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
張彪看了看手中茶杯，微微搖頭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如果龐道友覺得張某此舉是算計，那便算了。”
龐山虎聞言眼睛微眯，“老夫能離開？”
張彪啞然失笑，“你是客人，哪有邀人上門還殺人的道理，若張某動了手，今後還有誰敢上門？”
龐山虎深深吸了口氣，抱拳拱手便轉身離開，腳步飛快，但來到門前時，卻停了下來。
方才路上的景象湧入腦海，他眼中陰晴不定，又緩緩轉身，澀聲道：“為什麼?”
他此時才發現，從自己離開彬州，來到鹿山城的剎那，便已身不由己。
龐山虎不擅於心計，再加上修行的緣故，常年於荒山野嶺奔波，但他卻懂得山林野獸的規矩。
修行界，同樣是叢林法則。
野修是落單的小獸，稍有風吹草動，便四散而逃，更是宗門欺壓物件。
宗門則是聚攏的獸群，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不過有些吃草，有些吃肉。
而張彪這種，就是坐山的猛獸。
他身邊，不自覺便會有群獸環抱，靠其庇護匯聚成勢，碰到這種，宗門一般樂見其成。
因為聰明點的都知道，孤身一人的猛獸沒了束縛和牽掛，會更加可怕。
至於龐山虎自己，失去宗門庇護，便是落單的野牛，身後還帶著一連串小牛犢。
若不找個依靠，出去便會被分食。
他想不通的是，張彪為何不動手，哪怕展露些威風，說不定自己都會屈服。
放自己離開…
這太歲到底打得什麼鬼主意?
張彪面色平靜，喝了口茶，想起一路見聞，想起玉京城中的起起落落，微微搖頭道：“佛門有句話，凡人畏果，菩薩畏因。”
“萬事萬物，皆有代價，張某不畏果，但也懶得多種惡因。”
“我的合作，對雙方都有利，但若龐道友認為是算計，心中怨恨，終有一天會生根發芽，到時會壞事，張某也不得不痛下殺手，何苦來哉？”
龐山虎咬了咬牙，“你不要‘山神血’了？”
張彪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喝了口茶。
龐山虎這才發現自己說了蠢話，他們出去被殺，張彪只需另找人購買即可。
一個難以破解的秘寶，一間足以讓人翻身的店鋪，傻子都會做出選擇。
想到這兒，龐山虎徹底服氣，深深彎腰拱手道：“落魄之人，巡山一脈，請求庇護於太歲先生門下!”
張彪也起身，正色道：“只是合作，當有一日，你們巡山一脈有另立門戶想法，張某絕不阻攔!”
“好！”
龐山虎心中莫名輕鬆了許多。
張彪給他的壓力太大，但在決定投靠的這一剎那，心中卻好似卸下千斤重擔。
想到這兒，龐山虎又開口道：“恕龐某多嘴，我等落魄之人，以太歲先生道行，有什麼能夠效勞？”
“不急。”
張彪微笑道：“你們一路風餐露宿，想必也累了，好好休息一番，待明日開市大典過後，再詳聊不遲。”
“也好。”
龐山虎不再多問，從懷中小心取出一尊玉像，交給張彪，隨後笑道：“這長期的買賣要做，但這一錘子買賣，龐某也很眼饞。”
張彪樂了，“清風寨佔了便宜，早早盤下些店鋪，玉成會帶龐道友去挑選，看上哪間，就可去城隍廟轉讓房契。”
龐山虎這才放心，拱手離開。
待他走後，張彪才拿起手中玉像。
這是一尊山神像，與古元界稀奇古怪的山神不同，此神乃是人形，還身著魚鱗白虎甲，綬帶飄飄，額生三眼，怒目圓瞪，一手持鐧，一手握著四方令，上書：代天巡山。
玉石略微泛金，但卻清澈無雜質，透過玉石，可看到裡面有類似玉髓的赤紅粘液，縫隙構成大小經脈，中央則匯聚於心髒，好似山神血液。
這，便是“山神血”名字由來。
張彪看到後，忍不住一聲讚歎。
為了下一步修行，他透過夢佔之法，尋找五六品寶藥，正好龐山虎做噩夢，夢到了山君祠當時覆滅的場景。
裡面確實有寶藥，藏於山君祠靈界廟堂之內，可惜內鬥混亂時，祖宗留下的五品龍形黃精，被一個殺紅眼的傢伙一口吞下。
傷勢沒好轉，反倒爆體而亡。
隨後，彬州王的人馬在外攻打，丟擲大量霹靂火，整座虎神峰倒塌，靈界廟堂陣法風水破壞，也被趁亂出現的紅煞淹沒。
可以說，彬州王雖得了山君祠不少傳承，但大半底蘊，都已毀滅。
雖有些可惜，但龐山虎趁亂帶走的山神血，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東西，或許只有他知道來歷。
並非靈視之眼，夢境之中，一切皆為虛幻，只能看到做夢之人資訊。
他知道此物，皆因這玩意兒，乃是來自古蠆國，乃巫王領兵探索古靈域森羅獄時，得到的他界之物。
古靈域之所以吸引人，除了裡面誕生的各種稀有靈材，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這裡可溝通萬界。
當然，破界之旅異常艱難，最可怕的還是靈界神秘秩序，唯一相對安全的，便是忘川河。
但即便如此，也會有一些東西，因為特殊原因，墜入古靈域。
古蠆國巫王得到此物，奉為至寶，同樣每日參悟，但始終沒有所得，甚至引以為憾，記錄在巫王傳承中。
雖不知為何輾轉落到山君祠手中，但毫無疑問，是一件不凡之物。
想到這兒，張彪連忙運轉靈視之眼。
久違的憋脹感出現在眉心，甚至有些刺痛，張彪不驚反喜，集中精力檢視。
很快，大段的資訊湧上腦海。
遊神：地猖星（黃級八品）
1、天罡地煞巡紫天，星辰運轉降人間。
紫府界羅浮神庭法器，持之可煉製身外法相，受命神庭，監察四方，因劫濁大魔降臨，紫府界大亂，神庭崩碎，落入森羅獄…
2、破掉外道香火願力，可煉遊神身外法相，穿梭現世、靈界與夢界，神遊四方，道行術法與本體相通…
3、森羅獄陰風洗煉，外道香火供奉，品級掉落，需紫府神血修復…
4、它，蘊含著紫府界源頭之秘…
果然是異界之物！
還是有神法器！
張彪眼神激動，翻來覆去檢視。
修行之路，每個品級都有天壤之別。
簡單來說，煉氣期，就是鍛造己身，逐步適應天地靈氣，最後靠靈根束縛，築基超凡。
而築基期，則是要接引與自己功法相同的天地靈氣。
金丹期，則可陰神出竅，遊蕩四方。
巫王傳承雖只闡述到金丹，卻也講過，遊神之法，需要法器配合，或是飛劍，或是其他法器，甚至是蠱蟲。
但前提條件，是必須結丹。
而從資訊來看，這個紫府界的羅浮神庭，卻走上另一條道路，以遊神法相為主，煉出法相身，成為人間神。
看模樣，或許和這紫府神血有關。
這種事並不奇怪，不同世界風貌各不相同，雖大道不變，但誕生出的體系卻不同。
怪不得，無論蠆國還是山君祠，都無法破解，這東西本就是神庭法器，他們以外道香火洗煉，自然令其更加封閉。
洗去香火願力，恐怕要用不祥之器。
張彪抬起左臂，他的無形鉤鎖，正是不祥之器煉製，但要洗去這八品寶物的香火願力，還遠遠不夠。
而且上面香火願力近乎結晶，這東西若白白損耗，也是可惜。
看來，還要找柳靈幫忙…
……
就在張彪研究寶物之時，鹿山城中卻已暗流湧動。
“巡山一脈，果然被太歲所庇護！”
城隍廟中，一名老道找到了虛辰，眼中滿是擔憂和不滿，“山君祠這一脈，本身就是個麻煩，開市大典之前，太歲卻搞出這出，說不定會引出亂子。”
他不知道，虛辰早與張彪達成默契，佛塵一甩，微笑道：“師弟擔心的，恐怕是白家那位吧？”
老道聽罷，微微點頭。
山君祠毀滅，跑出來的可不止龐山虎，早些時候便有一位長老袁天雄前來，被玄都觀所庇護。
玄都觀對於山君祠傳承沒想法，但這位袁天雄長老，神魂中卻藏著一位山君祠總壇妖修夢胎，如今已轉世白家。
原本想著收一位驚豔絕才入山，但隨著天人接連降臨，那個妖修轉世的身份，也就變得尷尬。
若山上那些天人心懷不滿，他們便會受到連累。
虛辰老道見師弟模樣，微微一笑，“咱們有了鹿山城，便無需此功勞，留著是麻煩，也是雞肋，不如拋給太歲頭疼。”
“你這就傳信給袁長老，就說他同門在鹿山城，有沒有興趣前來一見。”
“這…”
他師弟明顯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道：“罷了，那孩子若送上山，恐怕活不了幾天，留個善緣也好。”
說罷，匆匆離開。
虛辰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五仙教胡云海，請張彪幫忙尋找丟失的天人轉世，是為了將來佈局，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知道，張彪一定會知道自己意思。
至於覬覦巡山一脈傳承的其他勢力，聽到這個訊息，則徹底絕了心思。
畢竟張彪鬥法餘威尚未消散，至少鹿山城中，還沒有能跟其掰腕子的存在。
不知不覺，已入深夜。
或許是明日開市大典的緣故，各方勢力都在忙碌，鹿山城中反倒顯得風平浪靜。
而在懷州周圍各地，趕夜路者卻不少…
潞州平原，風雪漫天。
一大隊草原蠻族騎兵紮起帳篷，點燃篝火，巨大的“八旌金纛”風中飄蕩。
這是代表新金帳狼國王族出行，旁邊還有巨大的火羅教降神祭壇。
潞州平原極其危險，雖最可怕的蟲怪已經冬眠，但還有不少魑魅魍魎遊蕩，被篝火吸引，卻不敢靠近神域…
……
懷州東南山路上，一隊修士躲在山洞中，烤肉吃酒，好不暢快。
他們是海州雲浮山修士，這段時間往來運送靈材，對這條路已十分熟悉。
但他們沒發現的是，洞外遠處山林中，一雙雙嗜血目光正看著他們。
領頭者，赫然是附身褚飛的殺生教魔修…
……
鹿山城外，一座高高祭壇已經搭建而起，風雪之中，篝火濃煙繚繞，在城隍神域力量下，升騰而起，驅散四周黑暗。
觀山閣附近的小樓上，少女鹿萱趴在窗臺上，大眼睛一閃一閃，目不轉睛盯著外面景色。
“小鹿，快睡吧，你不累麼？”
旁邊師姐翻身嘟囔道。
“不累，這裡可太有趣了。”
想起白天的鐵玉成，鹿萱臉蛋又變得紅撲撲……
晚上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