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還沒到,僧人似乎不死心,死纏爛打著:“年輕人吶,善有善報,結個善緣,你一定會有好報。”
阿關隨口回應:“什麼好報?”
僧人一愣,又笑著說:“你結善緣,神明保佑你百病不生⋯⋯”
“天界有這規矩嗎?”阿關回頭望著林珊。
“從來沒有。”林珊苦笑搖頭。
“小妹妹,你這就錯了⋯⋯”僧人聽林珊這麼說,又要開口,還沒講完,紅燈變綠,阿關便踩下踏板,石火輪揚長而去,僧人本來慈藹的神色一下子僵硬許多。
“好無聊啊——”阿關對著手機向阿泰訴苦。
早上從洞天回到中二據點,已過了十來個小時。
阿關被分配到中部的第二據點,是中部市鎮裡的一處高樓,和北部據點三類似,卻更大,是間三十來坪的大房子。
阿泰、六婆兩人,則被派到中部第三據點,離第二據點只有五公里遠。阿關在中二據點的大樓裡無所事事,主營一件任務也沒分配下來,只是要阿關靜靜養身,好好休息。
林珊本來要帶阿關出去逛逛解解悶,奈何主營下了命令,要足智多謀的林珊也趕去南部支援太白星和熒惑星。接到指令的林珊,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立即動身南下了。
這麼一來,中二據點便只剩一個備位太歲留守。
事實上,中部本來便不若南北兩地那樣多紛爭,這裡的邪神大都是零散的小邪神,並沒有較大型的組織;而中二據點,也只是為了讓這備位太歲有個空閒而安全的任務,可以好好待著而已。主營這樣安排,自然是為了避免這備位太歲出了什麼意外。
“哇靠!”阿泰也不好過,在電話那頭,甩著右手:“聽說你已經從仙境回來了。你還可以去仙境遊山玩水,老子我這兩天寫符寫到快哭出來!”
兩人聊了幾句,約了個地方,打算出去晃晃。
十分鐘後,阿關已騎著石火輪來到約定的地點,是在一棟醒目的快餐店底下。
阿泰正叼著煙蹲在地上,目光如電般掃過每個走過身邊的妙齡女子。要是看到滿意的女孩,阿泰便會朝著對方的背影吐出一個菸圈,若是不滿意,則便一面搖頭,將煙亂噓一通。
“你無聊啊?”阿關啼笑皆非,將石火輪停在快餐店外頭的停車格里。
阿關正要往快餐店裡走,卻見到阿泰仍蹲著,瞪著不遠處一名中年僧人,眼神滿是不屑。
“幹!又來這一套!”阿泰嘴裡碎碎念著,站了起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正好從他眼前走過。
“哇——”阿泰吸了滿腹香風,正陶醉著,卻見到那女孩走去的方向,正好是那僧人化緣的地方。
阿泰嘴裡發出哼哼的聲音,突然“幹”了一聲,那女孩果然讓僧人給攔了下來。
“靠!”阿泰邊罵,竟大步跟了上去。
阿關不知發生什麼事,也跟過去,這才想起今天從洞天回來時,也碰上一個化緣的僧人。
那僧人跟先前向阿關化緣的僧人一樣,臉上堆滿了笑,熟練地說:“小姐,結個善緣吧⋯⋯”
女孩不知所措,搖了搖手就想要走。
那僧人仍不放棄,又接著說:“善有善報,結善緣有好報⋯⋯”
阿泰裝出怪模怪樣,腳步蹣跚地走到僧人身邊,拉著那僧人衣角,口齒不清地說著:“阿阿阿⋯⋯阿伯⋯⋯結結結⋯⋯結個⋯⋯善緣啊⋯⋯”
那僧人吃了一驚,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阿泰更大力搖著僧人的胳臂,說:“出家人⋯⋯慈慈慈⋯⋯悲為懷啊⋯⋯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賞個幾塊錢啊⋯⋯”
女孩愣了愣,趁機走了。
僧人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甩了甩手,想甩開阿泰。
此時對街紅燈變綠,一群人潮已經擁來。
“我好餓啊——”阿泰指著阿關說:“你看我⋯⋯弟弟⋯⋯他生病發燒,燒壞腦子⋯⋯沒錢醫啊⋯⋯”
阿關和阿泰相處已久,早已有了十足默契,也跟著“嗯嗯啊啊”了幾聲,露出一副痴呆表情。
“你們做什麼?”那僧人用力甩開了阿泰,整了整身上袈裟,往對街走去。
阿關看著那僧人背影,這才注意到僧人身上的袈裟,並不同於一般出家人的紅色配黃色,而是鮮豔的七彩色。他想起先前遇上的僧人也是穿著這七彩袈裟,看來格外引人注目。
“阿嬤告訴我,這些傢伙是騙子,專門騙人錢,拿了錢去蓋漂亮的廟、買漂亮的車,卻從來沒有做過善事⋯⋯”阿泰悄聲對阿關說。
“那跟你以前一樣⋯⋯”阿關嘻嘻笑著。
“幹!”阿泰哼哼地說:“我已經改邪歸正!”
突然兩人眼前捲起一陣黃煙,一個身穿灰袍、個子矮小的婆婆在兩人眼前現身。
“我可找了大人你好久!”那婆婆伸伸懶腰,語氣有些不悅。
阿泰退開兩步,驚訝地說:“什麼妖魔鬼怪?”
那婆婆怒斥:“什麼妖魔鬼怪!”
阿關見那婆婆的身形和手上的木杖,連忙開口問:“是土地神嗎?”
“是!”婆婆這才點了點頭。
“發生了什麼事嗎?”阿關問。
“玉帝派我來協助你,共同坐鎮中二據點,結果你自個兒溜出來玩。”土地婆說。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來,我在據點裡閒得發慌,出來走走⋯⋯”阿關連忙賠不是。“土地婆婆,我們該叫你什麼?”
“韭菜。”土地婆答。
阿泰嘿嘿笑著說:“這土地婆好呀,講話簡單利落,不像那老土豆那麼多廢話!”
阿關指著走去對街繼續化緣的那僧人問:“韭菜,你知道那是什麼人嗎?”
韭菜只看了他兩眼,隨口回答:“喔,那是一般凡人教派,這兩年名聲響亮,信徒不少、財產不少。”
阿關和阿泰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便上快餐店點了些外帶餐點,帶著韭菜來到公園,邊吃邊聊著這奇異教派。
韭菜話少,倒是對凡人漢堡挺有興趣,大口吃著,零散講個幾句。阿關費力地聽,不懂就問,好不容易將事情來龍去脈拼湊了個完整。
原來那化緣僧人屬於中部一新興教派——“真仙教”,教主自稱“九天至尊神”,有九天神通,能上天下地、無所不能。
不同於阿關碰過的邪神,那九天至尊神只是個凡人,憑著一口伶牙俐齒,騙到了大批信徒,心甘情願地捐錢給他,三、五年下來,竟也累積了數億的財產。
“那不就是神棍了?”阿關皺眉說。
“是。”韭菜點點頭。
“既然是神棍,為什麼神仙一直沒有處理?”阿關不解地問。
“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韭菜望著阿關。
“我是說,既然神仙知道那些傢伙是神棍,為什麼一直沒有干涉,反而任由這些神棍騙吃騙喝、騙老百姓?”阿關解釋著。
“老百姓笨,只好被騙。”韭菜本來面無表情,這才笑了起來。
阿關愕然,但韭菜繼續說:“備位大人,天神造人至今,也有數千年之久,凡人早已有了完整的社會組織,凡人的事,應當凡人來管,天界不插手凡人私事,這規矩已有許多、許多、許多年啦。”
韭菜繼續說著:“神仙賜人智慧,是要凡人思考;不會思考的凡人,也要學著去思考。神仙雖有責任保護凡人,可不包括替他們把屎把尿。”
“這麼說也對⋯⋯”阿關似有領悟,點了點頭看著天上。
吃完了漢堡,阿關和阿泰又聊了一會兒,才各自回到自己據點。
又過了一天,阿關起了個大清早。這幾天由於年後最強的寒流來襲,阿關站在冰冷的浴室裡,手腳都凍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