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光的這一通分析,弄得夢心之有些措手不及。
夢心之有點搞不明白,宗光為什麼忽然拉著她說這些。
“之之,哥哥說這些,不是對爸爸有意見,不是為我的媽媽鳴不平,更不是覺得夢蘭女士有問題,我只是想要讓你換一個角度看待爸爸。”
夢心之不解:“我為什麼要換一個角度看待爸爸?”
“因為你說你一直都想找一個像爸爸這樣的人,如果爸爸在你眼裡是完美的,那你就永遠也找不到了。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我要把爸爸拉下神壇,這樣芸芸眾生才會有機會。”
“哪來的芸芸眾生?”
“沒有就最好了。打一場沒有對手的戰爭,我總還是能贏的。”
“哥哥你這是什麼邏輯啊?”夢心之笑著回應:“我即便聽完了這個故事,也並不覺得爸爸有錯。”
“之之,我也沒有說爸爸有錯。只是對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他是不是一個好爸爸、是不是一個好丈夫,都沒有固定的答桉。”
“所以,站在哥哥的角度,爸爸不是一個好爸爸?”
“當然不是,我肯定覺得他是一個好爸爸。在媽媽棄我如敝履的時候,爸爸願意放棄一切帶我回家。幾年之後,爸爸又把你帶回了家。從我的角度,這一切都是好事。”
“那不就好了嗎?有什麼好拉下神壇的?”
“我認為他是一個好爸爸的一個很重要的前提,是我喜歡你。”
“這怎麼就扯上我了?”
“假如我不喜歡你,那麼爸爸一對你好,我就會失落。一失落就會心裡不平衡,到最後,可能心理還會出問題。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不覺得那麼偏心你的爸爸是個好爸爸。”
“說了這麼多,哥哥其實是對我有意見啊。”夢心之直直地看向宗光,和小時候差不多的眼神,卻充滿了探尋。
“之之,你的這個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
“我想想啊,可能是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吧。”
“行,哥哥允許且僅允許你一個人恃寵而驕。”
“好的,我去告訴小阿意,說哥哥根本就不在意她,再告戒她不許和哥哥撒嬌。”
“之之,撒嬌和恃寵而驕,都不是同一個嬌。哥哥非常歡迎和你宗意一起對我撒嬌。”
話題說著說著,就開始偏了。
夢心之趕緊懸崖勒馬:“爸爸和那位北大才女的通訊,哥哥都還留著嗎?”
“怎麼?之之還對爸爸和那位才女的故事感興趣?”
“嗯,我聽哥哥的。換個角度想了想,要是沒有她,我也沒有宇宙第一等的好爸爸。我應該感謝她,還有她的才華。”夢心之煞有介事地來了一番評論。
宗光看著夢心之,半天不說話。
“怎麼了?哥哥。”夢心之搖晃著腦袋,稍微有點得意地問。
“沒怎麼。就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之之。”
“所以,哥哥這是長見識了?”
“嗯。是有點。”
“哥哥該不會覺得,聽完這個故事,我會覺得爸爸有錯,或者覺得我不應該白白得了這麼好的一個爸爸。”
“倒也不是。就是不覺得那位所謂的才女,有什麼好感謝的。”
“站在你的角度,確實沒有什麼好感謝的。站在我的角度,她讓媽媽擁有了幸福,讓我有了爸爸。再也沒有比她更值得感謝的人了。”
“那我的媽媽呢?你覺得她有錯嗎?”
“我不知道誒,就像哥哥說的,我也是才華橫溢的人,我可能不會經歷你媽媽那種掙扎,容不下爸爸有一個筆友。更不會為了針對另外一個人,把自己弄得精神失常,甚至拿自己的兒子做籌碼,最後還隨意拋棄。”
“我還是第一次聽之之自誇。”
“哥哥這是又長見識了?”
“嗯,之之以前,總是謙虛而謹慎的。”
“剛剛有哥哥的時候,肯定是要謙虛而謹慎啊,惹惱了哥哥,我可能連爸爸都一起沒有了。”
“是因為這樣嗎?”
“必須的,我天性可乖張了。”
“我們以前天天在一起,為怎麼沒有感覺到?”
“以前啊,我和哥哥朝夕相處的那些年,不是幼兒園就是在唸小學。如果到那個時候算是一生的話,我現在都過完第二生了。哥哥還不允許我一生還一個性格啊?”
“我聽出來了,之之是怪哥哥離家這麼多年。”
“當然啊。我要沒有怨念才奇怪吧?”
“之之,哥哥都和你解釋過了,我的媽媽和我的弟弟,我都沒有辦法就那麼棄之不理。”
“哥哥,我理解你,但我不接受。你明明可以告訴我,明明可以讓我和爸爸幫你一起分擔。你卻沒有那麼做。”
“我不是說了嗎?我最初離家,是因為喜歡你這件事情,讓我很有負罪感。”
“你可以把你的負罪感也一併告訴我。”
“那豈不是讓你和我一起掙扎這麼多年?”
“哥哥,有沒有這樣的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宗光向夢心之投去詢問的眼神。
“我就喜歡和哥哥一起掙扎。如果能和你一起掙扎,說不定哥哥現在都已經走出來了。”
“之之,你用你現在二十幾歲的思維,來評判哥哥不到十五歲時候的決定,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嗯,是的。但我也沒有辦法讓我的思維再倒退回去。”
“退不回去就不要退。重要的本來也不是過去。”
“過去不重要嗎?我和哥哥除了過去還有什麼?”
“還有未來啊。”宗光大概能猜到夢心之加下來想要說什麼,在夢心之把話題深入下去之前,直接開始提問:“之之不是說要幫我照顧弟弟?難道之之準備說話不算話?”
“沒有啊。等有機會就和你一起去看他。他叫什麼名字啊?”
“盧卡。”
“所以他和我一樣,也是跟媽媽姓,是嗎?”
“是的。”
“哥哥先前說,盧卡很有數學天分?”
“是的。他現在十二歲,已經能做完整的高考數學捲了。”
“這麼厲害的嗎,阿意和盧卡一樣大,都還做不了初中的數學題。”
“術業有專攻嘛。也有可能數學是上天給盧卡開的一扇窗。”
“那盧卡的這個情況,在國內,是不是都可以上中科大少年班了?”
“從數學能力來說肯定是可以的。中科大少年班其實只要比正常考高提前一年也都算的。以盧卡的身體和偏科程度來說,回國來上中科大少年班應該是沒有什麼希望的。”
宗光問夢心之:“你希望我讓盧卡回國是嗎?”
“沒有,我只是感嘆一下他的數學能力。”夢心之接著問:“那你的媽媽呢?她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現在靠藥物和心理疏導,病情還算比較穩定。”
“那也還挺好的。”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媽媽現在一心撲在我弟弟身上,只要弟弟的情況能夠慢慢好轉,生活能夠自理,可以正常上學,我媽媽基本也沒有什麼問題。”
“這麼些年,辛苦哥哥了。”
“照顧媽媽和弟弟並不辛苦,想之之……和爸爸,才最辛苦。”
按照宗光的本心,他是不想加上【和爸爸】的。
不加的話,又擔心會嚇到夢心之。
宗光抬頭喝了一口水,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夢心之的反應。
夢心之笑了笑:“哥哥你活該。”
“活該啊?之之還有沒有點同情心了。”
“沒有。”
“那我存心想要綁架的願望,是不是就要落空了?”
“是的。我這麼冷血無情,哥哥會不會又覺得有重新認識一下我的必要了。”
“不可能,之之的血明明是熱的,你還小小隻的時候,我就拉著你的手,陪著你長大,你的血是冷是熱,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人是會變的。”
“之之不管變成什麼樣,哪怕我會有些意外,也不可能需要重新認識。我倆從小一起長大,再也沒有比我們更瞭解彼此的人了。”
“那可不一定,時至今日,我和小阿意的相互瞭解,就多過於和你,更不要說,前面還有爸爸在頂著。”
“之之,來日方長。你等我先把爸爸拉下神壇。”
“不可能。宗極先生,永遠的神。”
……
“哥哥哥哥哥,姐姐姐姐姐。”宗意的聲音,響徹極光之意。
夢心之趕忙從房間裡面出去:“阿意怎麼過來了?”
“呼……呼……”宗意喘著大氣,“我先跑下來的,爸爸媽媽在上面停車。”
“既然還有小阿意自願跑步的事情,這個也可以算是活久見系列了。”
“我的姐姐誒,你活久見什麼啊?我才活久見好嗎?”
“哦?怎麼啦?”夢心之拿了紙巾出來給宗意擦汗,免得她一會兒吹了空調照亮。
“嘖嘖嘖嘖嘖……”宗意一邊說一邊搖頭,手指不停地在宗光和夢心之中間來回指:“我的親哥喜歡我的親姐,劇本都不敢這麼寫。”
“哦,原來是阿意知道這個事情了啊。你怎麼知道的?”
“爸爸剛剛和媽媽說的,媽媽一聽,就什麼事情也不做,直接讓爸爸開車過來了。太可怕了,你倆趕緊上樓躲躲,等爸爸媽媽殺來了,你倆可就慘了。”
宗光把夢心之給宗意擦汗的紙巾拿在手裡,又遞過去幾張新的。
宗意現在的這個樣子,讓宗光覺得溫暖又好笑:“小阿意這是特地跑來和哥哥姐姐誒報信的?”
“那可不?我在學校跑800米,都沒有這麼努力。”
“謝謝我親愛的小妹。”
“謝什麼呀?哥哥趕緊上樓躲躲吧,姐姐沒有表態所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你這個始作俑者……”
“沒關係的,小阿意可能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雖然我和之之,一個是你的親哥,一個是你的親姐,但我們兩個人如果要在一起,法律也是允許的。”
“哎喲,我的哥哥誒,我和你講親情,你和我講法律。你這初來乍到的,不瞭解夢蘭女士。她真的發起狠來,整個極光之意都要跟著抖三抖。”
夢心之選擇在這個時候出聲:“行了,阿意,你不要嚇唬哥哥了。”
“我的姐姐誒,你見過媽媽反對的事情,有成功過的嗎?我可是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宗意舉著一個手指,配上非常誇張的表情。
夢心之笑著摸了摸宗意的頭:“那是因為你的一輩子還有很長。”
“我這一頭的汗,姐姐也不嫌髒。”
“哎呀,阿意不說我還不覺得,這一說,我確實得去洗洗手。”
宗意忙不迭地跟上:“我的姐姐誒,你帶我一起去。”
等到姐妹倆稍微往裡面走了一點,夢心之才哭笑不得地問宗意:“至於嘛,嚇成這樣?”
“我的姐姐誒,你是不知道,夢蘭女士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
“什麼反應啊?”
“沒有反應!”
夢心之輕輕拍了拍宗意的小腦瓜:“沒有反應你把氣氛烘托成這樣,是要鬧哪樣?”
“我的親姐!你幾時見過夢蘭女士在這麼大的事情前面沒有反應的?有反應我還能猜測到最壞的結果是什麼,沒反應,這不豈不是前途未卜?”
“也可能媽媽並不生氣。覺得這壓根就不是什麼大事呢?”
“不可能,姐姐這一留學,對夢蘭女士都缺乏瞭解了。”
“你手洗完沒有,洗完我們出去接一下爸爸媽媽。”
“姐姐不是接著洗手躲起來保命的嗎?”
“保什麼呀,多大點事兒?”
“親哥喜歡親姐,這事兒還不夠大?”
“你別嚷嚷了,這邊最近這麼多記者,你別整得好像我們家真有什麼驚天新聞似的。”
宗意張開嘴,拿自己的手捂著,沒有再說話。
夢蘭把極光之意四個人聚到一起,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不反對。”
宗極少聽了一個不字,出來當和事老:“蘭妹,你別這麼直接,也不要這麼快就否定阿光……”
“我沒有否定。我也沒有那些世俗和倫理的想法。我就想問你們父子倆一句,盧曼玉能接受夢心之做她的兒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