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此時已經無礙了。他坐在寢宮裡,正在喝著井御醫給配的藥,無非是些涼血去淤的藥方,但確實有奇效。
井御醫能活到今天,絕不是偶然的,靠的是真本事。嘉靖從懷裡摸出一顆淡紅色的丹丸,端詳許久,又輕輕用舌頭舔了舔,閉上眼睛,像是在回味什麼。
“把陶真人叫進來,。”陶仲文的訊息雖然沒有嚴嵩那麼靈通,但他在宮中經營多年,也不乏眼線,此時也已經得到了些訊息。
他與嘉靖周旋多年,深知嘉靖秉性,這事怕沒有用,得想辦法。所以在跟著小春子往宮裡走時,腦子一直在高速旋轉。
嘉靖對陶仲文還是很信任的,也沒有繞彎子,單刀直入。
“陶真人,這天陽丹與以往所貢,似乎略有不同啊。”陶仲文捋著自己的鬍子,十分有仙氣的樣子。
“萬歲神目如電,天陽丹中確實增加了一樣配料,是臣苦心孤詣,方才尋到的。”
“是何配料?”嘉靖的眼睛平靜的看著陶仲文,卻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萬歲,是產於苗疆大山裡的一種花,叫金曼陀。此花奇香無比,所生之處皆有猛獸毒蟲護衛,乃天地精華所聚,全身之物都是極其珍貴的藥材。此物古書中有載,之前一直尋而不得,但最近京中有人高價售賣此花的花粉。臣購入後,反覆試驗,確認藥效強勁,且無毒,才敢在天陽丹中加入些許。”嘉靖回想一下,最近的天陽丹確實效果比以前好了很多,他之前還以為是自己多年修煉,身體開始接近半仙之體的原因呢。
嘉靖並不只吃一種丹藥,他平時吃的紅鉛丹是為了成仙的常用丹藥,而天陽丹則是他修煉房中術時所用。
沒錯,就是古代偉哥。歷朝歷代皇帝應該都用過,名稱不同,功效各異。
陶仲文是十分謹慎的,雖然反覆驗證此花無毒,但也只敢逐漸加量。而天陽丹的質量確實有了飛躍,不但更加堅強持久,還能讓人從心裡產生異樣的愉悅感。
這種愉悅感和男女之事本身的刺激感疊加,讓人達到快樂的新境界,真正是飄飄欲仙。
之前嘉靖也體會到了,但他並沒有想過是天陽丹的原因。此時得知真相,嘉靖頗有些遺憾,看來自己並沒有更接近成仙啊。
“朕此次身體不適,可與此丹有關?”這話問的更是直接,陶仲文鬆了口氣。
不怕嘉靖問,就怕讓你猜。嘉靖肯這樣跟陶仲文說話,說明他是絕對信任陶仲文不會害自己的,只是關心會不會有失誤。
雖然給皇上煉丹失誤也是重罪,但歷來皇帝都是誅心的,只要他認為你不會害他,其他的事都好商量。
當下陶仲文旁徵博引,從古書的記載,到自己用了多少人做實驗,說的滴水不漏。
嘉靖也漸漸放心下來。男人太拼命,出點馬上風的事總是難免的。他連續作戰,有了點症狀,本身也是正常的事,所以他點點頭,讓陶仲文過關了。
陶仲文穩健的走出宮外,全身上下憋著的汗一下就冒了出來,把衣服都溼透了。
他眯著眼睛,喃喃自語。
“那東西不會真的有問題吧?看來還得繼續研究啊!”嚴府裡,嚴嵩目光爍爍的看著嚴世藩。
“東樓,你剛才說,明白什麼了?”嚴世藩眯著眼睛,聲音中透出一絲後怕,他很少感到過後怕。
“萬歲開始利用蕭風,並不是在蕭風成為什麼測字天師,文玄真人之後,而是在那之前。”嚴嵩吃了一驚,看著嚴世藩,希望他能解釋一下。
“我曾經疑惑過,蕭萬年雖然和陸炳的關係不錯,但以陸炳的性格,很難相信他會為了已經去世的蕭萬年,甘冒和我們嚴家撕破臉的風險。現在想起來,當初蕭萬年是因為選秀女的事闖禍殺官,此事必然瞞不過萬歲。但萬歲並沒有加罪蕭萬年,這還可以說是陸炳求情。但陸炳大力對抗我嚴家保護蕭萬年,就有些奇怪了。就算這也說得過去,但蕭萬年死後,陸炳還繼續保護蕭風,就更奇怪了。要知道,保護蕭風,是動用了錦衣衛的!而私用錦衣衛,即使以陸炳的身份,萬一被萬歲知道了,也是很危險的。之前我只覺得陸炳在這件事上過於莽撞,竟然為了蕭風冒這麼大的風險。現在想想,陸炳根本就沒冒任何險!”嚴嵩雖然沒有兒子聰明,但在權謀上卻經驗豐富,立刻就領悟了。
“你是說,從蕭萬年的時候,萬歲就已經知道了,並且是他吩咐陸炳保護蕭家的。只是,那時萬歲就知道蕭風將來能有測字之術嗎?”嚴世藩搖搖頭,輕蔑的笑了一聲。
“萬歲又不是真的神仙,他哪有那本事預測未來。他只是把蕭家當成一個工具,一個用來提醒和敲打嚴家的工具。同時,也是防止陸炳真的有一天和我嚴家走到一起。有蕭家在,陸炳和嚴家就有隔閡和矛盾。萬歲,他不過是利用和擴大了這份矛盾而已。而且陸炳從心裡肯定是願意保護蕭萬年的,萬歲還趁機給了陸炳一個人情,讓陸炳更加忠心耿耿。後來蕭風意外學會了測字道術,萬歲肯定出乎意料,但也正好順水推舟,加大照顧的力度。蕭風就不再是那個僅僅作為工具的小卒子了,而是可以幫他實現神仙夢的通玄之人了。”嚴嵩點點頭,兒子的分析合情合理,更符合嘉靖的行事風格。
想想從多年前,嘉靖一步隨意的閒棋,就包含著這麼多後招,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東樓,那你說,這次萬歲有恙,讓黃錦告知蕭風,又是何意呢?僅僅是信任嗎?”嚴世藩搖搖頭,他緩慢的踱著步,獨眼中閃爍著神秘莫測的光芒。
“第一是看看蕭風的反應,對他是否關心,這一點,我相信蕭風也能想到。可隱藏的第二點,蕭風就未必能想到了。”嚴嵩謙虛的閉嘴,注視著自己這個聰明的兒子。
自從趙文華開始忙於年底工作總結後,以往的鐵三角變成了二人轉,少了個抬槓的和捱罵的,討論問題時頗有點沉悶。
“蕭風現在是兩個皇子的老師,這是殊榮,但也是陷阱。蕭風置身朝堂之外,萬歲能試探他的手段就很少。蕭風身上的名頭越多,做事越多,萬歲就越容易試探他的用心。如果蕭風對哪個皇子偏心,他一定會在萬歲有恙時通知那個皇子,進宮獻殷勤也好,做奪位之變也吧,都會有所動作。”嚴嵩恍然大悟:“到時不管哪個皇子先有所動作,自然瞞不過萬歲的耳目。而萬歲自然就知道蕭風是站在哪一邊的了,以後萬歲就可以有所提防!”嚴世藩點點頭,用摺扇拍著手,漸漸的又有些沒有把握了。
“蕭風會想到這個嗎?萬一他想到了怎麼辦?這小混蛋,可也不是個蠢貨。”他又踱了幾步,越走越慢,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嚴嵩一愣一愣的。
“他想到了又如何,他不願意上當,咱們就幫他上當吧。胭脂虎,你去找張天賜家的廚師,讓他去一趟裕王府。就說蕭風不便出面,讓張天賜派人傳話,萬歲有恙,就可以了。”胭脂虎領命而去,嚴嵩滿臉的皺紋都笑開了,像朵菊花一樣。
“妙,妙,這樣一來,蕭風就百口莫辯了!”趙文華不在,如果他在,一定能想出更好的誇讚之詞來,絕不會像老爹這樣乾巴巴的捧哏。
嚴世藩頗有些遺憾,轉而想到趙文華確實已經好久沒來過了。哼,這個牆頭草,這是在觀望風向呢。
真不知道父親看上了他哪一點。再想想,這段時間不光是趙文華,似乎那些平時看不上眼的嚴黨邊緣人物,也都消停了許多。
連年底上門送禮的外地官員都比每年少了一些,導致嚴世藩的年終收入也有所下降。
嚴世藩狠狠的吸了一口氣:蕭風,這都是你乾的。等著吧,我收拾完了你,再慢慢收拾那些牆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