細作在朝廷,所以得知!你分明拿到了聖旨,卻在這裡裝糊塗!”

“哦?既然如此,你說說,聖旨何時發出,何時到的苗疆,我何時何地接到的聖旨,聖旨上究竟是什麼文字,蓋的只是玉璽還是也有內閣大印?”這一連串連珠炮把蕭芹給打蒙了。

須知文字和大印蕭芹還可以信口胡說一下,反正自己不懂,苗疆群眾更不懂。

但何時接到的聖旨這事兒,卻太難編了。海瑞這廝行蹤不定,誰他媽的知道他啥時候在哪裡啊?

而撒謊最怕的就是對細節,一旦這一個關鍵細節沒對上,苗疆群眾立刻就會知道這事兒是假的!

蕭芹咬咬牙,決定快刀斬亂麻:“你自然不肯承認的,來人,把他帶走,讓大土司親自問他!”負責保護海瑞的十個士兵立刻將海瑞圍在中間,幾個學官也湊過來,以示支援之意。

讓蕭芹意外的是,學生家長們也都圍了上來,雖然不說話,但看眼神也絕不是要幫著自己抓海瑞的。

本地土司也很是猶豫:“蕭先生,你是大土司的親戚,也是貴客,我在大土司府裡是見過你的。但你並非大土司的屬下,也不是土司府的官員,按理並無執行大土司命令的權利吧。”蕭芹笑了笑:“土司啊,這是大土司和朝廷之間的事兒,掰扯清楚後自然會召集各位土司開會的,你等訊息就行了。至於這些民眾,還要靠土司約束一下,避免發生不必要的傷亡,傷了大土司和各位之間的和氣。”蕭風語氣很淡,但隨手一抓,直接將一個離他最近計程車兵喉嚨抓斷了,血流遍地,眾人齊聲驚呼,連連後退。

海瑞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學官和咬牙要拼命計程車兵們,冷冷地一笑。

“學官們是朝廷派來建學宮教書的,你不會連他們也要殺吧?我以學政的身份下令,學官們聽令,照常講學,月底到總兵府去領銀子發給學童們!”蕭芹暗暗皺眉,他是有心趁機大開殺戒的,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激怒朝廷,讓苗疆少了退路,也可以不讓這些讀書人繼續蠱惑群眾。

可海瑞這一句話,用學政的身份下令,直接把學官們和他這個御史分割開了,而且還把發銀子的事兒也交給了學官。

這樣一來,他既沒有理由殺學官了,也不敢殺了。須知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些民眾,包括土司在內,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殺了這些下蛋的金雞嗎?

所以蕭芹把目光又轉向了剩下的九個士兵,他剛要開口,表示自己完全有理由殺死保護御史計程車兵。

海瑞看出了他目光不善,比他開口更快:“學堂初建,學童頑劣,家長鬧事。士兵們聽令,留在學堂保護學官,維持學堂秩序,月底保護學官們回總兵府領銀子發放1”得,現在士兵們也是下蛋金雞的一部分了,群眾們一擁而上,將學官和士兵們圍在中間,海瑞則快走兩步,走出了人群,大步地向外走去。

“本御史就去會會大土司,看看他到底被什麼宵小之徒迷惑,會說出這種無稽之談來。朝廷花這麼多銀子建學堂,教書育人,懂忠君愛國,禮義廉恥,然後緊接著就要剿滅苗疆,圖什麼呀?難道是為了讓苗疆人‘朝聞道夕死可矣’嗎?”這話說得文縐縐的,但圍觀群眾們竟然都聽懂了!

並且發自內心地覺得十分有理!是啊,早上教會我們各種知識,晚上就幹掉我們,圖啥呀?

為了讓我們懂得做人的道理,然後死個明白嗎?蕭芹面沉似水,恨不得一爪把海瑞的嘴撕爛。

但他畢竟是深沉之人,既然主線任務已經完成,也就不肯節外生枝了。

他一揮手,跟著的幾個人圍住海瑞,也不上綁繩,簇擁著海瑞離去。海瑞大步走在中間,神色自若,時不時的還停下來看看,搖頭嘆息,或點頭微笑。

蕭芹開始還忍著,後來忍不住了,開口道:“海御史,你這是幹什麼呢?”海瑞看他一眼:“將來學童科考,苗疆內部的道路需要整修,發展貿易,對外的道路也需要整修。我看看這山勢草木,哪裡適合修路。可惜我沒學過這個,回頭可以問問蕭大人,他好像什麼都懂點兒。”蕭芹冷笑道:“海御史還真是鎮定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這種事兒。”海瑞不解地看著他:“這個時候?我這個時候還是苗疆巡按御史兼苗疆學政,當然應該想這種事兒了。倒是你,這個時候你是幹什麼的?又在想些什麼?你想的事兒和你的身份相符嗎?”這句話平平無奇,蕭芹一時間竟然張口結舌,答不上來,甚至有些恍惚。

此時此地,我是幹什麼的?白蓮聖使?白蓮教完蛋了,自己有生之年都未必能重新振興了!

苗疆主宰?自己不是大土司,大土司只是被迫與我合作。自己可以牽線控制大土司,就像當初在韃靼人中一樣。

可自己若是敢殺了大土司取而代之,苗疆幾十個小土司一定會圍剿自己,連那些磕了極樂丹的也不會例外。

武神?未來皇上?那都是未來的事兒,現在還太遙遠。所以想來想去,自己現在只能是個造反者,想的都是造反的事兒。

這麼一想,還真是讓人垂頭喪氣啊。混了這麼多年,從一個手握白蓮教,控制韃靼騎兵,間接控制苗疆和藏區的造反者,變成了一個沒有白蓮教,沒有韃靼騎兵,連藏區也不幹了,只能勉強控制苗疆的造反者。

這能怪誰呢?怪我嗎?難道我還不夠努力嗎?雖然有時候是要想想自己的原因,想想有沒有努力工作,但是……一張連微笑都很欠扁的臉浮現在蕭芹的眼前,青衣白袍,手拿摺扇,似乎正要對自己說一聲

“芹哥,別來無恙?”

“滾!”蕭芹的忽然暴躁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海瑞都愣了,自己的問題這麼犀利的嗎?

苗疆總兵陳天宇此時也愣了,看著趴在地上,泣不成聲計程車兵,心裡把海瑞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當御史就好好當你的御史,不在老子身邊好好待著,一天到晚的四處亂竄,你是覺得大山裡的空氣好還是姑娘漂亮?

現在一聽這話茬,苗疆分明是要造反啊。你是死定了,我怎麼辦?巡按御史被殺,總兵至少有一半責任,自己還要不要進步了?

“派人騎最快的馬,往朝廷急報!巡按御史海瑞被苗疆大土司抓走了!可能會逼他誣陷朝廷有剿滅苗疆的旨意,請朝廷迅速決斷,早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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