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肖凡很想告訴她,付餘生沒有死,只是重傷昏迷。
可他不敢,不能。
他點點頭,抹去滿臉淚水,站起來,衝著夜安錦敬軍禮,“夜安錦同志,我是你的戰友肖凡,很高興認識你!”
夜安錦站起來,回禮。
再次坐下,已經是惺惺相惜的戰友。
“安錦,既然你已經知道組織的安排,我也就不繼續裝模作樣了。但有一樣,這些東西不全是道具,除了這兩個市政工程專案,其他的確實是餘生給你的。”
肖凡說,“你知道,我們幹這一行,隨時有生命危險。其實不只是付餘生,我們每個人都立有遺囑,防止死於非命的情況發生,財產無處著落。我們幾個隊友全是孤身一人,有的是家人被匪徒害死了,有的怕連累家人不敢結婚,就像我。我們都為付餘生有你這樣的愛人感到驕傲和自豪。”
夜安錦聞言動容,突然覺得自己老是陷在傷情中萎靡不振很矯情。
和付餘生、肖凡他們相比,她實在上不了檯面。
肖凡平靜的話語裡,充滿了悲壯和崇偉的力量。
曾經有人說,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時值今日,夜安錦才深刻地體會到,哪有天下太平,不過是有無數默默無聞的將士前赴後繼。
“謝謝,我也很榮幸。”
夜安錦由衷地說。
*
唐琛一敗塗地,心裡悶得水洩不通。
他活到現在,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以為春風得意,前程似錦。
不想,和付餘生相比,他真比跳樑小醜還要可笑……
從夜安錦家回來,他一直心緒不寧,沮喪萬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覺得自己要憋瘋了。
不想回家,不想一個人待著。
路過昔非酒吧,他停好車,無精打采地走進去。
這家酒吧是謝辰飛開的。
他找了代理經理,偶爾會來視察。
如果哪天心情好,他就給自己化個妝,扮成陌生顧客,在自己的酒吧裡獵豔。
既安全又刺激。
前段日子,他為了接近周欣瑩,扮演過張玉斌。
事成之後,張玉斌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了。
謝辰飛坐在角落裡,搖著手裡的高腳杯,看著裡面血色的乾紅,想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既能達到利益最大化,又能瞞天過海。
唐琛進來的時候,謝辰飛就看到他了。
兩人不但認識,還有一定的交情。
謝辰飛在程氏集團擔任開發部總監的時候,有幾個專案,唐琛派人做了採訪、報道和宣傳。
為了宣傳效果好,謝辰飛和程越柳一起請唐琛吃過飯。
雖然兩方關係一直不鹹不淡,但謝辰飛對唐琛的背景一清二楚。
這小子的媽媽是省政協副主任,爸爸是市委副書記,可謂得天獨厚、根正苗紅。
唐琛年紀輕輕就成了科局長,許多人巴結他。
因為民間組織部預言三五年後,他可能是威華市的太子爺。
在謝辰飛的印象裡,唐琛每次出場都光鮮亮麗、美女傍身、意氣風發。
頭一次見他這麼形單影隻、垂頭喪氣的,謝辰飛不由好奇。
唐琛找了個空座,只要了一瓶白酒。
這小子遇上事兒了。
謝辰飛樂了。
他最高興看到別人不高興。
他心裡不痛快,最不願意看到別人志得意滿。
眼瞅著唐琛不要命地幹灌了兩杯,謝辰飛把酒杯裡的乾紅一飲而盡,去吧檯端了一盤鹽炒花生,坐到了唐琛對面。
“唐主任,你的情兒呢?上次那個叫什麼來著,李婷婷的,挺正的啊,去冷宮了?”
謝辰飛換上殷勤的笑臉。
“謝……辰飛?怎麼到哪兒都能遇著你?”
唐琛已經有些醉了,還是看誰都礙眼。
“我好幾個月沒見著你了好不好?嫌我煩?我走?”
謝辰飛笑著埋怨。
“坐吧,陪我說說話也好。”
唐琛嘆了口氣,自顧自又倒了一杯。
“這是五糧液啊哥,不是扎啤,你這麼空腹喝,不要胃啊?”
謝辰飛捏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裡,“吃點兒花生,別喝了。有什麼心事,說給兄弟聽聽?”
“別提了。操!窩囊!”
唐琛又一飲而盡,臉都紅了。
“別!看哥遇著的不是小事,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
謝辰飛本來心情也不好。
不管怎麼,想想要娶寒淼那個神經病加癱瘓,他就頭疼。
自從他答應要娶寒淼,她變態地讓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陪床。
一會兒讓他喂水餵飯,一會兒讓他端尿接屎,折騰得個沒完。
哪怕他睡著,她也能突然鬼叫一聲,把他嚇得魂飛魄散的。
“謝辰飛!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他置氣故意裝睡,她就能不停地叫他。
他媽的她是復讀機嗎?
他守了一天一夜,臉都黃了。
媽的,要不是為了讓夜安錦內疚,不是圖寒氏集團那個大金山,不是為了一舉多得,他拿枕頭捂死丫的。
還好陳秋菊是個長眼的。
怕他婚前被寒淼氣跑了,讓他出來放放風。
沒想到,遇到個比他心情還壞的,哈哈……
突然很想聽聽,一向志得意滿的唐琛同學倒黴到什麼分數上了。
最好家破人亡,仕途中斷,或者得個不治之症什麼的……
謝辰飛滿懷期望,臉上卻一臉同情,“你別見外,說說,怎麼也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唐琛抬起醉眼看著謝辰飛,突然想起這貨是夜安錦的哥哥。
也就是說,鬧不好,這貨是他舅子哥!
唐琛眨了眨眼。
謝辰飛也眨了眨眼。
兩人確定過眼神之後,唐琛突然一把握住謝辰飛的手,“辰飛,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靠!他在他對面坐了這半天了,敢情他才認出他來?
謝辰飛忽略不快,也佯裝熱情,“是呀是呀!我也很高興遇到你。”
“辰飛,你……唉,我不開心,是因為你妹妹。她……”
酒意上頭,唐琛的思維有點兒發木,他拍著謝辰飛的手,一時不知從哪兒說起。
一提夜安錦,謝辰飛頓時來了興趣。
“她怎麼了?”
謝辰飛裝作雲淡風輕,“她前幾天攤上一點兒麻煩,有驚無險,今天回家了,你這樣兒是跟她有關?”
“是啊。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說實話吧……”
唐琛欲言又止。
“嗯,說!快說。”
“我……我愛上你妹了。”
酒壯慫人膽。
謝辰飛險些沒暈過去。
說好的讓他幸災樂禍呢?
他媽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剛走了一個付餘生,又來一個唐琛!
想讓他過關打怪啊?
謝辰飛不淡定了,“你……你不是有李婷婷張婷婷於婷婷嗎?怎麼突然愛上我妹了?”
“沒辦法,我就是愛上她了。愛上她之後……”
唐琛很認真地想了想,開始吟詩,“就是那種花開的感覺,我給你說,就是: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懂?”
謝辰飛看了一眼五糧液空了一半的酒瓶子。
他怎麼那麼急著拿酒瓶子砸他呢?
勾引他妹不說,還給他媽的念酸詩,嫌他不夠生氣?
“懂。那我妹呢,我妹對你有沒有意思?”
謝辰飛咬咬牙忍了,丟擲最關心的問題。
他決定了,如果他說,夜安錦也喜歡他,這酒瓶子今天晚上肯定成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