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的品行極佳，顧瑤還是挺喜歡她的。
畢竟顧瑾瑜的性情像極了姜氏。
顧嘉瑤低聲道：“她該不會是看上顧四爺給顧瑾萱準備的陪嫁鋪子了吧，聽說她娘病逝之時，特意叮囑她不許再貪圖享樂，要好好讀書學本事。”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姜氏頷首說道：“不過她若是能打動顧四爺，顧四爺反倒能對她另眼相待了，我們不適合插手，瑤瑤，你不必因為她是你的堂姐而同情憐憫她。”
“我從未想過幫顧瑾瑜脫困，她是什麼人，我很清楚。”
“你明白就好。”
姜氏欣慰點頭，“顧四爺雖然是有點糊塗，但是腦袋不缺，顧瑾瑜的目標是顧四爺，而非整個顧氏。”
她的夫君，她比誰都瞭解！
*****
顧瑾瑜緩慢走進祖祠，見到顧衍正跪在先祖牌位前，“爹。”
“我已經吩咐人收拾好棺槨，明日你就入葬吧。”
“爹，您不再考慮一番？”
“你覺得呢？”
顧衍抬眸直視顧瑾瑜，顧瑾瑜垂下眼瞼，“爹，我錯了。”
“……”
“我以為只要我努力讀書，將來我一定能超過顧珈。”
顧瑾瑜聲音哽咽，眼角掛著晶瑩淚珠，“我也是被逼急了，才會去找顧璐，想讓她幫忙，她不肯，她說……她是顧家的姑奶奶，她不能背叛顧家的宗訓！”
她的手指攥得更緊了，指甲陷入掌心，鮮血流淌下來，顧瑾瑜卻毫不介懷，“可是她並沒有遵守宗訓呀，不僅不尊重您，還總是針對我，您……您為何不教訓她？”
顧衍搖搖頭，“她畢竟姓顧。”
“您還在記恨孃親的死？！”顧瑾瑜猛然睜圓雙眸，彷彿不敢相信一般，“孃親是死於意外，您不能遷怒到孃親和我身上。”
顧衍冷漠望著她，半晌後才說道：“顧瑾瑜，你還不明白嗎？不僅你姓顧，我也姓顧。”
顧瑾瑜臉龐煞白，“您不是說，除了姓氏外，顧家沒有人能同您相提並論的，即便是爹孃他們也不能，否則……否則，我不是顧家人，您怎麼會……怎麼會讓我成為您的長女？”
“因為你懂事體貼，善良孝順，我喜歡懂事聰慧的孩子，尤其是在你孃親離開我後。”
顧衍嘆息一聲，“我虧欠她太多了，不忍心看著你傷心難過，更不願意讓你失望，不願讓你認為我不配做你父親。”
“……”
顧瑾瑜眼圈泛紅，“爹，您別騙我了，顧璐根本沒有勸阻過我，她……她巴不得我鬧出更大的事，鬧到您跟前，最好被顧珈利用，鬧得滿城皆知。”
“那丫頭……不如瑾瑜乖巧懂事。”
顧衍站起身，緩緩向顧瑾瑜走近，“你可能不曉得，當年我同瑤瑤孃親的確互相愛慕，可是我卻嫌棄她粗鄙，容貌醜陋……瑤瑤孃親被我羞辱，她心灰意冷離去，我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我只能暗戀她一生，甚至我都不敢讓旁人知曉，生怕傳揚出去，我會名聲掃地，顧氏也會蒙羞。”
“爹。”顧瑾瑜嘴唇顫抖，眼睛溼潤，哽咽道：“您不該……不該為她編排謊話。”
“你不信？”顧衍反問。
顧瑾瑜咬著嘴唇，倔強搖搖頭，“我信您，可是您為什麼編排顧璐？她不配。”
“你錯了，瑾瑜，她比你想象得還要厲害！”
“我不服！”
顧瑾瑜大聲辯駁：“哪怕沒有孃親，您也該是選我，您明明疼我的，為何要寵愛顧璐？”
“顧璐比我更聰明，更優秀，更善解人意。”
“可惜啊，顧璐太小家子氣，她永遠只會計較眼前的蠅頭小利，不及你的萬一，我只希望顧璐少算計，少爭執，多讀一讀書，將來能有個好姻緣。”
“我也不求她大富大貴，只求她嫁個老實本分，靠譜忠厚的人。”
“……我不甘心，爹，她怎配擁有您？”
顧瑾瑜握住拳頭，“您是我娘唯一的骨肉，您不能……您絕對不能娶一個野蠻任性的蠢貨。”
她眼裡閃過怨毒狠辣，“她不是要做顧家大小姐嗎？她不是要讓所有人羨慕她嗎？”
“我偏偏不讓她如意，我不能讓她風光無限，享受一切，她應該把顧家的財物交出來，把所有產業交給我，包括你們的婚書！”
“啪，啪啪。”
顧衍拍掌稱讚，“不愧是我的女兒啊，有魄力，我喜歡你這份勇氣！”
“您……您不生氣？”
顧瑾瑜詫異道：“您不怪我搶了顧珊顧珏，搶了顧珈的機遇？”
“顧珊同顧珏不會嫉妒你，顧珈不值得他們惦念，況且你也不曾得罪過他們，他們只當是同族兄妹罷了。”
顧衍笑眯眯說道：“你能主動提醒我，我很高興。”
顧瑾瑜微怔，隨後眼底閃爍亮光，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顧璐是您嫡親的侄孫女，您對她太過嚴苛。”
“不嚴苛，不嚴苛，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自是想給你最好的，可是你也看到了，顧璐的脾氣秉性不足以勝任繼承人的位置，我寧可委屈一些，也要培養你，你是我唯一的血脈，又孝順懂事，將來我百年後，也能安心閉上眼睛。”
顧衍轉過身來，神色凝重，認真說道：“你是顧氏嫡長房的繼承人！”
“爹——”
“別擔心，你娘走時，我曾發誓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顧衍伸手摸著顧瑾瑜的頭頂，語調平靜，帶著幾分感慨：“我只是遺憾當初沒有把你養得更漂亮一些，倘若早些讓你習武，或是練武……你娘不會死。”
“孃的死是因為我？”顧瑾瑜低喃，眼眶通紅，“我一直以為……”
“你一直以為是我疏忽大意，你娘不該偷跑？”
“……我不知道孃親的病情已經惡化，我只是想陪著孃親。”
顧瑾瑜哽咽道：“我只是不放心孃親一個人……我怕她一個人孤單寂寞，更怕她想不開。”
“傻孩子。”顧衍笑了出來，輕輕捏了顧瑾瑜的面頰，“你孃的死與我沒關係，她早已料到自己的結局，不會怨天尤人，不會尋短見，你娘只是……”
他停頓片刻，輕聲說道：“她只是累了，倦了，想歇一歇，她不想再操勞了。”
顧瑾瑜擦拭掉臉頰的淚痕，“既然孃親不怪爹爹，我也就不怪您了，只要我一日姓顧，我就不許別人欺負您！”
顧衍深深凝視她，“我相信你，瑾瑜。”
“您快休息吧，明日我送您去祖墳。”顧瑾瑜扶起床榻上的木盒，“這裡是我給您準備的東西，我希望您能儲存完整。”
“你……你開啟它？”
“嗯。”
顧瑾瑜輕聲說道：“您說得對，我應該學著適應顧家。”
顧衍目光復雜看了木盒半晌，“我沒想到你會如此快……快接受顧家。”
顧瑾瑜展顏燦爛一笑，“因為我從未懷疑過您啊，您總說顧氏不會毀滅的，我信了！”
顧衍嘴角微翹，點了點她鼻尖，柔軟的觸感令顧衍沉醉，“瑾瑜……”
顧瑾瑜抬手擋住顧衍，警惕般瞪著他，彷彿顧衍下一秒便會撲上去似的，“您不會再碰我了吧？”
顧衍訕訕一笑，“不會，不會，我保證！”
******
次日清晨，顧家祠堂內跪滿了人，顧衍領著顧瑾瑜一步步走入祖宗牌位之中。
顧老夫人等婦孺依然坐在蒲團上磕頭祭拜，她們不僅為逝去的顧老爺子守靈，還在顧家列祖列宗靈牌前祈禱。
今日的顧老夫人穿著素衣，雖然她的鬢邊添了白髮，但是面龐仍然蒼老，面板乾燥，皺紋橫亙溝壑間，雙眸黯淡無神，彷彿失去了活力。
昨夜她睡得並不踏實，一直聽到外面有人哭喊叫罵。
她睜開眼睛便聽到管事媽媽的聲音，說道：“二少奶奶，老奴攔著您了，您不能進去，這是老爺子吩咐的，老爺子說，他不想再見到您，請您立刻離開顧宅，不要影響到老爺子入土為安。”
“我是他的妻子！”顧姍憤怒咆哮，指著門口的棺槨，“我是顧家的主母，我才是顧家的女主人！憑什麼顧瑾瑜能葬入祖墳？”
管事媽媽勸說道：“老爺子說了，顧家不留您，您不配葬入顧家祖墳。”
“那顧瑾瑜呢？我記得她只是庶出吧，難道她也配進祖墳？！”
顧瑤隱約聽見顧珊尖銳刺耳的聲音，暗歎一聲，“你先退下吧，別再和她糾纏了，她現在腦子糊塗，根本講不通道理。”
“四姑娘。”管事媽媽猶豫說道：“老爺子臨終前說，除非他親自趕你走，不然旁人都不許幫襯你。”
顧瑤抿了抿嘴角，顧老爺子果然夠硬朗，哪怕躺在棺材中，也不忘敲打顧珊。
不過，顧老爺子顯然是誤會顧珊的話。
顧瑤邁步走向祠堂的門口，“祖父的遺言我都記在心上，不敢違逆他老人家的囑託，可是三叔也不該阻止我去見祖父最後一面。”
哐噹一聲，祠堂的門被人推開，一襲錦袍男人緩緩而來。
顧瑤微愣，竟是顧湛！
莫怪她聽說顧瑤不肯見顧瑾瑜，原來她躲在這裡。
“三叔！”顧瑾瑜驚訝之餘，急忙行禮，“您怎麼來了？我娘呢？她是否還在祠堂？”
顧湛頷首道：“你娘身體虛弱，需要好生修養。”
顧瑾瑜緊張問道：“是否需要用藥？”
“不必。”
“您不用瞞著我，我知曉我孃的身體狀況，我……”