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
他身後的文武百官，早就在蔣瓛幾次三番的插話中，看到了蘇懷以血淋淋的手指書寫的畫面。
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現在，這個在其他大臣眼中，就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的蔣瓛，居然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給激怒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風度，甚至連身體都在顫抖，在恐懼。
這讓他們更加好奇了。
這小傢伙，又是怎麼回事？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凜。
他們只能感受到。
天空中，烏雲密佈，電閃雷鳴。
這一刻。
承天門外，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然後，就是一片死寂！
至於蘇懷，則是直接盤腿而坐，一副等皇帝“降罪”的模樣！
……
蔣瓛緩步而行！
他的動作，甚至還不如旁邊的幾個小太監。
但他別無選擇！
每一次，他都能感覺到，皇上的憤怒，就在自己的面前。
可路終究是要有盡頭的。
此刻。
他感覺到，這本《鳴冤書》，在自己手裡，彷彿有千斤之重！
最後，他來到了！
“好膽!”
“他真的這麼說了？”
“難道要用這麼多年的血海深仇，來換取大明的氣數嗎？”
“難道真的要大限將至？他也配在這裡大放厥詞？”
蔣瓛站在門口，都能聽見皇帝的咆哮聲。
想必，蘇懷剛才說的那些，早就透過“耳目”，傳到了皇帝那裡去了。
“陛下息怒，這畜生只是一個無知之輩，居然敢用妖魔鬼怪來嚇唬陛下。”
“如此卑微之人，當斬之，以儆效尤。”
“蔣瓛，你在嗎？
大殿中，朱元璋冰冷的目光，忽然透過視窗，看了過來。
蔣瓛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他渾身一個激靈，道：“啟稟皇上，《鳴冤書》已拿來。”
此刻。
蔣瓛恨不得轉身離開。
那封《鳴冤書》，他已經看過了，如果皇上看了那封信上的字。
他只是考慮一下。
就渾身一顫。
“拿過來!”
戒身堂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殿內，一名公公正站在殿內。
蔣瓛目光掃過，又低頭。
他說：“皇上，百姓們都是無知之輩，這賊子文采斐然，大多都是在訴苦，皇上您還是……還是……”
“嗯?”
朱元璋一雙蒼老而銳利的眸子，猛地看向了他。
自從太子駕崩之後。
他用自己乾癟的身軀，撐起了整個大明。
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這位皇帝，給人一種，宛如一條狂龍，隨時都會衝出來的感覺。
令人心驚膽戰！
“你想死嗎？”
“臣不敢!”
“那就說出來吧，我倒是想知道，現在還有幾個年輕人，站出來說出這番話的？”
蔣瓛緊緊的攥著拳頭，“陛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不要再看了。”
朱元璋沉聲道：“拿來!”
以蔣瓛對他的瞭解，他能感覺到，他動了殺心。
自從太子走了以後，皇帝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的憤怒，他的殺氣，都會影響到周圍的人。
蔣瓛只得將那份《鳴冤書》，小心的放在了桌上。
朱元璋看了一眼。
只見那封信上，赫然寫著幾個血色的大字。
“又在故技重施？”
話音落下。
他將開啟一看。
他是豎著看的，從右到左，每一個字都很仔細。
看完前半部分。
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嘿嘿！這是在誇我，把我和秦皇漢武相提並論麼？
另一邊。
朱允炆見狀，也明白自己的爺爺，已經將剛才的憤怒化解了。
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他立刻說道：“再蠢的人，也不會自尋死路，但他再怎麼吹捧，也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
驀地！
皇帝陛下拿著《鳴冤書》的手，在不停的顫抖。
他的拳頭，已經變得蒼白，氣息也變得粗重！
朱允炆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還想要再說幾句話，將自己的老爺子從這件事上拉回來。
須臾。
皇帝陛下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就像是一頭憤怒的巨龍。
他的頭髮和鬍鬚都被吹得飄揚起來，雙眼死死盯著前方。
彷彿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怒吼之聲，幾乎是剎那便從他口中迸溢而出。
“幹掉他！”
這個時候。
在蔣瓛看來，眼前的朱元璋，就是一隻暴跳如雷，一口將他吞入腹中的兇獸。
他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
很顯然，這段“引經據典”後面的話，這位皇上已經看過了。
他很清楚這一點。
接下來，就是一通“諫言”，直截了當的訓斥！
至於朱允炆，那就更不用說了。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自從一年前，他的父親去世後，就沒有看到自己的爺爺，有過這樣的衝動和失控。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祖父滿臉怒容，滿臉殺氣，卻是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手裡，還緊緊的握著那份《鳴冤書》。
他明顯是越看越生氣。
嘴裡還在大叫著。
“幹掉他！”
可他強忍著，想要將這本書撕成碎片的慾望，又仔細閱讀起來。
“是!”
此刻。
蔣瓛總算是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看著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他一點都不意外。
就連那位蘇懷之死，他都覺得是咎由自取。
他打定了主意。
到了承天門，直接關進大獄，讓他品嚐一下“套餐”！
你還能寫字？
他們在地牢裡，發明了不少的手段，專門用來折磨人的手腳跟嘴巴。
他要一一實驗一番，方可出一口氣！
但是！
蔣瓛剛連忙退了出去。
“慢著!”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蔣瓛止住了身形。
卻發現，陛下還在氣呼呼的盯著那本《鳴冤書》。
蘇懷所說的“秦皇漢武”，也是讀了個通透。
就連蘇懷所說的那“錯誤”，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讓他如何不怒！
放眼整個大明。
誰敢侮辱他？
說到後面，他額頭上的血管都鼓了起來，眼睛也變得通紅。
他忍不住一字一頓的道：
“百年之內，所有的皇族，都會變得目中無人，增加耕地，吞併百姓的財富！”
“未來二百年，宗室所需要的賦稅，將會成為國家財政的一個無窮無盡的黑洞，中央會與宗室進行一場遊戲，皇帝的後人或許富有，但他們所掠奪的，只是普通民眾的土地和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