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一大早上就被吵吵嚷嚷的聲音鬧醒了,而且聽著還是兩撥人,一撥在自己門前,另一撥好像是在隔壁門前,各喊各的,亂成一團。
蕭風伸個懶腰,緩步走出正屋,看見巧巧已經拎著根根子站在門前了,巧娘則拉著她,不讓她開門。
見蕭風出來了,巧娘鬆了口氣:“老爺,你可醒了。門外亂哄哄的,也聽不清喊什麼,巧巧想開門,我沒讓她開。”
蕭風點點頭,他倒是不擔心大白天的會有人敢幹什麼:“巧巧,開門吧。”
巧巧往前一竄,往裡一拉門,然後戒備的攥緊手裡的棍子。巧巧本來跟著蕭萬年是練過幾天刀法的,但後來俞大猷說巧巧還小,刀法剛猛,殺氣太重,容易練傷了身子,暫時不適合。
讓她還是先從棍術練起,棍為百兵之祖,而且以止殺為先,對女孩子的身心有好處。蕭風覺得很有道理,巧巧練武就是為了強身自保,不是為了當殺手啊。
門外一群人,領頭的居然是張天賜,他努力的喊著什麼,但人聲實在是太嘈雜了,以至於都聽不清他說什麼。
揉著眼睛從客房出來的張雲清頓時就垮了臉:“爹,我不回家,我要跟巧巧玩!”
張天賜擦著汗擠進院子裡,讓其他人等在門口,沒管女兒的司馬昭之心,而是啞著嗓子衝蕭風喊:“大哥,我是來幫你搬家的!”
蕭風一愣:“搬家,搬什麼家?”
張天賜詫異道:“當然是搬進談新仁的宅子了!牌子我都讓人做好了,蕭府!一會兒派人去掛上,丫鬟僕從我也幫你僱好了!肯定夠用!”
蕭風擺擺手:“我住那麼大的宅子幹什麼。你搬去住吧。我住在這兒挺好的。”
張天賜連連擺手:“哪有這樣的道理,大哥,空著也是空著,你就去住吧。你是官啊,又是真人,這座宅子太小了!”
蕭風看了巧娘和巧巧一眼:“你們願意搬家嗎?”
巧娘低頭說:“全憑老爺吩咐。”巧巧卻戀戀不捨的看了隔壁牆頭一眼,不說話,顯然是有點捨不得玩伴王小姐。
張雲清心裡一動,本想幫著老爹勸勸蕭風搬家,也好遠離那個扒牆頭的。但隨即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畢竟是一起玩的手帕交啊,便也不說話了。
蕭風正在思考是否要搬家,隔壁門前已經不是吵嚷了,竟然有砸門和兵器相交的聲音!楊柳巷本來就不寬敞,張天賜帶來搬家的僕從被嚇得直往後縮,卻不敢造次進蕭風院裡躲避。
蕭風皺皺眉,正想出去看看,忽然一個人從隔壁牆頭撲通一聲掉了下來。
蕭風一回頭,只看見灰頭土臉的王小姐,趴在地上,一張滿是淚水的臉在牆頭一晃就消失了。巧巧驚叫一聲,和張雲清一起跑過去,拉起王小姐。
王小姐全身發抖,淚水把臉上的塵土衝出兩條淚痕來,全無平時的活潑勁了。蕭風走到跟前,顧不上安慰王小姐,踩上平時巧巧翻牆用的磚頭,往隔壁院子裡看去。
王宅的大門已經被開啟了,幾個人正在門口混戰。混戰的雙方居然都是捕快,不過服飾不同。一邊是刑部的捕快,黑衣服上滾著金邊;一遍是順天府的捕快,衣服不滾邊,但胸前有個“捕”字。
在京城地界上,除非重大要案,否則一般案子都會先由順天府接手;重大要案或外地大案刑部才會派出捕快。因此雖然都在京城裡,順天府和刑部這兩個衙門的捕快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像今天這樣大打出手,實在是罕見。
若論武力值,刑部的捕快確實要高出順天府的捕快不少。這很容易理解,順天府的捕快最多相當於後世的刑警級別;而刑部的捕快則相當於重案組級別。
當然,這倆組織的戰鬥力都沒法和錦衣衛相比,錦衣衛應該相當於特警級別。
此時順天府捕快們雖然人數還多出兩個,但已經被刑部捕快打得連連後退。唯一一個不落下風的,正是他們的捕頭,腿長腰細吊馬尾,柳眉大眼嬰兒肥的安青月。
她帶點嬰兒肥的臉繃得緊緊的,一把腰刀上下翻飛,一看就是武當劍法的路數。奈何她對面的刑部捕頭功夫也是很高,竟然不用兵器,只在雙手上套著一雙金絲手套,時不時的從側面格擋一下兵刃,並伺機奪刀。
兩人眼看短時間內旗鼓相當,蕭風忍不住暗歎,京城中果然藏龍臥虎,自己再不努力,永遠都是個戰五渣。他這段時間帶著巧巧沒事就偷偷練習,自覺功夫已有長進,但看安青月和刑部捕頭的交手,自己現在肯定還不是對手。
院子裡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面如白紙的順天府推官,隔壁老王,他仍然站立著,卻不停的發抖。另一個則是癱在地上的王家娘子,滿面淚痕的抱著老王的大腿。
“老爺啊,你一輩子不做虧心事,這是誰要害你啊!”
老王不說話,臉卻轉向了蕭風這邊,目光中似有求懇之意。蕭風心裡一動,想到剛才摔過牆來的王小姐,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低頭衝牆角下的巧巧說:“把王小姐帶到你屋裡去,沒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巧巧雖然不解,但毫不遲疑的執行蕭風的命令,和張雲清架著王小姐就往屋裡走。王小姐回頭望向自己家,奮力掙扎,卻沒有巧巧和張雲清勁大,小嘴一扁,就要哭出來。
蕭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聲說:“不要出聲,聽話!”
張雲清的嘴唇被蕭風的手捂得嚴嚴實實,柔軟溫潤的觸感,讓她刷的一下紅了臉,竟然不知不覺的點了點頭,暈暈乎乎,腳不沾地的被兩個小姐妹給拉進屋裡去了。
蕭風又招招手,巧娘和張天賜一起跑了過來:“去屋裡準備紙筆,張天賜,按我教你的寫!”
張天賜跟著巧娘跑進屋裡,片刻間就拎著兩張墨跡淋漓的紙跑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盒印泥。
蕭風草草看了一眼,將兩張紙吹了吹,一手拿好,另一隻手在牆頭一按,跳過牆頭。他內力雖尚未精深,但本來就身手矯健,這一人多高的牆,他居然靠著一按之力跳過去了,不禁心中暗喜。
不過落地時差點摔個狗搶屎,向前踉蹌兩步才站穩。好在眾人都在奮力打鬥,也沒人注意他。唯一看著他的隔壁老王則一臉震驚,大概不知道他忽然跳過來是要幹什麼。
蕭風跑到老王夫婦身邊,把紙往老王手裡一塞,開啟了印泥盒。老王拿著紙,只看了一遍,臉色就變得更白了,他為難的看著蕭風:“這……”
蕭風低聲說:“既然抓你的是刑部的人,我就不可能保得住你。何況我不知道什麼事,也不可能保你。但我相信此事與你家人無關,你既然信得過我,我就幫你這一把。”
老王咬咬牙,用拇指按在印泥上,狠狠的在紙上按了下去。蕭風彎腰看著癱在地上的王家娘子,柔聲道:“嫂子,你也得按一個。”
王娘子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也猶豫了起來。能嫁給老王當妻子,她自然也不是目不識丁的女子,自然也知道這張紙的分量。不過她明白蕭風的用意,只是要賭一下蕭風的人品。
最終王娘子哭著也在紙上按了手印,蕭風鬆了口氣,將其中一張揣進懷裡,然後抬頭道:“諸位,都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